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梁砚行的思绪飘远,而副本的真相却还在继续。

自从下水道口被填平后,梁妍琼就像受到很大的打击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梁砚行没办法,只能拜托姥姥陪在她旁边,每天陪她说说话开导情绪,不然梁妍琼一口水,一口饭都不愿意碰。

像她跟下水道是命运共同体,下水道灭亡,她也不想活了。

而梁父梁母似乎预感到梁砚行要做什么,下水道填平的当天晚上,他们就消失了。

梁砚行还是从小报报道上才知道梁父带着梁母去郊区避暑了——两人像逃跑一样无声无息,连夜驱车离开淞沪特别市,没和任何人打过一声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梁母不在梁家,这两天风平浪静,无论白天黑夜,弥什都没见到灵异出现。这本该是好事,但是介于弥什对无限空间的了解,她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就像副本在憋一个大招。

因此,弥什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无事发生而变得平静,反而更紧张,心弦崩得很紧、很紧。

梁父带着梁母住在外面,一住就是两晚,无声无息。

但他们逃避不了多久。

因为梁砚行的生辰到了。

对于梁家这种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来说,嫡系大少爷的生辰,不亚于欧洲皇族的加冕仪式,因为这意味着梁砚行即将接手梁家家业,正式在商圈抛头露面。

记者也会闻讯而来,记录梁家继承换代的光辉时刻。

如果梁家不大办生辰宴,外界就会认为梁家内里虚空,资金链不良,进而影响近几l年的生意。所以即使梁父再想带着梁母一直藏在郊外,也必须回来,在儿子的生辰宴上露面。

梁妍琼也在姥姥的劝说下,踏出房间,站在人满为患的大厅里。

梁砚行的生辰宴没有像寻常有钱人家一样,在一个洋派酒店举办,而是选择在家里进行——反正梁家也足够大,足以承载近百人的宾客,

如同现实中的梁砚行记忆一样,生日当天人来人往。

梁家最近因为下水道女鬼而阴冷的大宅,也因为这些人的到来显得热闹,暖黄色的氛围中,一脸冰冷的梁砚行就坐在沙发上,机械式接收着大家的礼物。

他甚至连笑容都没有。

“梁砚行生辰快乐!”

昔日同学带着礼物上前,却差点被梁砚行脸上的铁青吓退,他疑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诶,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抱歉。”梁砚行已经没有应酬的力气了,平淡地说:“最近发生很多事,我有点笑不出来。”

“…这样。”

同学悻悻然。

因为梁砚行的脸色糟糕,他把礼物放下后就离开了。

又有连续几l位同学在梁砚行那儿受到平时截然不同的待遇,不禁感到困惑,聚集在一起闲聊:“梁砚行今天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之前他

对人可不会这样。”

“是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另一个女同学因为是女宾,不仅在寿星梁砚行那吃了闭门羹,也在梁母、梁妍琼那里杯冷待了。

作为女宾,她更能察觉到这家人的异样,低声道:“今天梁家的氛围好奇怪,一点儿都没有生辰的感觉,刚刚我去看梁妍琼的时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

“她把母亲递给她的曲奇,全打翻在地上了。”

因为梁家没有固定佣人,所以梁母需要亲自下厨,给宾客们制作下酒的小零食。就在刚刚,她将一盘刚烤出炉的饼干递给梁妍琼,梁妍琼却没有接过来的动作。

现在回想起来,梁妍琼的表情很瘆人。

她的双眼死死盯着梁母,忽然手一挥,竟然直接把饼干打翻在地。

某位男同学听到这里,下意识问道:“不会是失手打翻吧?”

“不是的。”女同学咽了咽口水,专门避开了梁砚行等人,才敢讨论这些迷离鬼怪的事情:“妍琼她打翻饼干后,直接双脚踩在饼干上面,将那些饼干踩得稀巴烂…然后…”

“然后?”

打翻饼干又踩碎饼干,已经很迷惑行为了,居然还有后续?

女同学说:“她把地上踩碎的饼干全吃下去了…她姥姥一直在拦,阻止她趴在地上的行为,梁砚行的妹妹就是个神经病!”

