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原委

细微的雨水恍若烟雾缥缈般,时不时地飘进了舱内,打在了她的衣衫上。

“娘子,到了。”

季蕴正出神地望着舱外的濛濛细雨,直到船夫出声提醒她时,她的意识才慢慢回笼。

她伸出纤细白腻的手,拿上油纸伞,随即掀起竹帘,略微弯腰地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再向船夫付过银钱后,她则撑开油纸伞,走上岸去。

雨水瞬间就打在了油纸伞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现下她并不急着回季宅,只独自一人立在岸边,默然地欣赏着雨景。

此时铅云低垂,烟雨茫茫,仿佛世间万物都被笼罩其中。

雨水落在了黛瓦上,顺着屋檐滴落在了河水之中,在河面上留下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季蕴的心情复杂万分,她想起方才曹殊站在书铺中时,面上温和的笑容,他虽是在笑,可眼中却透露出伤感。

不过短短三年而已,他为何会落魄成如今这副模样?曹家到底发生了何事?

季蕴暗忖,她现下一人瞎琢磨也无用,不如回府后向张氏打听打听曹家的事。

她抽回视线,转过身悠悠地朝着季宅走去。

张氏则是守在侧门旁,翘首以盼地等候着,她迟迟等不到季蕴回来的身影,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云儿随着张氏一起,她察觉到了张氏的焦虑后,出声安抚道:“二大娘子,您别急,许是娘子在路上有些耽搁了,咱们不妨再等等。”

张氏勉强颔首,待她再翘首时便远远地瞧见了季蕴的身影,霎时喜笑颜开,连忙命云儿去门口迎她。

季蕴进门,她将伞收好,发觉张氏竟在此处,便感到有些诧异,轻声道:“母亲站在此处等我做甚?今日风大还落雨,要是为此着了凉就不好了。”

“无碍,我只是心中着急,见你迟迟未归,有些坐不住罢了。”张氏笑着解释道。

“咱们先回屋。”季蕴神情有些无奈地道。

言罢,一群人说笑着朝清晖院的方向走去。

走至清晖院正屋后,季蕴与张氏一前一后地踏进屋内,再然后是跟随的仆妇们。

季蕴寻了张圈椅坐了下来。

云儿奉上一盏热茶,笑道:“娘子喝口茶暖暖身子。”

季蕴接过,低头啜了一口,她的脸色缓和不少。

“蕴娘,今日如何了?”张氏坐在罗汉榻上,她笑着问。

“回母亲,我到书院拜访吴老先生,与他交谈了几句,之后他便提议我往后可以暂住在书院里,也可方便教导年幼的弟子们。”季蕴笑道。

“你要搬出府?”张氏面上的笑容微僵,随即神情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季蕴看向张氏,颔首道。

“这如何得行?”张氏皱眉,似乎并不赞同,她不舍地劝道,“蕴娘,你刚从江宁回来不久,现下又要搬去书院,不如先推了,住在府里陪陪母亲也好啊。”

“是啊,娘子。”云儿站在一旁,出声劝道,“二大娘子说得没错,娘子您刚从江宁回来,不如就住在府中。”

“你们不必再劝了,我同吴老先生说好了。”季蕴语气虽轻,但却毋庸置疑。

“那母亲去跟吴老先生好好说说,想必书院也没有严苛到如此地步,规定教书的先生必须住在书院的道理。”张氏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地说道。

“母亲,母亲……”季蕴连忙站起身来,她拉住张氏,诚恳地看着她,语气缓和地道,“母亲消消气,女儿住在书院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在闲暇的时候还可以回府的。”

张氏冷静了几分,转头与季蕴明亮的眼眸对视上,半晌,她似是妥协了,叹了一声道:“罢了,随你,都随你,你现下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多谢母亲。”季蕴闻言,笑道。

季蕴执意要住在书院,张氏自然无可奈何,只因她为人母,本就亏欠季蕴许多,要是现下又因此事,母女之间生出许多嫌隙来,岂不得不偿失,还不如遂了季蕴的意。

“对了,母亲。”季蕴似是想起了什么,她问,“母亲可知二姐姐为何与曹三郎退了亲?”

“你怎地突然提及此事?”张氏坐了回去,她神情有些纳闷,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我今日在书院旁的巷子中瞧见了曹哥哥,他开了一家书铺。”季蕴没打算瞒着,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张氏,她道,“我骤然碰见他有些震惊。”

张氏思索一番,出言提醒道:“蕴娘,母亲劝你,日后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为何?”季蕴不解,“三年前曹家到底发生了何事?”

“想当年曹三郎与梧娘订亲时,于沁那个贱人是何等的耀武扬威,尾巴恨不得翘上天去,可等到真出了事,还不是怕惹火上身。”张氏继续道,“母亲听人说,曹家之所以到今日这般田地,是因家主曹松当年触怒官家,官家一气之下便罢免了曹松崇州知州的官职。”

“曹家做了何事,会令官家如此震怒?”季蕴垂头,若有所思地问。

“这些事其中究竟如何母亲也不知,可怜的是曹三郎当时已在春闱中中选,却因此事无辜受牵连,名次则被主考官硬生生地划去了。”张氏颇为惋惜地道。

季蕴一惊,她抬起头,有些恍然地暗忖道,所以季惟才与曹家退了亲,但是季老太太坚决不允,便迫不得已挑选了曹家旁支子弟曹默为婿。

“听说曹家日渐落魄后,曹三郎一家就搬离了曹宅,想不到如今他竟沦落到开书铺度日了。”张氏感慨道。

季蕴蹙眉,心中禁不住唏嘘,曹溪川曾经是那么一个光风霁月的郎君,身为曹氏本家嫡系的继承人,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沦落至此,可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用过晚膳后,天又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雨水打在了芭蕉叶上,随风轻轻地摇曳。

季蕴躺在床榻上,神思恍惚地望着帐顶。

屋内的烛光微晃,她想睡去,但外头的雨声响个没完,着实令人心烦。

虽有心事,她不觉朦胧睡去,一宿无话。

次日,张氏着人安排季蕴搬入书院的事宜,一晃半日过去,她独独把云儿叫到了跟前。

“云儿,你不要紧张。”张氏坐在黄花梨罗汉榻上,笑着招了招手,“来,上前来。”

云儿有些拘谨地走近几步。

“你今年可是有二十二了?”张氏问。

“是。”云儿低头回答。

“三年前,蕴娘考入崇正书院,我选了你作为她的贴身女使,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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