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人人都有发言权

晚饭鞠礼并没有得到陈昊宇和编剧肖匀多少有效信息,在饭桌上,大家实在太圆滑了。

仿佛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亲戚。

肖匀是个四十多岁的男编剧,在行业内尚算有名,笔杆子下出过两三部叫的出名字的好电视剧。

他在饭桌上展示的个性,就是那种矜持内敛的知识分子模样,文质彬彬的。

陈昊宇虽然快三十了,可样子看起来还像二十出头,甚至有时候某些角度,还有少年感。

可吃了一顿饭下来,鞠礼还是能看的处,这家伙自矜自傲,哪怕故作谦逊的与人说话,仍掩不住那股子知道自己很帅,假装不知道的劲头。

而导演和制片人虽然看起来像是对每个人都很亲热客气,但实际上还是有非常明显的分别的——只要你愿意仔细观察,就能得出结论。

这个剧组里,显然陈昊宇才是最被看重的人——导演和制片人,他们跟陈昊宇说话时候的样子,就是有微妙的不同。

不过,即便看出这些,对于小秘书系统里的新任务,也并没有太多的效用。

下电梯的时候,鞠礼脸上因为羞窘而涌上来的灼烧感已经退怯,她正捉摸着怎么想办法参加一会儿钟老板房间里的内部会议,就见钟立言回头对她说:

“一会儿去买袋牛奶,给我温热。然后过来我房间做会议记录。”

“可是钟总,我没有带电脑。”鞠礼已经在电梯里对着老板将嘴巴里的章鱼须弄掉了,粗暴上手,非常简单直接。

“用我的。”他话毕,已经走到自己门口,没二话便进了自己房间。

鞠礼也不敢耽搁,回房间洗了把脸,就跑下楼去搞温牛奶。

前台听说是有豪华房的客人胃疼,还热心的将她带到了后厨,帮着鞠礼把牛奶煮了一遍,并倒入一个非常漂亮别致的牛奶杯里。

安排的明明白白。

敲开老板门的时候,制片人白萌、张导,以及其他几位占云的同事,都已经到了。

他们坐在客厅的长桌边,除了白萌、张导和钟老板外,其他人面前都摆着台电脑。

鞠礼发现,不过10分钟没见,白萌居然补了个妆——这位都市丽人,连晚上开会,都要如此一丝不苟。

让鞠礼这个自始至终连口红都没擦过的新新白领,十分汗颜。

与朝着她行注目礼的陌生同事点头示意后,她走到老板身边,将牛奶放在了他面前——她专门给他加了点糖。

因为之前钟老板曾经喝过她买给自己的咖啡,那杯咖啡里也是有糖的。

她注意到,那杯咖啡他都喝光了,并没有嫌弃甜味。

接着,她又在沉默气氛,和众人的注视下,自然而然的坐在钟老板身边。

钟老板的电脑正摆在她面前,已经打开在文档输入页面。

白萌坐在对面,一直在注意鞠礼——这位年轻的实习秘书,虽然长相和神情都透着一股青稚,甚至有点点土气,但行动间又有种这个年纪的孩子身上,所没有的从容和不卑不亢。

与会人员都到齐了,白萌向钟老板介绍几位陌生面孔:“老板,这两位是咱们项目的策划,专门辅助编剧肖匀进行剧本创作的。这位是我这边的执行制片,辅助我对接剧组各部门工作的,演员签订,和与经纪人沟通,基本都是她在负责,叫小青。”

被介绍的几位员工立即恭敬向钟老板问好,以他们这种底层员工来说,能这么近距离的跟大老板开小范围会议的机会可不多,这回还是‘多亏了’编剧和主演不和。

钟立言话很少,只点了点头。

接下来,白萌开始介绍这次编剧肖匀和主演陈飞宇不和的起因经过:

肖匀的剧本整体来说,问题其实不大,剧情完整精彩,人物塑造也非常好。

但是男主角陈昊宇就是不满意,给出的理由其实也很充分——

他所出演的男主角是超高智谋的军师,陈飞宇嫌弃这个角色太文弱,有损他的男性形象。

他也担心自己演了这样的人物以后,就没办法再演硬汉了,毕竟当下各类电影电视剧里,硬汉主角还是最吃香的;

另一方面,因为这部剧并非当下烂大街的霸总偶像剧,也不是只有男主女主整天在镜头前晃荡。

这部剧群像很丰富,所以他虽然是男主角,戏份却并非绝对最高占比。

他觉得这有损自己当今电视剧一哥的形象,舆论会觉得他已经不红了,被这部剧冷落了。到时候粉丝们肯定也会大闹特闹,这对他人气和人设可能都会产生巨大负面影响。

而且,陈昊宇坚信肖匀就是故意搞他,想要借他的人气,去带新人演员。

利用了他,还要压他的番位。

肖匀不是好人,是个王八蛋,这剧组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陈昊宇这边一闹起来,肖匀那边也不乐意了,就算剧组里,编剧地位常常不如一番主角,但他在圈儿内干了这么多年,也是受人尊敬的老前辈,怎么能被一个年轻演员欺辱到如此程度?

