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山间霁夜·花田1

金乌西匿,明月东升,华灯初上。

花田府城中大街小巷,人头攒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宝马雕车香满路,千门如昼,游冶嬉笑。

到处灯火辉煌,亮堂堂一片,花灯已经掌上,火树银花不夜天,满眼都是热闹气象。

花朝节作为九州令节,每年三月份开始,各地都会举行大小规模不等的花朝节庆典,歌舞江山,大放灯花,以庆百花生日。

各地庆典中,属劫州花田府中的花朝节庆典最为盛大。

每逢此时,各地文人墨客,风流才子便会齐聚花田府,裘马轻狂,煮酒谈诗,吟咏风月。

英男侠女,绿林豪客亦到此晏集盘桓,比武角力,赌胜言欢,豪情逸致,人人躬与其盛。

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前张灯,万家灯火,星桥火树。

吉时一到,一齐燃放花灯,飞到天上,灿若星辰,如梦如幻,绚丽无伦。

提到花田府,非提不可的还有那天下第一高楼,渚烟楼。

渚烟楼作为天下最高的牌楼,飞檐十三重,巍峨耸天。

其高数十丈,形如金字,上下金庭玉柱,琼宇瑶阶,栋梁雕花。

层层叠覆,两侧逐层降低,中间最高处直通青冥,蔽日干云,气势峻拔雄壮,气为之夺,壮丽已极。

九州大才子徐尊词为渚烟楼气势所折服,登高一呼,大笔挥毫:

风云多赏会,物我具忘怀。

难为登高楼,破甲竟重生。

作为为名胜佳境,渚烟楼平时可以随意往还,登临游赏,不过一到年岁佳节,人数众多,照例非有受邀的请柬不能通行。

渚烟楼一侧有由朝廷的禺司鸠工建造的升云梯,凭此可以直达任意楼层,免却上下攀爬之劳。

升云梯中内置一种由禺司专门淬炼的特殊物事,名为乌宏。

凭此乌宏,升云梯可以实现自动升降,不再需要耗费人力牵拉,端的神奇无比。

银河耿耿,明月争辉,天上有繁星,地上有灯火,正当良辰美景之时。

花田府大街上憧憧扰扰,车马辐辏,游侣往来,非常热闹。

摊贩沿街一字列开,摆满了各种好玩好吃的物事,跑马卖解,江湖杂耍,比武赛会,各种好玩的好看的应有尽有。

喧声四起,热火朝天,此起彼伏,你呼我应,简直令人目迷五色,耳乱八音。

又见那两道娉婷倩影,夏梗织和纪志香走在花街之上,手拉着手贪看,来来往往,捬操踊跃,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应接不暇,兴奋不已。

两人累了便寻了一处茶楼,上了二楼,找了一个临栏的茶座坐下。

堂倌端上茶来,堆满笑容,殷勤招待。

两人香茶落肚,三碗生风,疲劳顿解,无比惬意。

纪志香笑道:“这茶可远远比不上小阿织的落雁红哩。”怡然自得,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又给满上。

夏梗织又呷了一口,轻轻吁了口气,将茶杯放下,趴着栏杆,看楼下街道人头攒动,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眼中盈盈瞧着,耳听喧闹听着,也不说话,想什么出神。

纪志香笑道:“花朝节可热闹吧!往年你总不愿意来,就爱你那小道庵,今年盛况远比从前,却让你长长见识。”

夏梗织说道:“不曾想人这么多,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呢,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看不过来。”

纪志香笑道:“对呀小阿织,多热闹啊,这样才好玩呢。花朝节就这样,除了岁首佳节,中秋佳节,就属花朝节最热闹了。待会放起花灯来,还更好看哩。”

夏梗织转头问道:“香儿,孟敬声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我可说好了,我可是一点也没有不让他来。”

纪志香登时嗔道:“不要提那呆子!他家团拜礼,怎么说都走不开。他说家中尊人在上,不敢随便离席,还敢说要我等他。我等了他半晌,却不见他出来,一气之下我便自己走了,气死我了!”鼓着腮帮子,气呼呼模样,宜喜宜嗔,好不天真烂漫。

夏梗织微喟道:“我倒觉得孟敬声在家陪着爹娘更好呢,早知道这样,我可能就不来了。”

纪志香不明白什么意思,听出语气当中的意兴阑珊,说道:“小阿织,刚刚不是还玩的挺开心的吗?这多热闹啊,你不喜欢了吗?”

