网络舆论，铺天盖地犹如滂沱大雨砸在李林的心头。
但刚才方少勇已经给过他警告，不让他在社交媒体以及公众场合提及此事。
说白了就是冷处理。
针对陈冬阳这件事，李林怨不得谁。
这是他的投名状，以损人利己的方式，坐稳了剧组副导演的位置。
而此前，他还只是个副导演的助理。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郁闷了，合着导演什么都没做，是自己把他给挤上去的？
至于原定的导演，因为一直较真拍摄话语权的事情，干脆就直接被替换成了只做事，不多问的副导演柯洋。
随着这都市偶像剧的热播，成功上位的两人，也多多少少收到了其他公司发来的拍摄邀请。
现在这么一闹，刚到手的副导演一职，就如同虚设，甚至拍摄现场都不能去。
他，太清楚方少勇这个人了。
一旦有风吹草动，割席断义、过河拆桥那简直是信手拈来。
另一边，身为被害人的陈冬阳，其实过得还好。
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还有丰富的集体活动，甚至接连几天，都有美女来探望他。
可这人啊，一旦住进了什么养老院、精神病医院呐，就仿佛被贴上了一个“惨”字标签。
甭管见过他，还是没见过他的，即便嘴上不说，心里都有着一丝怜悯。
大好男儿，疯人一个，可惜了。
“哟，今儿个晚餐挺不错的嘛，红烧牛肉土豆、酸萝卜猪肝、松江青、黄瓜皮蛋汤。”
尤其是打饭的时候，阿姨没有手抖。
“反正钱都交了，多吃点！”
睡眠充足、适当运动后，人的胃口会好一些，陈冬阳的餐盘，分量明显要比其他人多上许多。
午睡时重拾记忆的白日梦，加上下午和病友们打了会儿球，脑力体力的双重消耗，陈冬阳扒饭的速度相当快。
甚至一旁的病友因为陈冬阳略显夸张的吃饭举动，不自觉地也多吃了些饭。
与此同时。
网上关于他的讨论，不管乾娱那边怎么压，始终保持在热搜范围内。
尤其是，彷佛有狗仔打入精神卫生中心内部一样，有人以跟贴的方式，同步记录着陈冬阳入院后的大致情况。
而开头，大多是以“我那刚从精神病院探望亲人回来的朋友说……”
但香山南卫生中心的保安，大多是从退伍军士中高薪聘请的，工作态度很严谨，不会放无关人士进出。
连跟踪徐梦瑶的狗仔，都只能止步于停车场。
所以后面望风而动的那波人，在被拒绝后，也都铩羽而归了。
实际上，那条热帖的发帖人，就是护士小许。
不过是她的小号，而且也没透露关键的照片和内部情况。
只是大致地描述了陈冬阳入院后的一些言行举止。
“报！据说今天下午陈冬阳在病房里弹吉他，一首我们从未听过的歌，差点把在外面偷听的护士都给唱哭了。”
“很正常，好歹人家也是明日星星第六名，没两把刷子能进决赛圈？”
“淦，楼上的你不知道吧，节目里陈冬阳在台上亲自弹唱的琴，没有插线，声效都是后台乐队演奏的，他只负责张嘴罢了！”
“所以即便是住院了也要勤加练习，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真地登台弹唱，哭死，冬阳哥哥好努力。”
“希望人没事，等他出院了，我们给他一个惊喜吧！”
……
“嗝儿……不好，吃撑了！”
本来不用这样强行光盘，但陈冬阳保留了前身的习惯，还是咬着牙将餐盘上剩余的一小部分饭菜给吃下了。
“汤……汤就算了，实在不行了，噗。”
陈冬阳的被人猛地一下拍了后背。
WDNMD。
“哥哥，你没事吧，我看你打嗝了，妈妈说，打嗝的话，拍拍后背就好了。”
郭德庄这老爷子，一脸天真地关心着陈冬阳。
陈冬阳正表演着一二三木头人，生怕吐了。
郭德庄言之凿凿：“人，不能太贪了，不然吃的全都得吐出来。”
好家伙，本来刚想安慰自己，没必要跟好心作怪的人计较得失。
合着您老见我吃撑了，故意拍我后背的？
郭德庄不顾陈冬阳又红又黑的脸，靠过去悄悄道：“哥哥，我知道太优秀了也是一种苦恼，但你已经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事情了，三条船呐，你这得掂量这点，免得后面竹篮打水一场空。”
“庄叔，你在说什么？”
“呵，哥哥，咱俩谁跟谁啊，你还想瞒过我不成，你才搬进来几天呐，来找你的年轻姑娘都得排着队呢，还有啊，每次护士凶我不凶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咱呐，这双眼睛明亮着呢。”
“你是说宁姐她们是吧？都是普通的校友关系，你别到处瞎说。”
“嘿哟，我的哥哥，你们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每次都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还能是干啥啊。”
