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临时将军府

这座破旧的木棚就是临时的“牧蛮将军府”了,耀流天坐在一堆木头上烤着火,虽然现在白天已经有些炎热,但是到了夜里,草原上还是非常清冷。这些年的沙场征伐,在他的手臂和脊背上留下了很多的伤痕,遇到天气变化,有时还会隐隐作痛。

在那座位于王城中心的宫殿里,有着他的童年。此时除了木柴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万籁俱寂,他陷入了对往事深深的回忆中……

从小就有人不断地在耀流天耳边传颂先王们的传奇故事。传说科瓦族第一代的几位先王,是他的母亲在向太阳神祈祷时,感觉有孕,十年后生下的,她这一胎一共生下了三个儿子,分别是圣族、苦族、科瓦族的祖先。

不知过了多少年,他们的后代分别带着族人,在不同的地方建立了各自的王国。开始时他们还一同对抗荒族暴政。后来为了土地和各自不同的宗教信仰,相互攻伐。

科瓦族地处北境草原,北边是茫茫冰原,那里有野蛮的北荒人,他们是冰原土著和各族流放罪犯的后代,极为凶蛮残忍,在同他们的战争中,科瓦人练就了钢铁般的意志和强烈的自豪感。

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下各族的兄长,是神“最纯粹的儿子”。

幻梦延续几百年,破灭于耀流天的父王,耀琅衍。

他是先王的第五个儿子。那时候科瓦族经历了多年的旱灾,北荒人趁机劫掠,整个国家在风雨中飘摇。

为了维持生存,科瓦族需要不断将所猎获、放牧所得的牲畜皮货同苦族进贡,换取铁器和布匹。为了巩固两族关系,耀琅衍奉父王命令,以使臣身份出使苦族,参加新都城落成大典。

当他风尘仆仆的赶到苦族都城时,本以为自己作为国使,会得到礼遇,谁知这座天下闻名的国都,似乎并不欢迎这位来自远方的“贵客”。他被安排住在王城外偏狭的小驿站,在那里苦苦等了十几天后,苦族王城的礼官才想起了他。

他几乎没有任何准备的就被带进了城,然后不知所措的进了苦国王宫,一路上被无数嘲讽的眼神盯着。当其他国家的使臣被恭敬的请到大殿参加晚宴时,他却被安排同其他几位从蛮荒之地而来的蛮族使臣一同在大殿外的走廊里用了冷饭。

屈辱还没有结束,在所有礼乐停止奏鸣,所有使者离去后,他们几个人竟然被王宫侍卫截住了,说在大典时有几只金酒杯不见了,要搜身检查。

耀琅衍被彻底的激怒了,他几乎咬碎了牙齿,若不是自己的剑已经在入宫时被收走了,他也许会拔出来大开杀戒。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令他难忘的一幕,其他几个蛮族使臣竟然主动的脱下了衣服,恭敬的抬起双手,就像一群奴隶一般露出谄媚的笑容,任凭几个侍卫搜查。

就在那一刻,苦族人教会了他一件事,弱国无外交,落后无尊严。

耀琅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抬起了手,用投降的姿势被搜查。他在搜查后依然用这个姿势走出了王城,在所有守卫异样的眼神里回到了那个在泥泞小巷中的驿站里,为此他大病一场。

看到这个奄奄一息的使者,王城里的官员就像是打发一个皮货贩子一样打发了他,“众族之长”这个幻梦,从此成为了一根扎在这位科瓦王子心中随时会让他痛的刺。

耀琅衍没有马上回国,而是打点行囊,一个人游历了天下各城邦,他看到了一生难以忘却的繁华景象。

苦族是世界贸易的中心。那里有高大王城,无数的奇珍异宝,各地的商旅纷至沓来,堆积如山的货物在每个港口被变卖到世界各地。而圣国帝都,太子之城,有着比苦国大了十几倍的面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有高大的圣教枢和世界最大的图书馆,从贵族到平民,每个人都彬彬有礼。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得到热情的接待和王子应有的礼遇。因为在文明人眼中,他是落后的野蛮人。

他在之后几年内几乎游历了苦族、圣族和各蛮族的所有城邦,从此耀琅衍变了。他不再四处云游,不问世事。他开始积极争夺王位,在经历了阴谋诡谲的筹划和血雨腥风的多次较量后,他成为了野心勃勃的科瓦新君。

从他继位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改革。

为了能够向南方各国学习先进的文化和制度,他任用贤能,颁布法令,把科瓦的王城迁到离南方各族更近一些的灵山附近。然后学习苦族的经济、军事、城建,向圣族学习冶炼、农耕、礼仪、官制。

在经过十几年的学习和休养生息后,一只装备精良,士气旺盛的大军从王城悄悄的开进了苦族的地盘。苦族各城邦此时正在内斗,没有人会注意,北方那个落后的游牧小国,如今已经具备了吞噬天下的野心和胃口。

