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山间霁夜·鬼壁1

可怜夏梗织躲在花立人怀中,根本不敢看前面,紧紧埋首,微微颤抖。

那老媪背负双手,佝偻着缓缓踱步上前,目光如炬,啧啧连声,看着花立人,饶有趣味打量。

花立人抱拳道:“前辈,咱们又见面了。”

老媪沙哑声音问道:“花立人,你中了瘴毒,为什么没有死?”

花立人道:“回前辈,晚辈只是中毒昏迷,不一定会死。”

老媪阴恻恻道:“中毒昏迷?中了黑窥林那天地穷恶极戾之气,你为什么还能活下来,有人救了你吗?”

花立人心念电转,只知中了瘴毒,却不知是什么天地穷恶极戾之气,身受经历不可思议,不得如实奉告。

他镇定从容,饰词答道:“晚辈昏迷之后什么也不知道,醒来之后瘴毒已解,也不知道为谁所救。如果前辈知道是谁救了晚辈,还请示知,此等大恩,此生无敢或忘。”

老媪怪眼斜睃,要把花立人看穿,问道:“花易师是你师父吗?”

花立人道:“回前辈,正是。”

老媪又问:“除了你师父还是你什么人?”

花立人道:“也是晚辈的家叔祖父。”

那中年男子忽然问道:“花信都是你什么人?”

他语声清朗,中气充沛。

花立人心中咯噔一下,听见花信都三字,只觉既熟悉又陌生,如实回答道:“是晚辈的爷爷。”

中年男子目光如炬打量,说道:“果然将门虎子。”

老媪道:“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花易师这小子虽是浪下三杰,可也教不出这么好的徒弟。”

花立人道:“多谢前辈夸奖。”看看眼前老媪,老迈龙钟,听口气似把师父当作后生小辈,不知多大年纪。

老媪问道:“我可不记得你们姓花的除三花剑法之外,还有什么太白剑法,是何人传授?”

花立人择言道:“此乃一位前辈异人在多年前所传授,连晚辈也不知道该前辈的来历。”

老媪问道:“在何处传授?”

花立人道:“深山大泽之间。”

老媪怪眼如灯,炯炯逼视,说道:“你这剑法比起天下三大剑法也是不遑多让,甚而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婆子不记得世上有哪位高手能创出这么精妙的剑法。”

花立人道:“自古深山大泽不仅生龙蛇,也有异人寄迹,仙灵来往,他们远隔尘嚣,隐形藏真,不为世人所知,晚辈也是三生有幸,方才遇合奇缘。”

老媪又道:“你的剑哪来的?”

花立人把手中雀铎紧了紧,说道:“此剑乃那位前辈所赐,还望前辈不要夺爱。”

老媪道:“老婆子不要你的剑。”觑定花立人怀中夏梗织,怪眼一翻,说道:“我要你手上的人!”

花立人忙把夏梗织搂紧,说道:“不知织儿哪里得罪前辈,前辈却不肯放过她,如能将功赎罪,晚辈愿意代劳。”

老媪道:“她没得罪老婆子,老婆子也不需要你,你把人留下,自己离开,今晚的事既往不咎。”

夏梗织突然低声啜泣,颤着身子,哽咽道:“花大哥,我不要留在这里,我害怕!我害怕!”紧紧埋首,一丝也不敢探看。

花立人握起夏梗织冰凉的小手,想起那炼丹之言,面朝众人,毅然道:“人我是不会交出去的,既然找到了她,我就不会再把她一个人留在这。”

木桬罗叫道:“阁下可别大言不惭了,你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人带走,乖乖把人交出来,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老媪已经脸上不豫,说道:“花立人!老婆子跟你费这么多口舌,已经很客气了!”

花立人道:“前辈,人如果带不走,我也不会走,除非把我杀—”话还没有说完,没反应过来,风声飒然!

老媪欺近身前,出手如电,一掌击在花立人胸上!

花立人登时肺腑大震,喉咙甜涌,一个支撑不住,口吐鲜血,就要倒下。

夏梗织吓了一大跳,吓得脸色惨白,她赶紧扶花立人坐下,见他嘴里流血,忙不迭的用手去擦,汩汩鲜血冒出,擦不干净,慌了手脚,脸上不住流泪。

花立人赶忙运气调息,面无人色,不知老媪法术通玄如此,自己竟而毫无还手之力,那神速鬼魅,倘若一掌打在天灵上,焉有命在!

那中年男子道:“花立人,看在花老将军的份上,我可以不与你一般计较,不过这个女子你不能带走,你自己离开。”

那边躲在晏无祁身后的龙熙凤说道:“爹爹,既然你要放了他,不如把那女的也一起放了,皆大欢—”

晏无祁赶紧制止她说话,小声道:“公主,你方才假装晕倒,将婆婆引开,险些铸成大错,可莫再说了。”

中年男子闻言攒眉,回头偏顾,虎目凛凛,自有威仪。

不是别人,却不正是那大名鼎鼎的哀牢王!龙公放!

龙熙凤见状忙缩身躲在晏无祁背后,小心翼翼探头张望,不敢再说。

哀牢王回头注目花立人,又道:“花信都花老将军乃我九州大英雄,亦是本王一生最敬佩之人。花老将军英魂长辞人间,花立人,你是花老将军的唯一嫡孙,你如果执意要将人带走,犯我虎威,我虽然不会杀你,却有办法制你,莫怪我无情。”

花立人倏地咳嗽起来,满面通红。

夏梗织赶忙给对方顺气,心中好不难过,又见那手臂伤口血水渗出,她又将旧布条解下,动作小心,重新在身上撕了一条给对方包扎。

不顾诸人虎视眈眈,她径自忙着,流泪不住,轻声道:“花大哥,一直以来都是你保护我,这回也要换我保护你。”

花立人抬起头来,四目交投。

夏梗织也不闪躲,第一次直视,眼中泪珠莹然,凝眸相睇,说道:“你能为我如此,我已经知足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一点也不要。”

花立人低头看见夏梗织手腕,轻轻握住,严肃道:“上面是怎么回事?”

夏梗织摇头不语,泪如泉涌,满脸戚容。

花立人道:“这不是你自己割的,他们要用你的血来炼药是不是?”

夏梗织忽然转过身去,横身花立人面前,痛哭流涕,不胜凄楚,对着众人叫道:“你们不准伤害他,我跟你们走!”

老媪说道:“小姑娘,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如果不想让他死,就不要连累他,这小子根资禀赋福缘深厚,难得的可造之材,倘若就这样毁了,那就太可惜了。”

夏梗织泣道:“你们现在都退开,我想跟花大哥说几句话。”

老媪道:“小姑娘,话已经说得够多了,这小子一身秘密,为了以防万一,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花立人忽而长身站起,一把将夏梗织揽在身后,紧了紧手中雀铎,目光环扫,凛然道:“她说的话不算,她不能跟你们走。”

众目睽睽,目不旁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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