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渐入秋色,岐山的夜晚却不见寒凉,处处点燃着灯火,像是一座火焰山,驱逐了黑暗。
一队巡逻的兵马匆匆的走过,身着暗色红杉的中年男子站在阁楼上看了一会,转身走进了室内。
“多事之秋。”温振低叹了一声。
“大哥,怎么了?”另一名年轻的男子正吃着酒菜,闻言放下酒杯。
“温云,这几日小心些行事,最近巡逻似乎加强了不少。不仅增加了人数,轮值的时间也紧凑了许多。”
温云听罢也没太当回事,继续喝起酒来,“那些世家弟子不是在岐山听训呢吗,估计是怕他们跑了吧,明面上是听训,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吗。”
温振摇摇头,“这几日,温氏的几个监察寮死了不少人,听说死状凄惨,和常氏的人死法很像。”
“啊,我听说了,估计又是那个薛洋,刚闹完栎阳城,又开始折腾,那常氏怎么说也跟了仙督不少年,就因为得罪了薛洋,仙督说舍弃就舍弃了,看来这个薛洋有点本事啊。”
“这事应该不是薛洋干的。”
“不是他?操纵厉鬼,玩弄死尸,这不是那家伙常干的事吗,还能是谁?”
“薛洋这几日一直岐山上呆着,有不少人盯着。再说那家伙也是个猖狂的东西,天不怕地不怕的,若是他做的,他也没什么不敢认的。”
温云想了想,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本事?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普天之下,还有谁敢......忽的他僵住身子,“难不成是......仙督?”
“住口!”温振呵斥道。
“不......不是......这种事除了薛洋,还有谁?你也猜得到的!”温云也顾不得喝酒了,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大哥,仙督的脾气现在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以前他抓那些小门小派也就罢了,可现在呢?你看看炎阳殿里死了多少人了......他现在已经......”
“放肆!那是仙督!仙督做什么由不得你来多言!”
温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大哥!仙督已经不是从前的仙督了!”
“你说这些年来,他炼制了多少傀儡,我总想着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也沦落到我们头上来!”
温振有些站不稳,他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就算是仙督做的,我温振追随了仙督也有二十多年了,一直忠心耿耿,仙督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们。”
“那栎阳常氏呢?就算是条狗,也该养出感情来了,他不也说放弃就放弃了!”
“哈哈哈......”一阵轻笑声传了过来,“温振,你弟弟比你看得明白。”
“谁?!”两人同时望向窗外。
阳台外的围栏上,灯火通明的映着一个红色的身影,见他们看过来,那人便从围栏上跳了下来,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一步一步走近。
魏蓝歪着头,摸着下巴,“不认识我了吗?”
温振警惕的看着他,“我该认识你吗?”
魏蓝像是被逗笑了,低声笑了起来,他沿着回廊走过窗前,再次出现在门口,却在瞬间变幻了。
依旧是红衣似火,面若桃花,却变得有几分稚嫩,红色的妖纹游动着变成诡异的火焰裂纹,一双赤红的血眸直直的望着他。
[我会将你们所有人都一一记住,即便化为厉鬼,我也会将你们拖入地狱!]
犹如厉鬼复仇的怨恨在耳畔响起,温振倏地睁大眼睛,如同受惊般的猛退了几步,“是你!”
“大哥?”温云还有些分不清状况,“她到底是什么人?”
温振按住腰间的佩剑,不留痕迹的挡在了温云的面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人的模样,妖的灵力,鬼的怨气......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魏蓝迈进门槛,在一张椅子前停下,撩开衣摆,转身的瞬间又变幻回了原本的模样,施施然的坐下,他看了一眼被温振挡住的温云,“你们兄弟二人的关系不错。”
灯光下寒光委照,温振拔出佩剑,“我弟弟跟你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人啊总喜欢这么傲慢,”魏蓝抬起红眸,低声问着,“从前,你们可曾听过我的解释?”
温振不答反问道,“温氏的人是你杀的?”
“果然没什么可说的,”魏蓝摇了摇头,“动手吧。”
话音刚落,温振剑锋一转,直逼魏蓝的门面,红色的身影却直接消散在原地,让那一剑落了空。
苍白的双手从地板中伸出,一把抓住温振的鞋子,温振的反应极快,一剑便刺中了那只手,一声惨叫过后,化成了一片黑雾。
另一边温云惊魂不定的躲过女鬼的袭击,一剑挡住她锋利的红色指甲。温振见状,掌心升腾起一片火云,挥袖甩了出去,精准的砸在那只女鬼的身上,瞬间消散成灰。
温振将灵剑横在身前,剑身燃起熊熊烈火,“妖女,出来!”