夏梗织道:“就是因为太热闹了,刚才贪新奇好玩,现在又觉得不好玩了。师父常让我做静功,说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人要不能静,便会有很多烦恼。可一热闹了就静不下来了,静不下来,我便有烦恼了。”

纪志香问道:“你有什么烦恼?”

夏梗织凝眸相睇,忽而说不上来。

纪志香笑道:“傻阿织,你师父让你静,可没让你一天到晚都静吧?”

夏梗织摇摇头,说道:“没有。”

纪志香道:“静下来也很简单啊,发呆是静,睡觉是静,天天睡觉,天天发呆,天天静,那又如何。要我说,那些在山中习静的人都是山里能静,城里不能静的假静!不像我,城里也能静,我现在很开心,才不像你这样烦恼。你在山中修行,又不爱出门,不能自由自在,静下来又有什么用!如果你要悟点什么,自由自在,开心快乐,那就是最好的,你怎不悟它?”

夏梗织慨然叹道:“香儿,你说对了,经上说,‘欲既不生,即是真静’,又跟身处何处有什么关系了,我静不得,还需反躬自省呢。”

纪志香附和道:“没错没错,你现在静不了,在山上静下来也没用,不着急自省,你向我学习就好。你看我,一日清闲自在仙,天天清闲天天是神仙,无忧无虑,我可开心哩。”

夏梗织道:“以往都是在家里跟爹娘过花灯节,很少来城里,跟师父修行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来过。每次放花灯,我都会看到花田府方向上空,遥空冉冉升起一大片红幕,斑斓点点,点缀满半个星空,密如繁星,煞是好看。”

纪志香接口道:“所以你就静极思动,因为太久没来了,便想来城里瞧瞧,听说渚烟楼才是观赏花灯最好的地方,还非得一定要在渚烟楼上看?”

夏梗织点点头。

纪志香冷不丁的弯起手指,敲了一下夏梗织的小脑袋,佯嗔道:“那就对了!小阿织,是你要我陪你来玩的,我费尽心思给你找来了渚烟楼的柬帖,你要是不开心,我就不干你干休!”

夏梗织摸着小脑袋,吃痛的样子,泫然欲泣,假装要哭。

纪志香可不理她,招呼堂倌,又要来了一壶茶。

茶馆人语喧哗,有江湖人士走动,身背剑匣。

纪志香看在眼中,心念一动,忽而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织儿,你身上带的宝剑叫什么名字?”

夏梗织喝喝香茶,回答道:“仕女剑。”

纪志香问道:“哪个仕女?服侍的侍的吗?”

夏梗织道:“仕途的仕。”

纪志香道:“那剑可真厉害,你怎么不带在身边?”

夏梗织道:“除了上下山之外,我都不带。师父说,不是行走江湖,便不用带。”

纪志香哦了一下,抿嘴一笑,径自低头喝茶。

茶楼满堂座客,众口嚣嚣,里里外外灯火灿烂。

夏梗织取出渚烟楼的柬帖,揣在手中,又端详了会。

她轻轻收好,左右瞧瞧,问道:“香儿,咱们什么时候上渚烟楼呢?”

纪志香道:“马上就走,晚了没位置了。”

便想起身去会账,她念头一转,眼咕噜滴溜溜转,不知又想到什么,不忙离去,嘴角笑意意味深长,问道:“织儿,今天早上那男的把你救了回来,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了,他人呢?”

夏梗织听闻此话,一口茶差些没呛出来,登时红晕上脸,脸上局促神色。

纪志香道:“当时可把我吓坏了,那男的叫什么名字?我看他功夫真好,两三下就不见了!幸亏我机智,早看出他身手不凡,他救了我的小阿织,我还没跟他道谢呢!”

夏梗织忙道:“我已经道谢了,不用你道谢了。”

纪志香道:“那他叫什么名字?他肯定是个大侠,是哪里的大侠?”

这边夏梗织还未答话,便听醒木拍案之声,啪啪连响,堂客人众人立时肃静。

纪志香登时一喜,不顾再问,说道:“说书先生上台了!”

便见茶堂一处,说书老者在座,满面红光,手中醒木利索地往案上一拍,炯炯眼神扫了一圈,今天人数格外的多,越发抖擞精神。

低头饱吸了一口水筒烟,举杯喝了口浓茶,看众人注目,他清了下嗓子,交代完过长场,口水三尺溅,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不知说书先生说出怎样一番话来,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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