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真香

房耀轩站在琴行里,后背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惊悚的转头看看玻璃门外,又朝着门内四向打量,仿佛在寻找遍布天上地下的、监视着他的摄像头。

“你好,我叫鞠礼。”鞠礼坐在钢琴边,正伸着手指头准备尝试按键,见房耀轩来了,便收回手。

房耀轩的琴行老板朋友也站直了身体看向门口,他瞧瞧一脸复杂情绪的房耀轩,又瞧瞧笑盈盈的鞠礼,感到一丝迷惑。

“……”房耀轩皱着眉,咬着牙并不说话。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故作和气的女人深不可测!

他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明明逃到了绝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地方,绝对保密的女朋友家,父亲都找不到的秘密友人店里,甚至是很随机的去逛菜市场……

“我是占云文化ceo钟立言的秘书,第三次见面了。”她仍坐在那里,如空姐坐姿一般双腿交叠,说话时还温和的朝着他招了招手。

可房耀轩就是从她如此软糯的态度中,看出了一丝胜利者的炫耀得意。

他腮帮子咬的更紧了,转头看一眼堵在门口的庞亮,眼神沉了沉。

即便他摆出这样凶巴巴的表情,鞠礼也丝毫不害怕。

房耀轩段数实在太低,即便板起脸来,也像个要发脾气的孩子,跟钟老板冷脸时的气势天差地别。

“要占用一会儿您的店啦。”鞠礼回头看向琴行老板。

“随便用,反正今天下雪,也没什么生意。”琴行老板说罢,将脚边另一个小凳子朝着房耀轩踹过去,乐呵呵道:“坐。”

随即,他走到自家店铺柜台前,抱着膀微笑着看热闹——摆明了是对自己的富二代朋友见死不救。

房耀轩无奈的瞪一眼朋友,拽过凳子,坐在凳子上仍不说话。

他这个表现,倒是很符合喜欢闹别扭的富家子形象。

鞠礼垂眸笑了笑,然后转过身面对他,想了想才开口道:“大概几天前,我们跟玉隆发行签了份合同,联合制作《特种兵王》的电影。电影男主角是陈昊宇,我相信你知道他。”

“……”房耀轩。

“房董事长在签合同前,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让你演这部电影里最具人气的男性角色之一。合同已经签了,因为你是玉隆旗下的签约演员,是有义务遵照合同需要,明天进组参加开机发布会的。”鞠礼像一个在给学生讲道理的老师。

“……”

“不过如果你是个哑巴的话,倒是应该可以退出剧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房耀轩被激怒,站起身瞪向鞠礼,仿佛要攻击她。

庞亮立即向前一步,仿佛下一刻就会冲过去抓住房耀轩暴揍。

房耀轩见庞亮往前走,瞅准机会便朝着庞亮身后的门冲去,庞亮立即转手一把按住了门,幸亏他长手长脚反应够快,不然恐怕让房耀轩逃走。

鞠礼微微眯起眼,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一直跟这个面对问题只会选择孩子般的逃避方式的大少爷捉迷藏?

她也没有那么多闲心。

而且眼看要傍晚了,她还要跟老板去吃晚饭呢。

房耀轩被堵住门,眉峰耸起,回头瞪鞠礼。

“我劝你不要再逃了。”她眼神凉下来。

“……”房耀轩皱眉,眼神凶狠。

“我担心你这样跑下去,再也没有人能找得到你。”鞠礼毫不畏怯的回瞪回去。

“……”房耀轩瞳孔收缩,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难道能要让他彻底消失?

他……他可是公众人物,她不能这样对他!

莫名的,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起。

现在他是父亲完找不到的状况,也就是说,如果遇到危险,他爹也无法庇护他。

一想到这一点,他浑身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戒备又惊惧的喝问:

“你什么意思?”

虚张声势的大喝之后,他一步跨向琴行柜台,站在了朋友身边。

鞠礼打在腿上的手指在裤子上抠了抠,她就吓唬吓唬他,他也太胆小了。

“我知道你想唱歌,追求自己的梦想,是要寻找所有可以利用的机会,找准一切时机去努力寻求出路的。躲着你爹,躲避你的责任,不叫追求梦想,就只是逃避而已。”她皱眉瞪着他,眼神带了丝轻蔑,“既然不想被房董事长操控,当年你为什么要跟你爹签经纪约合同?”

