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钟景尝过白梦来手眼通天的本事滋味,自然凡事都不瞒他。

这回发生的离奇事故,她也派兰芝给白梦来通风报信了。

白梦来得知了来龙去脉,顿时面色一沉。

他拦住本想回曹家刺探曹夫人口风的玲珑,道:“那样的龙潭虎穴,别回了。”

玲珑不懂他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心间惴惴不安,问:“发生什么了?”

白梦来抚了抚镶玉镀金的乌木骨泥金牡丹折扇扇柄,面色凝重地道:“我们怕是有麻烦了,得出去避避难。”

“避难?”玲珑纳罕不已,白梦来总不会说是要他们蛰居山野躲一程子吧?她可受不了没烧鸡吃的荒郊野岭。

“曹夫人,估计快发现这一出计中计了。毕竟钟景寻到赵姨娘,还能朝她发难,而你身为慧珠院的眼线,居然也没有提前和她通风报信……她即便是个蠢蛋,也该知晓不对劲了。”

玲珑品咂出事态的严重性,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问:“这……这怎么办?她不会杀人灭口吧?”

白梦来冷冷一笑:“杀人?想在皇城之中取我性命,怕是她还没这个本事。我只是担心她知晓自己受骗,会来金膳斋讨要酬金!”

玲珑哑口无言。

敢情白梦来嘴上说生死攸关之事,只是赚不到钱啊。

她想到了之前白梦来说要躲到深山老林里,顿时无奈地问柳川:“白老板不会是想携款出逃吧?”

这难道是白梦来的惯技,一得罪主顾就要外出云游四方避难什么的?

柳川暗暗摇头,和玲珑耳语:“不会。”

“哦,那他还有点职业道德。”

“低于五根金条以下的单子,主子不屑出逃。”

玲珑回过味来:“五根金条以上的酬金,他办不成事就会逃?!”

柳川实诚地点头。

玲珑无语,这都是什么黑心小作坊啊!

白梦来风轻云淡道:“不如还是按老法子来做,我们背叛钟景,投奔曹夫人去?”

玲珑为了打消他这种损人利己的心思,苦口婆心解释:“钟景给了咱们五根金条作为酬金,曹夫人才给了两根。”

闻言,白梦来犹如福至心灵,义正辞严地道:“你说的没错,我等金膳斋也是要耿介名声的,怎能墙头草似的反复?既然帮了钟景,那就帮到底吧。曹夫人的酬金,还了也就还了。左右我还能多赚个三根金条,不算亏了。”

玲珑听他道貌岸然地讲话,好似很有侠骨柔情。

可她复盘了一下故事始末——最开始他们不是跟的曹夫人吗?明明是白梦来见钱眼开,私底下又被钟景收买,翻到她那边墙头去的。

罢了,未免节外生枝,还是不讲这些了。

白梦来说“避难”,其实是受了钟景委托,出门查一查那个叫香玉的通房丫鬟。既然矛头指向了曹老爷,钟景也不可能被杀姐仇人曹夫人当火铳使指哪儿打哪儿,她得有些自己的判断。

白梦来接了单子,查真相的同时,恰好还能外出避一避风声。

这回他倒是学乖了,知晓不能声张了。

主仆三人,一朴实无华的鸦青色马车凑两匹毛色发亮的骏马,轻车简从地离开了皇城。

玲珑不免感慨,白梦来逃难的时候,是真机敏。华盖香车也不坐了,知道那样张狂,定会被曹夫人逮住。

一个被算计了、丑态毕露的女子,能做出什么,真是不敢细想。

他们前脚刚走,曹夫人就逮着帷帽亲自来金膳斋堵人了。

只见得金膳斋大门紧闭,青石板台阶上,放着两块红砖头,上面摆着一封信。

曹夫人知晓自己扑了个空,脸色铁青。

她捡起地上的信纸,里面写着:“白某办事不利,夫人此前给的酬金就藏于石缝之间,白某如数奉还。”

曹夫人一敲砖块,里头露出一点油纸包来。那两根金条,就被黄皮纸包在里头,裹得严严实实。

好你个白梦来!

这是想和她撇清关系,倒戈钟景那一头呢!

怪道之前说钟景是精怪,偏偏她还没疑心。

曹夫人这些时日也暗地里去查钟景底细了,原来她是双生女,此前尸首异处的那个,应当是她的孪生姐妹钟瑶!

只是这种事,告诉曹老爷,或许他也不会信,甚至是不在意。

左右都是能伺候好他的侍妾,姐姐妹妹又有何不同?

待他腻了,就会弃之如敝屣。

不过,曹夫人倒想借一借钟景的丧子之痛,看看她愿不愿意投靠她的阵营了。

曹夫人心中有思量,此处按下不表。

另一边,钟景权当赵姨娘的事儿不存在,她心里有了点心思,决定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于是,她去小厨房里熬了香味四溢的鸡汤,继续将她笨蛋美人的形象演绎下去。

钟景没置气曹老爷不处置曹夫人的事,还柔情蜜意地给他端汤来,这实属罕见。

曹老爷不知她是真对自己百般信赖,还是旁的什么缘故,面上笑道:“怎么?不使性子了?”

钟景楚楚可怜地依偎到曹老爷怀里,为他开脱:“妾身想过了,即便老爷处置了夫人又如何呢?改日再换个刻薄不好相处的主母,您不在府内的时候,还不是妾身会受人磋磨?老爷留着夫人,是看她受了如今的敲打,今后也会收敛一些,不再为难妾身吧?”

宠妾温柔似水,帮他把借口都想好了,曹老爷怎会不顺坡往下走呢?

于是,他扶了抚钟景的乌黑长发,宽慰她:“你明白爷的心意就好,若是换个手段高明的主母,恐怕你连在这里娇声和爷讲话的命都没了。”

钟景佯装很感动的样子,道:“唉,是妾身福薄,没能留住孩子。还有赵氏的尸首,您就让妾身来安葬吧!左右是妾身领入府中的,她这般惨死,实在是吓得妾身梦里都睡不踏实。”

人都死了,尸体也让仵作验了。曹老爷高枕无忧,自然也愿意卖钟景个好。

他道:“随你吧。”

钟景灿然一笑,艳若桃花。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赵姨娘和那叫老吴的厨子葬了一起。届时给他们立个碑,再烧些纸钱。人都死了,那就尘归尘土归土,前尘往事,不计较也罢了。

钟景揽住曹老爷的脖颈,娇声道:“有一桩小事不知妾身是否有告诉过老爷……”

宠妾媚眼如丝,饶是经验丰富如曹老爷,也有些顶不住。他的手不老实,肆意在钟景油亮的团花缎面长衫上游走,慵懒地问:“哦?是什么?”

钟景目光灼灼,犹如妖魅一般在他耳畔低语:“妾身,小名月儿。”

曹老爷闻言,默不作声。他审视着花容月貌的钟景,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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