当然最神经的还有梁母。她就这么冷着一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家女儿趴在地上啃垃圾。

梁母作为母亲,不仅行动上没有阻拦,表情也没怎么变化。

女同学说得还是太隐晦了些,因为她就是怕。

因为梁母的表情太冷淡了,她盯着梁妍琼的样子就像盯着一个发癫的陌生人,毫无情绪起伏。总之看到这一幕的女同学,都不敢靠近他们母女俩了。

“总之今天的梁家人怪怪的。之前梁父对我们的态度多好啊,今天听到我向他打招呼的声音,却跟听不到一样两眼放空,走神得叫都叫不回来。”

同学们七嘴八舌讨论着梁家的变化。他们纷纷放低声音,聚集成一团,面色出奇一致的凝重。

因为没有这些同龄玩伴闹腾,梁砚行的生辰宴气氛诡异的凝重。

知道的,知道是生辰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的葬礼。

耳边只有风声和走路声,仿佛一进入梁家,连空气也静止了。就连摆在餐厅桌上的香槟也是,还维持着香槟塔的模样,一杯都没有被拿走。

有人受不了梁家沉静的氛围,提出告辞。

梁砚行也不在意了。

从刚刚开始他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嘴唇干燥,眼神凝重,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今天本应该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却以为玩家的出现,变成如同审判日一般严肃的模样。

就这样,生辰宴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沉默状态,从早上到晚上。

大概傍晚的时候,宴会里已经没多少人留下了,还愿意呆在那里

的,大多是和梁家关系不好▊,只是过来蹭宴会的小角色。

面对这些陌生人的奉承,梁砚行的态度也理所当然地更低迷,郁郁寡欢。

弥什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默默走到梁砚行身边,坐下。

“你还好吗?”弥什小心翼翼地问道。

梁砚行看到弥什,脸上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

他强迫让自己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却被弥什用手指拉回唇角下来。

“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在我面前没必要做完美的人。”

“谢谢你,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接下来的一切交给我吗?”

“我来给你这个,生日礼物。”

弥什从身后拿出一本书,居然是一本比较少见的外文书籍。

崭新雪白的纸张透出几l分精贵,明显是在书店精挑细选后的产物。

梁砚行露出几l分吃惊,他一边接过书籍,一边问:“你每天呆在家里,什么时候买的礼物?”

“有心自然能送。”

弥什挠挠脑袋,自从有杜多金的宝藏库,她的生活水平得到飞一般的提升。

她甚至可以在民国叫到跑腿了。

不过在这里好像都叫做私家买办?

这本书也是买办在外滩一家快要倒闭的书摊里买到的,再晚一天,恐怕得去法兰西才能买到。

梁砚行垂眸看向外文书籍封面,轻声读出书名:“加斯东勒鲁,歌剧院的幽灵?”

“这是什么,我之前竟然都没有听过。”

加斯东勒鲁的歌剧院的幽灵,其实就是现代流传千古的歌剧魅影,讲的是一个游荡的幽灵,教会女主角音乐的美妙,也在女主角的相处中,学会了如何平静地表达爱。

弥什刚进入无限流的时候,得到梁砚行的帮助,对她来说梁砚行就是歌剧魅影一般的存在。

只不过他不是疯子,而是一个善良礼貌有品格的绅士。

于是思考要送梁砚行什么礼物的时候,她就想到这本,现在正好是刚创作出来的时候。

梁砚行得到这本书后很开心,他显示翻开内页,就看到弥什用生疏的钢笔,一字一句地写着:岁在已巳之时,砚行悬弧之辰。

他先是开心,紧接着困惑:“为什么这些字缺少偏旁,你是不识字吗?”

弥什:…

big胆!

她堂堂名牌大学生,怎么就不识字了!

弥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隐晦地说:“1949年后你就能看明白了。”

“没关系,现在也能看明白,虽然缺少偏旁但是不难理解。”

因为收到来自弥什的礼物,梁砚行脸上的笑意真挚了许多——看懂少女的字是重要的事吗,看懂少女的心意才是他当下感触最深的事情。

“谢谢你。”梁砚行觉得认识弥什是近期发生最好的事情了:“真的谢谢你,弥什。”

一旁被外国人纠缠的罗凡德,看到两人趁他不注意又聚到一起,赶紧抛下同族人跑了过来。

他紧盯梁砚行,语气就像对犯人一样“你们在说什么?坦诚一点不然我砍死你。”

又侧头看了一眼书籍内页。

很好,没看懂。

换做平时,梁砚行肯定大方分享他的礼物,可是他看了看罗凡德,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撒谎了:“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本普通的书而已。”

“真的?”

