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邃邈林·却略2

夕阳在山,暮霭苍茫,漫天都是红霞。

苍林远望无涯际,横黛笼烟,山容浩渺。

双子开阳又坐在却略殿背后的石峰之上,眺望苍林,看闲云悠悠,更看飞鸟投倦,意远心逸,神志萧然。

方才在下面一阵觅迹寻踪,两人什么也没有找到,无处可去,又攀上峰颠。

夏梗织依依花立人身侧,迎着晚风,目视远方。

天际残红愈浓,黄昏满山头,殷赤如血,宛如烧起来了一般。

花立人静静出神,整个人都沐浴在黄昏之中,心想往日残红也没有这般红法,真正稀奇。

夏梗织瞧瞧悬崖下方古楼,说道:“立人哥哥,这却略殿一点也不像殿,像一间小阁楼,也不知道是谁会在万山深处建这么一座小房子,地上又有法印,我瞧着古怪。”

花立人心想,或许这是一个传送的法坛,低头瞧了一眼,默然半晌,说道:“你可听说过六道法门?”

夏梗织登时来了兴致,问道:“什么是六道法门?”

花立人把她抱紧了,看看远方,不快不慢地说道:“六道法门是传说,不一定是真的。道经上记载,说‘世有法门六道,千里户庭’,是说六道法门是六个门户,通过这六个法门就可以瞬间到达远隔千山万水的地方。”

夏梗织喜道:“那却略殿是不是六道法门?千里户庭,是不是瞬间就可以回到花田府?”

花立人道:“如果是真的,那也只能回到黑窥林的埋古楼,离家也远哩。”

夏梗织忽然想起那怪怪的凡听镜,说道:“立人哥哥,那镜子是不是也会传送?”

花立人有些愕然地问道:“传送到哪?”

夏梗织道:“往虚之地呀!只要镜子一亮,我们就会往下掉,就会掉到那奇奇怪怪的地方。”

花立人闻言似是心有所感,眉头一跳,说道:“可不一定是传送,或许只是某种掩人耳目的法术,是假的罢。”

夏梗织登时娇声反驳道:“才不是假的,我们有玉叶真言,真言才不是假的!道经上经常记载那有缘人获得梦中神人指点的故事,或者躲过灾厄,或者醍醐灌顶,或者梦中授法。立人哥哥,我们也如此这般,有广应神母给我们送玉叶,会不会也是梦呢?”

花立人闻言又想起大衍天机中“从古非一,而梦为大”的真言,不知是不是梦,心头又萦绕那难言的思绪,渐渐沉凝下去,无言以对。

夏梗织也觉此事不可思议,甚而不能思议,她又把珠子拿出来,磨砂把玩,问道:“立人哥哥,这珠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花立人看看琉沾珠沉思,见珠子光泽鉴人,晶莹射目,忽而想到一样东西,脱口道:“灵曜石!”

夏梗织又来了精神,问什么是灵曜石。

花立人心头莞尔,在她葱葱玉手上写上“灵曜石”三个字,说道:“山河有灵气,灵气萃温玉,日久年深,藏精聚气,温玉便成了灵曜石,与地灵人杰,钟灵毓是一般的道理。”

夏梗织恍然般道:“那便是天才地宝了!”抚弄赏玩着琉沾珠,爱不释手,又问:“地灵人杰,钟灵毓秀,那珠子又不会说话,又没有躯体,不能像人一样指身为业,到底有什么用?”

花立人把珠子拿在手中,虽然到手多时,却一直未来得及查看一番,传说灵曜石中蕴藏磅礴灵气,不知是真是假。

他运气调息,微一感应,当时气为之窒!两眼发黑,肺腑大震,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差些脱手飞出!

花立人忙收回感应,凝神练气,导引调息!

夏梗织见状被吓到了,忙问缘故。

花立人坐功半晌,只觉浑身元气充沛,方才珠子勾动本身元气,差些失控,动容不止,说道:“没准真是灵曜石!内中磅礴山河灵气!真正的稀世珍宝!”

夏梗织喜道:“稀世珍宝!我也要见识见识那山河灵气!”说着拿过珠子,也要运气去感应。

花立人当时拦住,心有余悸道:“莫试!你练气功夫尚潜,可别走火入魔!万一失控,勾动本身真火,自化成灰,那可不妙!”

夏梗织吓了一跳,可不敢试了,又喜又怕,把珠子收好。

天际斜阳渐渐没入崦嵫,霞灿宛如火炼金丹,染红了整个苍穹。

晚风吹拂,四外昏鸦躁晚,斜阳影里,有雁阵横空,与落霞同飞。

两人也不打算再寻路,凭临峭壁,看苍林生远烟,满眼尽是山红,互相依偎,耳鬓厮磨,形影相附。

夏梗织倚在花立人怀中,手中拨弄青丝,眉目映照着黄昏色,透着梦幻般的美感。

她看着火云,软语低声道:“立人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红的火烧云,好红好红。”

花立人心想,这火烧云确实有些太红了,霞蔚云蒸,真正奇妙。

夏梗织话头一转,又问道:“立人哥哥,你方才所说的契是什么呀?你在埋古楼山顶拿到了雀铎剑,还说遇到了大诗仙李白,可莫唬我。”

花立人语气幽然道:“此事千真万确,说来匪夷所思,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夏梗织道:“那什么是契?你学会了太白剑法,便是契吗?”

花立人视线落在对方染上昏黄的玉靥之上,没马上回答,悠悠念道:

“若非符契天缘事,故把天机诀与君。

片言半句无多字,万卷仙经一语通。

一诀便知天外事,扫尽旁门不见踪,

若言此理神仙道,天地虚无上下空。”

夏梗织坐起身来,娇声说道:“这是正阳真人钟离权的《破迷正道歌》!”

花立人道:“正是!‘符契天缘事’,师父告诉我,契就是道统,而这道统‘片言半句无多字’!”

夏梗织问道:“道统就是道统,为什么还叫契呢?”

花立人道:“师父说,调元赞化参天地,与天地参同契—”

夏梗织忽而抢着道:“我知道《参同契》,那是魏伯阳祖师爷的千古丹经!”

花立人轻轻勾勒嘴角道:“此参同契非彼参同契,真正的参同契应该叫参同道契,这个道便是天地之道。”

夏梗织道:“那这个契是不是就是天地的契?”

花立人道:“与天地参,那或许就是天地的契了吧。”

夏梗织美目盼兮,面带喜容道:“立人哥哥,那你的契是什么呀,是李白的契吗?”

花立人道:“我见到的那位前辈或许是李白,或许不是,总之这位前辈叫太白,而我跟这位前辈学的剑法叫太白剑法。”

夏梗织喜道:“那一定是李白,你不说听到有人喊他李白吗?”

花立人道:“此李白不一定是彼李白,或许是另有其人呢。”

夏梗织娇声道:“世上只有一个李白,天上地下只有一个李白,古往今来,万载千秋,世上只有一个李白,除了大诗仙李白,谁还敢叫李白?”

花立人当时心下一震,被一句话提醒,情不自禁在夏梗织脸上吧嗒狠狠香了一下,兴奋道:“好织儿!你说的太对了!这个世上,有了一个李白,谁还敢再叫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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