科瓦人擅长在宽广的草原上纵横驰骋,经过驯养,能够快速机动的战马和他们勇武善战的基因一起,让科瓦族一举成为令天下瞩目的恐怖力量。

从此,苦族和圣族的土地几乎都减少了四分之一,而科瓦王的土地却增加了十几倍。

耀流天是耀琅衍的第六子,他的母亲是一名从南蛮进贡而来的奴婢,在一次围猎中,当时还是王子的耀琅衍,因为争强好胜,为了在围猎中拔得头筹,不顾危险,在追逐猎物时失足跌落悬崖。

这位南蛮女正在附近,无意中发现了他,她不顾危险攀下悬崖,为他止血疗伤。因为救治及时,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回到王城后,耀琅衍见南蛮女聪慧美丽,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免心生爱慕,不顾众人反对,娶她为侧妃。

婚后两人如胶似漆,南蛮女性格豪爽泼辣,深得耀琅衍宠爱。不久南蛮侧妃有了身孕,耀琅衍自然对她关怀备至。生育之前,他甚至为此主动同圣皇签署盟约,急匆匆班师回国,就是为了能够陪伴她左右。

向来美好的爱情故事往往结局悲惨,在耀流天出生时,他的母亲难产而死。在她死后,耀琅衍一度连续几天不吃不喝,然后大病一场。

也许是因为痛失爱人,伤心过度,自从耀流天出生以后,耀琅衍很少去看他,也没有给他多少关爱。后来南蛮内乱,危及南疆安全,耀琅衍便派遣少年耀流天到南方军中效力。

他十四岁起就参加实战,经历了重重战火洗礼。在十八岁时,他接到了一道令他终身难忘的命令:“奉王命,擢升耀流天为牧蛮将军,统领南疆各军。”从此,他就几乎彻底远离了王城,远离了那些童年的回忆。

无论是父亲对他的态度,还是他南境统兵将军的身份。他都不可能成为王位的继承者,所以他能够远离宫城中的是是非非,享受军旅自由和沙场豪情。

现在他接到的最新命令是回王城,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局面。

现在王城中兄弟阋墙,局势复杂,政局风云变幻莫测。他最不愿意卷入这些阴谋诡计之中,可是王命难违,耀流天苦笑了一下,此时一根木头被烧断,整个火堆忽的散在地上,木屑伴随着火苗,散落的到处都是。

回到王城,耀流天一刻也不耽搁,他知道此次的命令是王廷发出的,要先到王廷衙府领命,便匆匆赶到王廷门外。

王廷门禁重重,通报后很久,才见到耀流师率领宣令官员来到门前。

耀流天立刻行了军礼道:“怎敢让二哥亲自相迎!”

耀流师笑道:“若是早知道六弟这么快就赶回来,我应该出城相迎才对!”

耀流师是科瓦王二子,在外征战多年,功勋卓著,前几年科瓦王便封天炎城为他的封地,去年又加封三城,成为了诸位王子中,仅次为大王子的封君。

自从大王子被幽禁,他现在代行监国之职,朝野一致认定,他是所有王子中,最有可能继承科瓦王位的封君。

耀流师道:“今天天气不错,前几日一直是阴雨绵绵,今天乌云散去,百鸟归巢,不知道你在路上,是不是也算准了今天的好天气才进城呢?”

耀流天行礼道:“二哥说笑了,我哪有这本事,我想不过是凑巧罢了。不知道此次父王召我回城,有何军令?”

耀流师道:“六弟这个脾气一点儿都没变,这么着急做什么?走,进去慢慢说!”说罢,他拉住耀流天一起走入王廷衙府正堂。

耀流天显然对于二哥的热情还不太习惯,想来这些年中,各自在外征战,见面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除了这点血缘,实在是没有建立起寻常人家的兄弟情义。如今他又做了监国,名份有别,似乎又让两人间多了一层隔阂。

进入正堂,耀流师请耀流师落座,轻轻挥挥手,一名王廷内臣双手奉上一个木盒,耀流天不知何意,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份礼单。

耀流天粗粗一看,都是些稀罕的异族珍宝,立刻起身施礼道:“如此重礼,二哥是何意?”

耀流师哈哈大笑道:“六弟好歹也是在南疆领兵多年,那里虽然不算是富庶之地,些许财物应该还放不到你眼里,何必如此?”

耀流天坐下道:“这些年南境各地洪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别说财物,就是吃饭都成问题。”

耀流师道:“我看了前些年你上报的旧档,大哥也是,虽然王廷也不富裕,但是这些赈灾的钱还是要出的,听说你牧蛮将军的俸禄,都用做抚民了?”

耀流天道:“是,不过是些小钱,却能安抚人心,使之不会铤而走险,聚众反叛。”

耀流师道:“这点儿俸禄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听说还有些许军资也被挪用了?”

耀流天心中一惊,南境部族众多,单凭自己的一点俸禄,自然是杯水车薪,不过这挪用军资之事,却一直瞒得很紧,上报王廷的账册他检查了多遍。没想到二哥刚刚上任便看出了问题,心中暗叹他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中诸事都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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