罗凡德狐疑不定,转头就朝弥什伸出双手:“那我也要。”

“你要什么,你平时都不看书,今天又不是你的生日。”弥什拍了拍罗凡德的手掌,打发了。

梁砚行闻言垂眸勾唇一笑。

听到弥什的话居然隐隐有些开心。

忽然,他余光看到父亲扶着梁母,两人沉默地往主卧的方向过去。

发生了什么?

梁砚行看向梁母的虚弱模样,还有梁父着急忙慌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那女人出了什么事情,两人才这么急忙离开生辰宴现场。

“弥什。”梁砚行起身,紧盯着梁母的方向一动不动:“我有点事情,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什么事情?”

弥什没能喊住梁砚行。

她眼睁睁看着梁砚行快步离开,似乎发生了什么急事。

梁砚行一路紧跟着父母的脚步,然后站在房门阴影处,放缓呼吸紧盯两人的动作。

他看到父亲扶着母亲慢慢躺下来,说:“小心点,别着急慢慢躺下来。明明身体都不舒服了,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给砚行妍琼烤饼干?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孩子生日,我多多少少也得准备些什么。”

梁母温柔的声音听得梁砚行想呕,为什么她可以在发生那么多事情后,还假装无事发生?

梁母话音刚落,梁父沉默一瞬,然后干笑出声:“你果然变了很多。”

“有人说,每一位女性成为母亲后,性格就会改变,果然是真的。你以前非常不喜欢下厨,总害怕菜刀切到自己的手指,油溅到脸上,宁愿干别的活也不愿意去厨房。”

“还不是因为你的眼睛…”

房间里适时的安静。

刚刚还在缅怀过去的梁父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很清楚,他的眼睛改变了馥馥的生活,她本可以过得更好,更舒心自在的。

而不是陪着他一个只能呆家里的人,困在牢笼般的房子里虚度一生。

“睡吧,睡吧。”

梁父拍拍梁母,自个坐到一旁去闭目养神了,他想让梁母好好休息一会儿。

机会来了。

躲在门外偷看的梁砚行沉了沉眸,从怀里掏出刚收到生日礼物,拆信刀。

尖锐的拆信刀足足有手掌那么长,尖端的部分闪烁着锐利的光,沉甸甸的。拿这把刀当凶器,足以从眼眶戳穿一个女人的大脑,让她彻底死亡。

梁砚行无声,安静,沉稳地走进房间里。

他站在梁母的床前,掂了掂手里的拆信刀。

让他们一家支离破碎的怪东西正躺在床上,头被窗幔的阴影全部挡住,只能看到身体起伏。梁砚行只需要趁她睡觉的时候,趁她和眼盲的父亲独处的时候,戳穿她的大脑,就能报仇了。

愤怒让他的身体颤抖,可在这么激烈的情绪起伏下,梁砚行的呼吸依旧微弱。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父亲。

一无所知的他还在闭目养神,搭在椅扶手上的手指有节奏地“哒、哒、哒”敲动着。

梁砚行紧了紧手里的刀。

他慢慢抬起手,毫无犹豫直冲梁母的脑门落下去,锐利刀尖插入□□的“噗嗤”声倏然响起,成为这间房间的唯一的声音。

鲜血顺着刀一路流到梁砚行手上,把他身上纯白色衬衫的袖口都染红了。

梁砚行的表情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刀子扎向的地方。

刀子没有落在梁母头上,也没有落在她身上,更没有落在床铺上…而是落在了,梁父的手上。

他竟然精确无误地伸手抓住了刀尖,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他的手掌,鲜血滴滴答答淅沥落下。

“我就知道。”

梁砚行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梁母了,他看着面前抓着他刀子的梁父,声线抖得抓不住正确的音调。

“我就知道,你压根没有失明,你骗了我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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