“他答应我让我去唱歌。”房耀轩有些愤怒道。

“那你现在就应该学会,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也应该要防备。”她又道:“但合同签了就是签了,白底黑字明明白白。”

“……”房耀轩双拳紧攥,脸涨的通红,又羞又愤,仿佛下一刻就会脑溢血倒地,化成个喷涌的火山。

“想唱歌在哪里都能唱,多少参加选秀的人能出头,是靠在国外留学的?

“白天宝说你想出国去学音乐,我就想问问你,你现在唱不了,出国回来就能了?

“你自己的核心问题是出国镀金能解决的吗?

“还是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

“用你爹的钱出唱片,唱片扑了,再用你爹的钱出去游学?

“你拿到再好的资源,再好的机会,又如何?不过是浪费时间,逃避真相而已。”

她眼看着自己越说,房耀轩的脸充血越严重,却依然不留情面。

到最后,甚至还补了两个字:

“懦夫!”

房耀轩气的目呲欲裂,整个人处在爆炸边缘。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

“那……那是给我写歌的人根本没用心,都是拿钱糊弄了事。”

“我写了3首歌,你挑一个。”她突然从包里抽出三张纸,朝着他抖了抖。

“……”房耀轩先是愣了下,随即像终于找到了场子,他冷笑一声,“你?钟立言的秘书?写了三首歌?哈哈哈,那些知名词曲作家都写不出,你算老几?”

“……”鞠礼脸色沉下来,眼神微敛,目光凝聚仿佛化成两把剑光。

这时站在柜台后抱着肩膀看热闹的店主突然动了,他朝着鞠礼伸手,礼貌问询:“我能看看吗?”

表情很是兴味,显然很想看看秘书写出来的歌是怎样的。

房耀轩轻蔑的目光便也转向店主朋友,时不时还要生瞥一眼鞠礼,以彰显自己的敌意。

庞亮站在门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店主朋友手里拿着的三张纸。

那就是三张很普通的纸张,背面甚至还印着宾馆logo——显然就是鞠礼随手从宾馆房间提供的本子上撕下来的。

他脸上现出几分尴尬,写歌词这种事有点像中二时期写诗,要是写的不够好,那都是一顶一令人尴尬的事。

鞠礼居然写了诗……不是,是歌?!

房耀轩和庞亮都将目光落在店主脸上,一个紧张害怕店主露出不屑表情,一个期待着店主露出不屑表情。

鞠礼倒是很放松,转身面对了钢琴,又跃跃欲试的按下了一个键,发出一个音,她脸上立即露出愉悦表情。

小时候家里穷,加上需要照顾弟弟,乐器、画画这些烧钱的爱好都不太合适拥有。

现在看见钢琴之类的,都觉得很美好向往,也算是她奢望却不可得的‘白月光’。

2分钟过去了,店主还捏着第一张纸看,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像是纸张上写的是什么外星语言似的。

很难懂吗?

房耀轩开始有些好奇。

再看店主的表情,丝毫没有预料中的轻蔑或者玩笑意味,反而很是郑重。

黑瘦店长原本是叉着腿很随意的坐着,此刻却挺直了背脊,仿佛有什么事让他提起了精神。

房耀轩紧紧盯着店主朋友,见对方第n遍看完了这一页纸,又将视线调到纸张上方,做出要再看一遍的姿态。

“怎么?”他耐不住的开口,语调里多些不确定。

什么意思?很好看吗?要看这么多遍。

店主朋友抬头看了房耀轩一眼,抿着唇什么都没说,表情却很有些复杂。

他又看了眼手里的这一张,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将之递给了房耀轩。

“?”房耀轩挑眉,他还从没在朋友脸上看到过这样难以言说的表情,好奇的一把接过那一张纸,他认真阅读起来。

歌曲名叫《孤独的梦想》,看到第一句歌词,房耀轩的心里就开始发疼。

夜空里有星芒,

人海,喧嚣,繁闹,

伸手触黑,四野寂寥,

我背对着所有人站在这里,

只有不成熟的幼童看着我微笑。

这一段他读了几遍,脑海里浮现从小到大自己无数次发声,想要唱歌,可在父亲眼里,这都是他的幼稚胡闹。

太多次,太长久的处在那样被人支配的生活中,他甚至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

哪怕是身边的狐朋狗友,虽不至于像他爹那样大力打击,但他能从他们轻慢的眼神里看到不以为然。

即便身边有许多许多人,即便生活在最热闹拥挤的城市里,他也会有胸臆无处宣泄的憋闷感。

甚至无助和痛苦。

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小昭愿意理解他的执拗,无邪笑着说房耀轩肯定能当大歌星。

捏着这张纸的手指慢慢用力,纸张微微抽皱。

他一行一行往下读,放下了成见,抛开了跟鞠礼的争斗心,

沉浸在了字里行间所传达的情绪中。

这好像是专门写给他的歌,仿佛是最懂他心事的人,帮助他在直抒胸臆。

读完第四遍,他抬起头,鞠礼正转过来看着他。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又伸手跟朋友要来剩下两首歌,继续阅读。

“?”庞亮瞧着房耀轩那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好奇的看看鞠礼,又看看店主,最后看向房耀轩手里捏着的纸张。

难道鞠礼还写的很好?

