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有鬲龙

云梦学宫接下来几天,倒是没有新的事情发生。

姒蚺龙估计共工玲儿不会再找自己麻烦,而轩辕舒在明年初大比之前,也会安稳一些,便也放下心来。不过,他可不敢再在晚上偷偷溜出去了。

并且,姒蚺龙住处周围,新添了数名护卫修士,个个是融意境高手,他想溜出去,凭现在的功力却也是做不到。

这天礼俗课内容却是音乐,教士先讲了一番话,与大家复习了乐理知识,最后才道:“音为歌咏,乐为奏器。音之起落,乃是心之律动。乐之变幻,乃是情之激缓。我们已经学过不少音乐,今天我们请到我苗华部落奏乐第一的太子长琴,为大家讲解琴技。”

对这礼俗课教士,姒蚺龙是没有半点好感。本来教士前半段让大家听得没有滋味,但最后一句却引来一阵尖叫喝彩,尤其是女孩子的声音一下子让教室空气爆炸一般。显然,这太子长琴在学宫内极受欢迎。

姒蚺龙却暗自皱眉,想起当日在黟山炫月宗,太子长琴目不转睛地注视涂山云凤的情景,心里一阵反感。

教士连忙抬手:“小声点,小声点……”这时,教室里女学员全部站了起来,一部分男学员也是欢欣鼓舞,只见一人长衫玉冠,手抱木琴,面带微笑,落落洒洒,缓步进教室登上讲台,向下点头致意。

弥越燕红着脸双手鼓掌,黎南女末大声喝彩,就连共工玲儿也双眼放光。真苗峰等男学员也呼喝不止,甚至拍击桌子表示激动。

姒蚺龙看对方长身玉立,气度雍容华贵,也听过他的琴声,如丝如缕,悠扬动听,但心里就是腻味。

听着众多女学员的私语、喝彩、尖叫,姒蚺龙更是不耐烦。不止姒蚺龙一人,心里发酸的还有轩辕舒等几名男学员。

太子长琴首先对琴的构造、质地、原理进行了讲解,但姒蚺龙实在听不进去。太子长琴讲完后,又为大家演奏曲子,请大家体会。

第一支曲子乃是《百鸟朝凤》,只见太子长琴神情专注,眼神时有痴迷,似乎又看到了涂山云凤的舞姿一般。

姒蚺龙听着如此琴声,耳中也知这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妙音,但一想到涂山云凤,姒蚺龙差一点要捂上耳朵。

第二支曲子乃是《云梦曲》。太子长琴要大家仔细体会曲中水势淼茫、云雾缭绕、波光荡漾、水鸟飞翔之意。

姒蚺龙听着他的琴声,也感到一阵佩服。

这时,突然有修士前来,宣道:“苗王陛下请太子长琴到苗王殿一趟。”

太子长琴按住琴弦,略一沉吟,便向众学员歉然点点头,向教士与学员们告辞了。引得一众学员一齐失望。

教士便宣布下课,让大家休息一下。

姒蚺龙则是舒了一口气,讨厌的家伙终于走了。

放课后,姒蚺龙刚回到住所,却接到修士传召:速去苗王殿拜见苗王。

姒蚺龙心中忐忑不安起来,怎么让我见苗王呢?自己到了快一个月了,现在才让过去,有什么意思?但他无从拒绝,只得狐疑地跟着修士去了。

此时夕阳斜照,河流如束带环绕,田舍成块错落;峻岭如孔雀横屏,双峰山上云雾开合弥漫。

姒蚺龙跟着修士向双峰处行得一里许,遇到一处溪流,再前行,便听到瀑布声响,而瀑布之旁有一宫殿,便是苗王殿了。

姒蚺龙在沿途便遇到几次巡逻小队,而苗王殿前更有数十修士护卫。

怕也没有用,姒蚺龙壮大胆子,穿过护卫修士,在前方修士引领下,挺胸进了苗王殿。

他原本以为苗王殿中会是庄严肃穆,如黟山炫月宗的炫月殿一般,或者是杀气腾腾,给自己个颜色看看。

哪知这苗王殿中却是音乐之声舒缓畅然,姒蚺龙演奏之人乃是吹奏一支竖笛,一边吹奏一边在殿内踱步。殿中有宴席,殿内之人一动不动,似都陶醉在笛声之中。

姒蚺龙站在门口,听笛声凄楚,危阑幽咽,只觉一片秋色萧萧,落叶纷飞,孤雁哀鸣,水调歌头笛声弄,流云横渡曲未终。

不知何时,笛声已经停止,那吹笛之人向殿中一揖,翩然落座了。众人这才齐声叫好。

姒蚺龙这才发觉引路祭士不知何时悄然退出,并关上殿门。他有些茫然地向宴席走了几步,众人也发觉了他。

左侧一人兴意盎然站起,向姒蚺龙走了几步,道:“蚺龙公子好,快来拜见苗王陛下。”姒蚺龙看了,正是轩辕欢。

姒蚺龙无奈,只得在他引领下,向正中一拜:“见过苗王殿下。”

耳中只听一声:“不必多礼,请坐。”

轩辕欢笑着拉了姒蚺龙坐到自己下首,在太子长琴之前。

姒蚺龙只得向太子长琴点头致意。

太子长琴彬彬还礼。

姒蚺龙落座后,才来得及看向苗王。只见苗王乃是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殿内灯光模糊,看不清楚面貌,但见其双目精芒,威气逼人。

姒蚺龙连忙收回目光,不敢直视。他又看向对面,却是一阵惊喜,连忙站起,深深一揖:“拜见教师大人。”

原来对面一人却是涂山学宫的教师涂山昊炎,只见他笑吟吟站起,带着亲切回礼:“蚺龙,在这里还好吗?”

