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周六的时候顾珩北照例和一群发小聚会。

那时候他关系最铁的哥们儿除了费扬,还有一个叫索林的。

如果说顾珩北是世家同龄人里最争气的崽,那索林就是这个圈子里最败家子的那一个,从小到大索林都是“害群之马”的代名词,吃喝嫖|赌就没有他不沾的。

顾珩北自己几乎没什么污点,每次被自家老头子训话,都是因为他跟索林的关系走得近。

这也不能怪顾珩北,索林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对顾珩北那真是没说的,索林甚至还救过顾珩北的命。

那年顾珩北才四五岁,一群小孩儿跑到水库去玩,顾珩北也不知怎么掉了下去,是大他四岁的索林找了个捞鱼的网兜把他给捞了上来。

索林高中毕业后就不肯再念书,跟着家里一个亲戚去了南方做生意,一开始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今年生意彻底上了正轨,他把总公司挪到了京都,一回来就跟千年的王八归了潭,把圈子里搅得泥浆四起。

顾珩北进到包厢里的时候满屋的群魔乱舞,索林站在大理石茶几上,上身赤着,一条低得拉胯的牛仔天门洞开,疯了似地扭着。

索林一看到顾珩北进门,顿时像牛蛙似地弹跳过来,双腿一盘,整个人挂在了顾珩北身上:“小北宝贝儿,我想死你了!”

索林个子不算太高,而且非常痩,但这飞扑而来的冲劲还是让顾珩北差点栽地上去:“丫的又抽疯,给我死下来!”

“不下!”索林抱着顾珩北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气,清瘦白皙的脸上是一种上|瘾似的陶醉,“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空气清新,什么憋屈都他妈滚蛋了!”

“你还有憋屈?”顾珩北就这么由索林挂着走到沙发边上,然后把人撕下来掼到沙发上,在他身边坐下,“谁还能给你憋屈?”

一旁的费扬紧跟着蹿了过来,挤眉弄眼地笑道:“大喜事儿,小北,咱们林子就要当爹了!”

顾珩北正端着杯酒喝,闻言“噗”地全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滚你妈的蛋!当个鸟的爹!”索林一脚把费扬踢开,“老子他妈的不认!谁也甭想让我结这个婚!”

顾珩北惊愕坏了:“你跟谁弄出孩子来了?扬子你说!”

费扬想说话被索林捂住嘴,顾珩北又问别人,立刻得到了答案:

“刘佳佳呀!刘部是带着警卫员冲到索家的,幸亏林子机灵,从二楼跳窗跑出来,不然这会估计要被毙了!我们刚得来的消息,索老亲自出面跟刘部谈,大概是要让他们俩结婚吧!”

“老子结他妈个屁婚!谁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索林大叫。

顾珩北气得拎起几上一个茶杯垫对着索林的脑门扇:“你死去吧!刘佳佳什么人我还不了解?人就不是个随便的姑娘!”

“你了解刘佳佳?”索林瞪着眼睛,“你为什么了解刘佳佳?”

索林捞着顾珩北胳膊,胡搅蛮缠:“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怎么会了解刘佳佳?”

“别他妈疯啊,”顾珩北脸色铁青,刘佳佳跟顾珩北也是很熟的,他们还做过同班同学呢,“你现在立刻回家去,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索林脸色也挂下来。

“刘佳佳要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她死活要生孩子呢?”

“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当爹!”

“我不当!”索林拧着脖子,“我他妈二十二还没满呢,谁也甭想套牢我!”

他笑嘻嘻地去抱顾珩北的肩膀,撒娇耍赖似地,“我还小着呢,我不结婚!”

顾珩北推开他,全不留情面:“你这会知道你小着呢?你拐人家姑娘时候你知道自己是个怂炮负不起责任了吗?”

“我哪儿拐她了?”索林不满地嘟囔,”你情我愿的事儿,她这么玩儿不起,我他妈还遭罪了呢!”

畜生啊,顾珩北气得头都晕,指着索林直哆嗦:

“你要是这么个玩意儿,以后就别说是我兄弟,我没你这么戳不起的兄弟!”

索林本就很白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

沸腾的包厢也不知什么时候静若死寂。

“顾四,”有人想当和事佬,“这话严重了啊,林子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别影响咱们兄弟感情……”

“这有你说话的地儿吗?”一声爆吼,却是来自索林,“小北跟我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那人瞪直了眼,一下子也被气着了。

谁知索林忽然嘿嘿一笑,去拉顾珩北的手:

“行了,我听你的,不就那点事儿吗,我这就回去,刘部该杀杀该剐剐,要我结婚我也没二话,至于把你气成这样?”