如果连歌都能写,鞠礼还当什么秘书啊?

不管是靠着在大燕京找人这个能耐,去个什么神秘部门;

还是靠着写歌词的手艺,当个牛b幕后人。

不都更爽快吗?

正这样想着,庞亮就听鞠礼手机铃声响起,她看见手机来电后抿唇很隐秘的笑了下,随即接起电话——

“老板。”她声音有些低,但因为房间里很静,大家还是能听的清。

“嗯,差不多搞定了。”鞠礼即便对着大家,但听声音还是能听出笑意来。

庞亮一脸羡慕的看着鞠礼,心道:钟老板竟这么器重鞠礼吗?他可从没听说过,老板会主动给人打电话询问工作状况的。

而且从鞠礼的反应看,钟老板态度似乎很好,肯定一点也不凶。

哇!怪不得鞠礼这样的大才要当秘书。

被ceo如此看重,是他他也愿意当秘书。

房耀轩也从歌词中抽离神魂,朝着鞠秘书望去。

“房耀轩人很好的,嗯,我们一见面他就表示愿意立即赶去剧组,很通情达理。”鞠礼又道,语调轻快。

“……”房耀轩露出个‘黑人问号脸’表情,心里默默质问三连:

说谁答应了要进组?

说谁通情达理?

说谁人很好呢?

“好,我这就发地址给您。”

“好的,老板拜拜。”

她终于挂掉了电话,转头就见房耀轩正一脸苦大仇深表情的看着她。

“?”她挑起眉,一副无辜模样。

“……”房耀轩。

“这个歌词是你写的?”他问。

“不然是房大少您吗?”她笑着一歪头,明明是可爱表情,却充满了嘲讽意味。

“……”房耀轩。

“没有谱曲?”他问。

“嗯,我不会谱曲。”

鞠礼虽然使用文思神笔写出了三首歌词,但文思神笔的作用是调动你从小到大接触过、见过的所有信息和知识,挖掘出你大脑中深藏的记忆。

把所有有用内容集中,让你在短时间内成为记忆力超群,连曾经随便扫过一眼的只言片语都能记起的、知识储备超强的天才。

所以她可以写出歌词,因为至今几十年人生中有非常多的琐碎或完整的文学储备。

可像谱曲这种她几乎没接触过,也没怎么系统学过的知识,她是无法使之从无到有的。

“你可以找由正鹤啊,你们钟老板发小,知名音乐制作人。”房耀轩认真思索后,提出非常有意义的建议。

“……”鞠礼挑眉,她老板居然有个音乐制作人朋友?

房耀轩点了点头。

“所以,这三首歌,你选一首?”她收起手机,问他。

房耀轩一下被问住,他方才还在对她冷嘲热讽,现在却立即愿意选一首歌了,属实有些打脸。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三首歌词都写的很好。

——都是有灵魂的文字,只读起来都觉得有情感、有力量,若能谱以合适曲子,它们一定都能成为足以打动人心的歌曲。

现在,他面临的最大难题绝不是‘是否接受鞠礼的提议,选择一首歌,然后乖乖跟她进组’,而是‘这三首歌,该选那首好’。

因为,三首都实在很打动他。

一首谈梦想,一首谈爱情,一首谈热血男儿友谊。

他都想唱!

“能不能三首都给我?或者,多少钱?我买!”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激动的挺直背脊,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鞠礼嗤一声笑。

房耀轩立即意识到自己显得太沉不住气了,脸不自觉红了红。

“另外两首歌我会留一首给自己的朋友,还有一首可能要考虑下谱曲之人的想法,房公子还是选一首吧。”鞠礼好整以暇。

“……”房耀轩抿着唇无奈的叹口气,低头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我选《孤独的梦想》。”

不一定所有人都对爱情和友谊有超强认同,但梦想一定是每个人都曾拥有过的。

也唯有梦想,才是每个人一生中最难越过的隐痛。

他觉得唱梦想,最能帮助他抵达‘目的地’。

“好,那房公子跟庞亮进剧组,好好拍戏,我这边曲子谱好后,立即联系你一起安排后续录音和发行推广的事怎么样?”鞠礼靠在窗边,穿着一身圆滚滚的,站在极有质感的墨绿色窗框边,像个画中的唐朝美人。