“还有，我可没到处乱说，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谁？”
“院里边好多人都知道嘞，我也不知道是谁。”
“……”
晚上饭后休息时间，播放的是新闻，看了一会儿新闻后，又换成了陈冬阳没看过的古装剧。
陈冬阳背着手，绕着圈圈走来走去。
一些病友有模学样，背着手跟在陈冬阳后面。
到最后，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鸭子放风一样，排成一列在房间内绕圈踱步。
陈冬阳转着转着，发现坐在排椅上的人越来越少，回头一看，后面跟表演千手观音似的，“老哥们，别害我啊，我只是饭后消食，你们这瞎起哄，闹出动静就不好了。”
“嘟嘟嘟嘟……空空空空，火车头怎么不走了？”
好几个学着火车发出嗡嗡声、咔咔声。
林医生被现场护士从值班室喊过来，连带夜晚执勤的保安也都往活动室靠近。
护士问道：“林医生，这怎么办？”
林医生推了推眼眶：“今后取消陈冬阳的集体活动吧，有人要他过几天就出院，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这……”
林医生严肃道：“你在怀疑我的专业性？”
护士摇了摇头。
“虽然他刚来的时候，双眼无神，情绪起伏大，行为举止怪异，但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发现已经有了好转，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站在防护门外看着活动室内的林医生，欲言又止，还想多说些什么，但近场的人太多了，他便不再多嘴。
他下午接到了院长的诏令。
沐宇娱乐和松江戏剧学院的高层，跟院长打过招呼，说其实陈冬阳来精神病医院是为了避避风头，让他们把握好配合度。
林医生想起这几天自己的表现，居然没有发现陈冬阳是在演戏，对此他甚至感到一丝羞愧。
但他们一开始接待陈冬阳的规格，确实是按照一般突发性的精神疾病患者来处理的。
这小子，把我们香山南精神卫生中心，当影视城了啊。
今晚的自由活动提前结束，众人回到了各自的病房。
今晚，换成陈冬阳因为积食而睡不着了。
至于郭德庄，回到宿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被褥里掏出温好了的雪茄后，跑到阳台用火柴点燃。
而陈冬阳，则是从裤兜里掏出一盒华子。
至于这华子怎么来的，还得问这个月负责值夜班的吕晓冲。
下午睡醒后，吕晓冲把陈冬阳昨晚讲的故事给忘的差不多了，说的也磕磕绊绊。
总之，不仅吕蓓蓓不满意，他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许诺今晚周六值夜班的时候，好好构思一番，等明天下班回来后，继续给她补充白雪公主的奇妙故事。
下午陈冬阳在操场的时候，刚好被吕晓冲遇到。
吕晓冲自称工作人员，跟陈冬阳寒暄了几句，然后旁敲侧应地问了他还记得给郭德庄讲的故事不。
陈冬阳还以为对方是某个出版社安排进来的卧底，一开始还比较警惕，还考虑用什么方式支开对面。
直到吕晓冲选择开门见山说他是负责监控录像的安保人员，也是一个小女孩的父亲，拜托陈冬阳帮个忙，陈冬阳才放心地又跟吕晓冲讲了一遍。
“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晚上你站在摄像头前招手我就能看见。”
“有烟么？”
“这好办，你等我，我车里还有存粮。”吕晓冲之前为了上夜班，买了不少咖啡和香烟，听说贵的烟劲儿大，还特地买了几包放着，没怎么抽，全都送给陈冬阳了。
而陈冬阳只象征性地收了一包，还说出院了以后一定还给他。
吕晓冲一听，作势就要收回，陈冬阳只好不再多说。
对吕晓冲而言，一包烟能换来女儿对自己的崇拜，还有她心心念念的小红花，就很值。
陈冬阳一边讲着白雪公主的故事，吕晓冲一边录着音，到时候听个一两遍就能讲出来。
陈冬阳也没指着以后能靠这些童话故事卖钱，因为即便很多情节能记个大概，但少儿读物独有的描写技巧，他尚不具备。
能因此结识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倒也不错。
他觉得，有时候当家长的给小孩买很多玩具，倒不如睡前故事的陪伴和启蒙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