魏蓝出现在他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灵剑上,“极阳之焰?”
“难怪温若寒这么器重你一个温氏客卿,”魏蓝笑了起来,“是把好剑,配你可惜了。”
温振瞬间被激怒了,一剑挥出,火焰纷飞,魏蓝的速度比他更快,在空中化作一道残影,指尖冒着寒气顷刻凝结成冰,抓住他的右臂,五指弯曲成爪,如刀一般陷入皮肉,一阵令人心悸的骨裂声响起。
温振忍着剧烈的疼痛,松了右手中的灵剑,左手迅速接手,反手以剑锋划向魏蓝。
魏蓝闪身躲开,他甩掉手上沾染的血迹,寒冰化开,一双手仍旧是洁白如初。
“大哥!”温云扶住温振,看向他已然扭曲变形的右臂,血肉模糊的露着白骨,“你还好吗?”
“放.....放信号!”温振按住右臂不断渗出的血水,额头忍不住的冒着冷汗。
温云慌忙的向腰间掏着信号弹,才刚摸到,有什么东西便用力的打在他的手上,与信号弹一同甩了出去,咣当砸在了墙壁上,是一只碎了的酒杯。
温振左手支着灵剑,用力划过地面,火焰猛然窜高,燃烧成一片火墙,妄图阻拦着魏蓝的脚步。
温云急忙向墙角扑去,寻找着信号弹。
“叮当——叮当——”犹如死神的号角吹响,迫人的铃铛声一步一步逼近。
温云终于抓住了信号弹,即刻扭动机关,火光微闪,令他失望的是,却未见烟火喷出。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层薄薄的冰霜已经附着在了信号弹上,连带他的手,也慢慢浮现了一层冰霜。
他惊悚的看向出现在他面前的红色靴子,却已经僵硬得动弹不得,还不等他张口叫出,冰霜迅速的漫延过他的头顶,变成了一座晶莹透亮的冰雕。
“温云!”
魏蓝转身看向温振,挡在他身前的灵剑苦苦支撑着,却依旧挡不住冰霜的漫延,火焰渐渐地暗淡趋近熄灭,温振睁大着眼睛看着已经没了声息的温云,再次看向魏蓝,已是疯狂的恨意。
“后悔吗?”魏蓝俯视着他。
“后悔?”温振握紧了手中的剑,“你这个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妖女?”魏蓝嗤笑出声,“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魏蓝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魏长泽,藏色散人,你还记得吗?”
“魏长泽,藏......藏色散人......”
温振的目光落在魏蓝的脸上,恍惚间和某个女人的样子重叠在一起,他有些惊疑,突然注意到他喉咙间的凸起,“你......你是......”
[仙督,江氏的人一直在岐山附近徘徊。]
[是魏氏夫妇的事被察觉了?]
[不确定,据说是在找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我们打听到,那孩子应该是魏长泽的儿子。]
[魏长泽,藏色,果然是个麻烦,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江氏的那些人,都杀了吧,去告诉江枫眠一声,敢在岐山附近安排眼线,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谋逆之心,这是给他的一个警告。]
[是,仙督,那......那个孩子呢?]
[找到他,斩草除根!]
“你,你是魏长泽失踪的那个儿子!”
魏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温振,我父母一生除魔卫道,到头来却被仙门百家之首炼化成傀儡,云梦江氏二十七人,不过是在岐山附近待了几日,便成了谋逆造反的罪证。”
“你瞧,仙督大人相杀什么人便杀什么人,多简单啊。”
“我弟弟是无辜的......”
“这世上最无辜的人,已经死在你们手里了。”
温振不可置信的流下泪水,“怎么会......怎么会......”
“区区黄毛小儿!”
灵剑被猛的拔起,拼尽了全力燃起最后的火焰,挥舞着刺向魏蓝。
魏蓝徒手抓住了那把剑,些许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下一刻,冰霜漫过火剑,温振来不及抽身,连同着灵剑,化作了冰雕。
松开那把剑,魏蓝摊开手掌,血肉模糊的掌心泛着黑红,“可惜了,你的极阳之焰还只是皮毛。”
他张开另一只手,幽蓝的火焰翻滚着涌现,火焰跳动着落到温振和温云的身上。
下一瞬间,惨叫声响起,被禁锢在冰雕内的阴魂,哀嚎着痛哭着,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渐渐消声,化作一道青烟渗入魏蓝的体内。
血色的红眸仿佛更加的鲜艳了,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原样,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
心脏处传来些许的骚动,魏蓝闭了闭眼,按住心口。
“蛇祖,安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