“……好。”房耀轩转头扭捏的看了眼庞亮,奈何他心里再怎么想酷酷甩一句‘老子不去’,但利益当前,他也只好委曲求。

“那太好了,明天开机发布会上见。噗呲……”鞠礼捏着面纸,姿态温柔自然的擤了下鼻涕,随即将被揉成一团的纸甩手抛进边上垃圾桶里,迈开步走向房耀轩,朝着他伸出右手。

“……”房耀轩瞧着鞠礼一系列动作,俨然看到早期香港警匪片里周润发用钞票点烟,一样的□□diao的。

哪怕鞠礼是擤鼻涕,可她那潇洒从容的表情和身体语言,真如出一辙。

不情不愿的跟鞠礼握了下手,他依依不舍的将另外两张歌词纸递给鞠礼。

鞠礼看了他一眼,笑着将三张纸都收了回来。

曲子还没谱呢,他拿着歌词有什么用?当诗熟读背诵吗?

“……”房耀轩。

拿过自己包包,挎在肩膀上,看着房耀轩跟店主朋友说话告别。

她走到房耀轩身边,拍了拍房公子的肩膀,笑嘻嘻道:

“你看,除了逃跑外,也还是有其他办法的吧?”

“……”房耀轩羞窘的躲闪开眼神,扭了扭肩膀,也躲开她的手。

“你看,秘书也还是能写出不错的歌词的嘛。”她又拍了拍他另一边肩膀。

“……”房耀轩羞的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扭捏的再次错身躲避她手。

“……”鞠礼扯唇笑笑。

不是,房公子你这个样子,搞的好像我调戏你似的。

我就是说两句风凉话,收割一下赢家应得的快乐而已。

你道个歉,说两句‘鞠礼真棒’‘鞠礼最牛’也就行了。

害什么羞啊……

她牙酸的转开视线,房耀轩不给她继续‘羞辱’他的机会,推开门走了出去。

庞亮目睹房耀轩态度变化程,此刻只觉得胸腔里盈满火焰。

他目光灼热的望着鞠礼,想要开口问她能不能约会试试,却见鞠礼仿佛看穿他心情般,朝着他摇了摇头,又伸出小白手指了指门外。

他嗫喏着启唇又闭嘴,最终只留下聚:“夫人牛b!明天见。”便转身朝着房耀轩追了出去。

鞠礼松口气,这才抱着包包再次坐在钢琴前边,乖乖等钟老板来接她。

“我教你弹欢乐颂吧?”店主将抱胸双臂展开,笑着道。

“我连乐谱都看不懂,能学吗?”鞠礼挑眉。

“随便弹弹,数键背规律着也能弹下来。”

“好啊~”

……

……

在庞亮开往剧组住处的车上,房耀轩转过头,有些失神的问:

“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追踪器?卫星天网?还是什么东西?”

庞亮转头看了他一眼,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房耀轩皱眉瞪视,他都被抓住了,答应乖乖进组乖乖拍完电影了,怎么还向他保密呢?

“不过……”庞亮犹豫着开口。

“!”房耀轩立即瞪圆了眼睛,坐直身体,认真专注倾听。

“好像鞠秘书弟弟以前是快递员。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是燕京的快递。”庞亮转头看了房耀轩一眼,见对方目光灼灼,立即被鼓励,用更加深不可测的语气道:

“送快递啊,朋友遍天下!丐帮懂吗?”

“……”房耀轩皱眉听着,一边缓慢点头,一边陷入沉思。

他仿佛打开了另一扇神奇的,自己以前从不知晓的新世界大门。

啊……原来……是这样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庞亮:“丐帮懂吗?”

房耀轩:“卧槽!是这样吗?!”

从此以后,房耀轩看见快递小哥哥,都不自觉肃然起敬!

对于这未知的力量,他心生敬畏。

鞠礼:“……”

鞠礼:“……庞亮,你果然还是那个脑洞冲破宇宙的你!”

作者:“房耀轩,你力量一无所知。”(狂笑状。)

……

这个追踪的梗,在设计‘完整的日程搜索表’时就想写了,结果到现在才……

另外,还有一位叫‘ppp’的小天使,在苏天恒剧情时,就猜到了‘搜索表’的这一作用,也是个小天才!实名夸奖。

明天9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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