说着,他真的站起身,把衣服穿上裤链拉好,又回头摸了把顾珩北的脸,笑嘻嘻地走了。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就是这么个王八玩意儿,天管不住地接不着的索林,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却对顾珩北千依百顺。

索林走了后,剩下的人喝酒唱歌该干嘛还是干嘛,只有顾珩北兴致很差。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林子,他那个人就是没分寸,这不他也听你的话回去了嘛,说到底咱们做兄弟的,也不好太多管他的私事。”费扬劝顾珩北。

顾珩北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索林的烂事儿他插一嘴也就到头了,并不会耿耿于怀很久。

他情绪不高是为自己的事儿,为纪寒川。

他觉出自己对纪寒川很不一样,前所未有的不一样。

人到了一定的阶段就会产生相应的需求,顾珩北过早拥有了很多人终极一生都无法企及的财富名利,他很理智,也懂知足。

他一直自知自明,他是个Gay,喜欢的是男孩儿,但是两个男的在一块玩玩儿可以,想要长久那是很难的,那要走一条比西天取经还要艰难的路,所以他始终克制而清醒。

他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喜欢,看到一个出色的人儿眼睛一亮怦然心动,是再自然不过的情绪,他的生活里没有任何烦恼,顺风顺水,要啥有啥,过剩的青春精力需要有地方挥霍。

谁想天长地久,不过一晌贪欢。

漂亮的皮囊有趣的性格,是人都会喜欢,心动得快,褪去得也快,转变得更快。

顾珩北也是个自视很高的人,费扬索林这样的人能跟他走得近是从小处出来的情分,出生那刻就定好的,是相同的背景和环境里熏陶出来的“物以类聚”,是在以后的人生与前程里打不断切不开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这些人之间哪怕品性和格调再南辕北辙,“圈子”也会把他们牢牢地绑在一起。

是没得选择,无从抛弃的一种联系。

但费扬和索林,还有他的表哥楼逢棠亲哥顾进南他们,都是兄弟,可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却无法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而他曾经交往过的男友,更是蜻蜓点水,水过无痕,来过的,去了的,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只有对纪寒川不一样。

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情感,汹涌澎湃,让他迫切想要得到却又无从下手。

如果说一开始顾珩北只是看纪寒川长得好,有那么点心痒难耐,那么几个月下来,顾珩北俨然把纪寒川当做一个足堪与他匹配,让他觉得他能与之交心的存在。

旗鼓相当,珠联璧合,那是遍寻天上人间,可遇而不可求的灵魂的契合。

纪寒川,值得他从未付出过的,最慎重的对待。

他对纪寒川不是心动,是动心。

心动只是一刹间,为皮相,为性情,自然也会随着这些肤浅的东西光环褪去而消弭。

动心却是一场万劫不复,他的心攥到别人手里了,那个人露一个笑皱一下眉,都能牵引出他的喜和忧。

让他患得患失,让他欲罢不能,顾珩北顺风顺水了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渴望而不可得。

这些心事顾珩北当然不能跟费扬说,他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那些酒都是调出来的,兑得乱七八糟,饶是顾珩北酒量不错,喝到最后也是眼睛红红,脑袋发懵,像是受了万般委屈歪在费扬身上。

费扬当然看出顾珩北不对劲了。

“北?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怎么像是被谁欺负了呢?”

顾珩北瞪着一双蒙昧迷离仿佛覆着水膜的眼睛,噘着嘴:“你谁啊?”

“我是扬子啊,你丫这才喝多少,醉啦?”

“嗯,”顾珩北点着头,“醉了,特醉……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我去,”费扬乐,“你怎么还念起诗来了!”

顾珩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光,他竖着一根食指比在红润润的嘴唇上:“我给你说一个事儿,你不许笑我……”

“什么事儿啊?”费扬是个没心没肺的,到这会还贫,“要是太好笑我憋不住不能怪我啊!”

“憋不住也得憋,”顾珩北不满地嘟囔着,一只手揪着费扬的耳朵,凑近过去,特小声地说,“我看上一个直男,特直,你说我怎么办吧我?”

“噗!”费扬一下子就笑喷了,哈哈哈哈的,差点带着顾珩北一块从沙发上滚下去。

“你不是吧哥们儿,你就为这啊!”

“不许笑!”

“不笑不笑,多大的事儿啊,看上了就弄上手呗……还是特难弄?咱们圈儿里的?”对费扬来说,最难的就是看上同个圈子里的,像索林和刘佳佳那样,后患无穷。

“不是……”顾珩北摇晃着脑袋,眼睛迷瞪瞪,笑得傻乎乎,嗓音被酒意熏染得沙哑,醉入骨髓一般,他嘀嘀咕咕着,“不是咱们圈儿的,特穷,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穷,他还逼我吃玉米饼子,忒他妈难吃……”

费扬傻眼了:“你说你看上个卖玉米饼子的?卖饼西施啊……诶诶小北,北,别睡啊,跟哥再说说什么情况啊,他在哪儿卖饼我给你去提溜过来……”

后来的这些对话顾珩北是一点都不记得,以至于第二天费扬打电话过来追问他到底看上哪个“卖饼西施”时顾珩北一头雾水,笑骂着挂了费扬的电话。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