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山间霁夜·紫绡1

下山小径蜿蜒迤逦,穿梭于幽崖涧谷,溪泉飞瀑之间。

到处鸟语泉声,风吹弄响,繁音汇呈,鸣和如潮,颇饶幽趣。

走在路上,纪志香从怀中取出一张红泥金字柬帖,递给夏梗织。

夏梗织喜孜孜的端详,左右翻看。

见柬帖封面五个大金字:花朝节敬会。

再一看日期:庚辰月己亥日。

下署名:渚烟楼。

底下是渚烟楼的特殊花押,写的龙蛇飞舞。

夏梗织问道:“不会有错吧?”

纪志香哼道:“花押可错不了,有了柬帖,你便能上花田府城里的那座渚烟楼,然后在渚烟楼上看花灯了!”

夏梗织吃吃笑道:“假如被人识破,以为柬帖是假的,衙门要抓人,我就把你供出来,我俩一起被关大牢。”

纪志香忿忿道:“你个小妮子,既然你武功这么好,何不自己偷偷上去?还让我给你寻来柬帖!”

夏梗织道:“我武功才不好呢,师父不过传了我一些轻身击剑之术,一些寻常的防身之法,离那真正的大神通,还差得远呢!渚烟楼是九州最高的牌楼,飞檐十三重,其高撑天,到处戒备森严,我可不敢乱闯进去。”

纪志香笑道:“你胆子可大了,一个人住在山上也不怕,还能怕官府吗?你爹曾经各地为官,岂不门生故吏满天下?花田府府衙中也许就有你爹的昔日同僚哩!或者你犯了事,你爹一出马,说项缓颊一番,便什么事也没了。”

夏梗织道:“我爹年轻时四方游幕,并非当官,才没有什么官府同僚呢。”

纪志香问道:“游慕是什么意思?”

夏梗织笑道:“就是师爷的意思,总之不是官。”

纪志香说道:“我看区别也不大,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哀牢王造反了,躲入了哀牢山之中,最近官府一直在拿人,现在正人心惶惶呢。”

夏梗织心念一动,也不接话,将柬帖收好,装在包裹当中,然后又从中取出一个小锦囊,还有一个桂树制成的方形木罐,一齐交给纪志香,说道:“一个是驱虫兽的香囊,你随身携带,木罐中装的是山茶落雁红,当做是给你的奖励。”

纪志香喜滋滋地接过,把香囊收好,打开木罐,从中抓了一小把放在手中,鼻子嗅嗅,清新气味阵阵逗鼻,说道:“好山茶!我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夏梗织轩轩甚得之态,轻启朱唇,说道:“当然可以卖个好价钱,这落雁红是我在黑窥林中采的,一般人可进不去,别看黑窥林可怕,里面宝贝可多哩!”

纪志香登时一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作声不得,忽而喟然一叹,说道:“小阿织,下回我再也不喝你的花茶了!一点也不想喝了!”

夏梗织不解道:“为何?”

纪志香没好气道:“黑窥林往内三里便苍林蔽日,黑压压不透风雨,简直暗如深夜。到处彤云迷雾,一个不巧迷失其内,闯入什么龙潭虎穴,更加危险。而且里面满是毒岚恶瘴,毒蛇恶虫,防不胜防,一不小心中了瘴毒,或是被毒蛇咬伤,万难活命。你去黑窥林,改天把小命都饶在其内,谁赔我这天底下最好的织儿!”

夏梗织颇感念,好友情深,笑道:“好香儿,我又不是独自儿去,有我师父陪着哩。”

纪志香道:“你师父神出鬼没,有时间陪你采花茶吗?”

夏梗织心中自有主意,说道:“师父一有闲暇便会带我往黑窥林内采草药,我自己是不敢去的。漫说我独自去不得,便连师父进去不到十里便要回转,师父说黑窥林内大有玄机,不能大意涉足。”

纪志香忙道:“听说黑窥林深处总是若有鬼魂追摄,闪着一双双蓝色的眼睛,在背后窥视,所以才叫黑窥林!他们说是死在林中的人,想要找你问路呢!”

神色有些怯怯,状颇好笑。

夏梗织笑道:“鬼魂倒是没有的,师父说,三十三天天重天,白云里面出神仙,三十六地地叠地,幽冥之下现鬼魅,神仙在天上,鬼魂也得在地底下找呢,地上可见不到。”顿了一下,柳眉轩起,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

纪志香忙问:“不过什么?”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下了山麓,走上田间小道。

夏梗织这边还未说,一声清脆的娇嫩嗓音突然打断话头,迎面看见一少女,一身紫绡,由远而近,笑着跑来,指着肩膀上的小狐狸,娇声喜道:“姐姐!这是你的小狐狸吗?好可爱呀!”

她嘴角上有两个小梨涡,明眸皓齿,言笑晏晏,巧笑倩兮,一脸天真烂漫。

又见紫绡少女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男子,一起嚷嚷着上前,正喋喋不休,聒噪不已,彼此争论什么。

两人二十甫多岁年纪,一人身穿黄绸,另一人身穿灰绸,一胞双生,乍看之下,几乎不辨彼此,眉正鼻挺,神肖酷似,一模一样。

觉得两男子吵声聒耳,紫绡少女回头娇叱道:“不准说话!再吵,我就不陪你们去找人了!”

两男子立时鸦雀无声,杵在原地,彼此挤眉弄脸,努嘴扮相,状颇好笑。

夏梗织与纪志香两人面面相觑,一时莫名其妙。

紫绡少女回过头来,龇牙一笑,露出编贝皓齿,说道:“两位姐姐好呀!妹子见礼啦!”

声音婉妙动听,福了两福。

夏梗织与纪志香急忙还礼,也照着对方的动作,万福为礼。

紫绡少女笑道:“妹子宫薰纱!薰衣草的薰,白纱的纱!两位姐姐真漂亮,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尚未来得及回话,后面两男子异口同声,抢着介绍。

左边灰绸男子说:“我叫谷应声,我是大哥。”

右边黄绸男子道:“我叫谷应山,我是大哥。”

异口同声,外貌语调一模一样,又都自称大哥,简直莫名其妙。

说完又争论起来。

黄绸男子道:“我才是大哥,师父说我屁股有一个胎记,你没有,我比你多,那就是大哥了。”

灰绸男子道:“我也有,我的长在脚底,你没有,我才是大哥。”

黄绸男子不服道:“你的不是胎记,是伤疤!伤疤怎么能算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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