他无论如何不同意改剧本,任何人敢不经过他手去改剧本,他就要动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权益。

闹着闹着,肖匀也越来越刚,同样摆出了要换男主的意愿。

就这样,两个重量级人物,在剧组里闹开了。

最近,片儿场里更是弥漫起‘剧组要完!要解散’的气氛,很不利于这部戏的拍摄。

白萌介绍着事情始末,表情到位,语气丰富,显示着她的烦恼。

张导也时不时补上两句,同样是苦不堪言。

钟立言自始至终都只是淡然的听着,只在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后,面上隐约露出一丝因舒适而展现的放松。

实际上,他已经胃疼一晚上了。

“你们已经跟两边都做过沟通了?”又喝了一口甜暖的牛奶,他才慢条斯理的问了句。

白萌抢先道:“可不是,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真是……我们出马真的是没用了。”

她话音一落,执行制片人小青开始讲陈昊宇这几天都是怎么闹的,大家又是怎么沟通怎么劝解,怎么想办法走通经纪人的,当然,所有一切的一切,最后部没有用。

这边才说完,策划便开始不甘人后的讲述肖匀老师受的委屈——肖老师实在是忍到极限没办法再忍了。

因为剧本没完成,本来压力就很大了,还要跟陈昊宇撕逼,肖老师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临界点,再逼就要疯特了!

大家七嘴八舌,有的在讲这段时间与两位当事人沟通的过程,有的干脆就是在抱怨。

钟立言听了一会儿,终于皱起眉头。

白萌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立即打断还在说话的策划,让世界恢复了安静。

“说说你们对接下来的打算吧。”钟立言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了点不耐烦,但仍然强压着火气。

这种事本来就不应该动用到他来处理,这帮废物居然还在他面前聒噪不休。

如果他们完依赖着他亲自上阵,依仗自己在圈儿内的权利,去压肖匀,或者陈昊宇,那还要这些制片人、策划、导演干什么?

所有事情都他去解决好了。

公司这么大,这么多事,难道每一个遇到难题,都要他出面?

钟立言虽然没有开口,但心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辞退某个人,以此教育下众人,很多事情,是需要动动脑子去独立完成的。

白萌舔了舔嘴唇,隐约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转眼看了看张导,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愿,只得硬着头皮道:“老板,我们准备晚上再跟肖老师好好聊聊。咱们这部剧,要想在平台上卖个好价钱,依靠着肖老师的剧本是没有用的。”

她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想卖高价给电视台和网剧,就是要靠男主。剧本就算再好,也只有剧上了看反馈才知道好,现在没有人会给一个难以用数据衡量的内容产品,估高价。”

她说罢,看了看钟老板的脸,见对方仍旧一副漠然态度,只得继续道:“男明星就不一样了,粉丝量在那儿摆着,热度高是明显的,就很好卖。所以……说到底,陈昊宇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只能从肖老师这边下手。”

“……”钟立言没有开口。

场面僵持着,十分尴尬。

白萌咽了口口水,干巴巴的继续说话:“我是想,能不能给肖老师签一份补充协议,就是那种,电视剧上映后,数据达到什么程度,给肖老师多少流水分成……这样,您看行吗?”

“有把握如果这个条件,对方会愿意让步吗?”钟立言终于开了口。

白萌舒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皱起眉,她只觉得满肚子苦水,直在心里将陈昊宇和肖匀两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怎么敢做这样的保证……万一肖匀这回特别刚,金钱利益都动摇不了怎么办?

瞧着白萌说不出话的样子,钟立言就知道她不敢。

转头朝着窗外的夜景望了一会儿,他将杯子朝着鞠礼推了推。

鞠礼看了眼那杯子,福至心灵,捏起来转身就去烧热水了。

这会儿都十一点半了,喝牛奶是不可能的了,她觉得钟老板应该也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大半夜要喝温牛奶。

所以她觉得,他应该是想喝温水。

对着鞠礼的背影望了一会儿,直到听到热水壶烧水的声音,他才满意的靠近身后的椅背。

这小丫头实在善解人意的另他有些吃惊。

“出让流水分成的方法,我可以接受,不过要把预算算清楚,就现在算。还有今晚列几个方案,然后立即去执行。”钟立言的声音并不很重,但每一个字,都在震颤着在座几人的耳膜,“如果明天早上,你们解决不了问题……用我的方法自然没什么问题,但你们也要为此付点儿代价。”

鞠礼端着一杯用矿泉水兑过的温水走回来时,正听到大老板这句话。

直到她坐下,在场众人都没有一个人开口,四周的空气仿佛结了冰,冻的人心里发寒。

凝重的空气让鞠礼有些窒息,想到自己的任务名叫做明星的眼泪,她觉得按照小秘书系统的尿性来说,当下问题要解决,该是要从陈昊宇下手,而非编剧肖匀。

犹豫了几息,见仍然没有人接话,她这才怯生生的开口:“有没有可能,想办法劝劝陈昊宇呢?毕竟这整件事,都是他挑起的——”

她话才说出一句,白萌已经抬起头,刀子一般的目光射了过来。

原来,八面玲珑的白大制片人,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

其他人要么同样朝着鞠礼翻个若有似无的白眼儿;

要么装作没听见,实际上偷偷在心里嘲讽——

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秘书,也配在这样的场合开口提建议?

怎么?

这么急着教别人做人?

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吗?

鞠礼只得闭上嘴,转开了视线。

空气又凝结了几秒钟,白萌终于认命道:“好的,老板。”

她声音苦涩,显然明白钟老板所谓的‘一点儿代价’,恐怕并不是小代价。

“嗯,开始吧。”钟立言一锤定音。

其他人立即忙碌了起来,统计预算的统计预算,想主意的想主意,规划执行细节的规划执行细节。

鞠礼则咬着唇,努力压下因被敌视、轻视而产生的羞耻情绪,也一边无意识的舔嘴唇,一边思考起对策来。

几分钟后,她摸了摸手机,想到自己还有一瓶才得到不久,尚未使用的神秘物品

一杯令人敞开心扉的甜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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