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扬州自古繁华,有春江碧水、园林画阁,溪桥凌塘、荷清桂香,绿竹烟柳,翠幕风帘,风景秀丽,游人如织,富饶繁华,文人雅客、绅豪富贾多会于此。

北宋真宗咸平四年四月,扬州江都县。街市上,百十来个小贩一齐扯起嗓子吆喝,开店的、摆摊的、逛街的,磨肩接踵,车水马龙。花鸟虫鱼、簪钗刺绣、酒水吃食、水墨丹青、金玉奇珍,应有尽有,奢豪繁华。

行商客人往来其间,一个个地走到小贩跟前大声交谈,怕离得远了半步别人就听不真切,问价的问价砍价的砍价,往往嗓门大口才好的小贩摊儿前人多,货物好口才差点的摊贩也不缺买主,只有声音“怯了”货物次了的摊主难得有生意,但在街市上混的又有几个是庸才?有豪爽的客人只问了价,付了银钱拿起东西就走,也有计较的客人同商贩争闹半晌,非得历一番“勾心斗角”才肯罢休。

瓦子里斗蟋蟀斗鸟的公子、爷们儿大声喊咬,鸟虫主人或下了注的人更恨不得亲自上阵撕咬。赌坊里更是喧闹,开骰盅前像行军打仗一般,喊大的喊小的一齐开口,像是在战场上呼喝冲杀。骰盅一开,输钱的破口大骂,赢钱的开口大笑,更像是千军万马向你冲杀过来,震得人头脑发昏。

蹴鞠场上青壮健儿们展露身姿技巧,引得驻足的看客大声叫好。

勾栏里的姐儿长得好的涂抹得清淡,长得差点的就浓妆艳抹,或站在门囗或斜倚在阁楼栏杆上招徕客人。

这时,一个枯瘦老道缓缓从城外走来,渐渐近了,便见老道左眼眼眶内黑洞洞的,空无一物,右眼眼球似被一片白色的东西蒙住,只能隐约见到一点黑色轮廓。老道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脸上只剩下薄薄一层腊黄色脸皮包覆着突出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好似会随时饿死一样,但他却满脸笑容,用半瞎的右眼,在街上东瞧瞧,西看看,见什么都凑过去细细端详,随后又笑呵呵地夸好,却也只夸“好”。人们习以为常,也不理会。

老道沿街一路夸了过去,也有个好心中年汉子见他可怜,将自己卖的炊饼递给老道,老道仍笑呵呵地说:“好!好!好极了!”不接下,也不理会,直接走到下一个摊位前,继续端详,自顾说着:“好!好!好极了!”

最后老道走到了一家茶馆前,继续站在门外细细端详,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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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却收起了笑容,也没再说“好”,缓缓摸索着进入了茶馆。

茶馆稍显冷清,只坐了三五人,都是熟客,伙计知道来什么人该上什么茶,时间久了客人是什么喜好也都清楚了,有了新茶便荐,缺了老茶就提,客人偶尔改换口味也会向伙计提前嘱咐清楚。老道进门,那些客人也不理会,自顾交谈着。

老道慢慢摸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不知何时从身摸出一枚铜钱,放在了桌上。

伙计收了铜钱,拿来一个粗陶碗,抓了一把茶渣放在碗中,又倒入沸水冲泡,老道坐着一动不动,伙计也习以为常。和其它客人说笑去了。

茶馆里的客人不是爱茶的就是出来消遣寻热闹的,什么城东张家的媳妇儿不守妇道,城南孙家的儿子不孝顺,哪家有待嫁的黄花大闺女出来与男子厮混,哪家的男人进了寡妇家的后门,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一个戴方巾、穿青色文士衣袍的细瘦中年男人快步走进了茶馆,直奔正中的一桌而去,边走边压低声音说: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说罢,也没叫上茶,径直提了正中一桌上锦袍男人的茶壶,也不怕是沸茶,直接把壶口往嘴里送进去。

锦袍男人一见来人,急忙伸手抢夺茶壶,不料慢了半步,便任由他喝了,白眼叫骂道:“挨刀剐的!知道我爱喝凉茶,每次都这样抢我茶喝!小心我下次换壶热茶,烫烂你的嘴!”

众人见了也都笑骂文士。文士不予理会,喝了茶,喘平了气儿说道:“出大事了,但这事我只说与你们听,你们可别说出去。”

伙计立即接话说道:“这事也瞒不住,若你张老童生知道了,那全城的人也就都知道了。”茶馆里的人听了哄堂大笑,张老童生急了,便斥伙计:“休提闲话!好好倒你的茶水去!”

“你又不买,我倒什么?”伙计两手一摊,歪着头笑着说道。

文士立马把十几枚铜板往桌上一拍,数也不数,仰头大喊:“来壶今年的新茶润润喉!”伙计听了,在桌上取了钱,边道:“铁公鸡也拔毛了”后,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上茶去了。

文士继续说道:“你们听好了!我在县衙当差的兄长给我说,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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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出城办案子的王都头一夜没回来,今早被人发现,死在了城东二十里外的小路上,连同去的三个差役也一并死了,不仅被人砍掉了头颅,身上也没个齐整的,都分不清哪只手脚是哪个的,像是被刀斧剁碎了的。”

一个坐在挨着门口的一桌,年纪在三十七八,面皮黢黑长相普通的汉子听后若有所思,片刻后又忽然拍桌站起,大声说道:“我先前挑柴过城门的时候,见了差役赶了一辆牛车,车上用布盖着,沿路还滴了些血下来,莫非就是王都头他们的尸体?”

一个五十来岁,一张老脸又黑又皱,又偏要往上涂些白脂红粉,搞得不伦不类的老妇斜倚在柱子上听了,连忙大声呸了一口:“呸!真是晦气,大清早的,怎么叫人听见这档子事儿呢!”

文士男子缩着脖子:“嘘!”又扭头四下瞟了几眼,见没什么旁人:“小点声,知县大人叫人不许说出去,我只说与你们听,若要想吃板子,就出去大声说,只要不供出我来就好!”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儒服,清瘦白净的年轻人道:“好好当都头的人怎么会死了呢?又是什么人手段这么胆大凶残,连堂堂的都头说杀就给杀了!”

“要我说呀,莫不是王都头得罪什么江湖上武艺高强的魔头,就是仇家来寻仇,不然前天还好端端的,今天就死了呢?”伙计边上茶边回应。

柜台后敲打算盘的老掌柜停下了手,抬起头说道:“应当不是寻仇,若是寻仇单杀一个王都头就好,可不会连同去的三个差役一齐杀掉,王都头平素办案是容易得罪人,可昨天他们出城时我见了,同去的有两个刚当上衙役的小伙子,平日还帮过我们不少忙嘞,他们没得罪过什么人,大可不必一起杀掉,就算是为了灭口,杀了也不必碎尸。”

与张老童生同桌的锦袍男子说道:“前天才出了案子,这才刚开始查案,查案的都头和差役却死了,这些日子怕是不太平了,在下家中只有老母亲与夫人在家,我放心不下,各位,在下先回家看看,告辞。”说罢快步走了。

众人听了,也不免起了忧心,没了兴致,大口喝光茶水,付了钱,各自回家去了。

这时老道的茶水也凉了些,老道端起碗,连茶带渣一口喝完,缓缓起身摸出城外去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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