旁边又有一名女子向姒蚺龙解释道:“涂山昊炎大人已经是珍珠城的祭司了。”

姒蚺龙吃了一惊,看向旁边女子道:“拜见柏山长老。”原来女子正是黟山炫月宗光明顶峰长老柏山听月。

柏山听月也欠身还礼,笑意盈盈:“见到蚺龙公子无恙,这下我们也都放心了。炫女大人与副宗主大人都很关心公子呢。”

姒蚺龙听她说起“副宗主大人”,想起涂山云凤来,心头不由一热,但又连忙问涂山昊炎:“原来教师大人已经担任祭司之职了。”姒蚺龙心想,怪不得涂山昊炎能坐在柏山听月的上首呢。不过,就算涂山昊炎是珍珠城的祭司,也应当与柏山听月平级吧?难道柏山听月是看在自己母亲和云凤姐姐的面子上,推让珍珠城吗?

涂山昊炎笑道:“我担任祭司不过月余,却是女乔夫人的任命。”

“不知我母亲在珍珠城还好吗?”

涂山昊炎笑道:“女乔夫人一切安好,前些时日酋长大人生病,女乔夫人目下代行酋长职务。我此次前来云梦,正是女乔夫人派遣。”

母亲代行涂山部落酋长职务?姒蚺龙听了一楞。

这时涂山昊炎又介绍坐在自己上首,适才吹笛之人,他态度恭谨道:“这位乃是中原使者:虞帝亲封的乐正----有鬲龙大人。”

姒蚺龙听说过,这乐正乃是卿士之一,与嬴伯益所担任的水正似乎是平级的官职,不过,重要性不知如何。想不到此人如此年轻,只有三十出头,职位却如此高。

有鬲龙长身而起,向姒蚺龙奉礼:“在下妘姓,有鬲氏,名龙。奉虞帝陛下与夏官大人之令,出使云梦。看到蚺龙公子安好,夏官大人也可放心了。”

“多谢有鬲大人。”姒蚺龙连忙见礼。

几人见过礼后落座。

轩辕欢笑道:“中原、黟山、珍珠城三位使者,你们也都看到了,蚺龙公子在我苗华部落全然无碍,而且在我云梦学宫上课,所以无需再有疑虑。”

有鬲龙沉声问道:“不知蚺龙公子何时方能离开此处?”

轩辕欢笑道:“总要等蚺龙公子成人礼之后吧。”

有鬲龙早知他们会如此,因向苗王说道:“我此次来云梦,正是要听一听苗王的意见。不知苗王可否与我中原达成和平协议,互不侵犯?”

哪知苗王却淡淡地说道:“本王从未去过中原,也不了解中原人是何心性,所以此事我授权轩辕先生与贵使商谈。”

轩辕欢躬身谢过苗王授权,然后笑问有鬲龙:“不知贵使说要与我苗华部落互不侵犯,可有何诚意?”

有鬲龙不动声色,说道:“诚意自然是不去进攻苗华部落了。”

太子长琴冷哼一声,道:“不来进攻我们?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柏山听月也是冷冷地插话道:“真不明白,你们为何扣留蚺龙公子这样一个少年人?”

轩辕欢笑道:“好了,好了,蛮族如遍地散沙,不足为惧。并且中原蛮族已经被夏官大人悉数东迁,已经威胁。但如今兽族蠢蠢欲动,我人族全力对抗兽族也是应当。不过,兽族被击败之后呢?中原能否容得下我苗华部落?”

有鬲龙立刻道:“虞帝陛下宽厚仁孝,北方北狄屡次犯我中原,两年前,虞帝陛下亲征,擒获白狄酋长,白狄酋长发誓再不侵犯中原,而虞帝陛下也大度释放白狄酋长。近些时日,兽族围攻珍珠城,又是虞帝陛下派遣大理卿皋陶为帅,率虎、豹、熊三军,一举击溃兽族。兽族主动求和,虞帝陛下也应允了。如此仁义,又如何容不下贵部落呢?”

轩辕欢笑道:“虞帝陛下年轻时曾说逢蒙杀师,可夸父逢蒙现在蛤蟆山,说自己从未杀害有穷后羿,不知真相如何?”

姒蚺龙听了,心里打了个突。

“虞帝陛下宽宏大度,重信守诺,言如金玉,夸父逢蒙不过一介小人,岂可并列而论?此事早已有定论,中原不会为小人之事而费思。”有鬲龙声如金玉,大度而威严。

轩辕欢又冷声道:“有鬲使者,你的话能否代表虞帝呢?”

“有鬲龙来时受虞帝面谕,又有夏官大人亲命,自然代表中原意见。”有鬲龙仍是掷地有声。

轩辕欢笑道:“不过,虞帝之命,与夏官之命,是否有所不同?”

有鬲龙现出怒容:“虞帝征白狄胜返之后,已经在蒲都诏告天下:令夏官大人总理天下军政,天下氏族朝贺,万民欢悦。此事你们不会不知吧?虞帝陛下与夏官大人本为一体,有何不同?”

姒蚺龙听了大为振奋,父亲肯定会成为下届天子……天子啊……但想到自己母亲仍在珍珠城,父亲与玉英公主又有了一子----姒扈,心中立时觉得有点不舒服。

太子长琴冷冷说道:“此事我们当然知道,只不过,虞帝要与我们议和,不知文命大人是否愿和呢?”

姒蚺龙心中一凛,难道父亲要与云梦开战?不会吧?肯定是挑拨中原内部的矛盾。

果然,有鬲龙一脸正气:“夏官大人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河汉济淮洪灾不再,中原、苗华同得其益,如此胸怀、包容天下,此为我人族之望,又如何会在蛮族、兽族威胁之下,策动人族纷争呢?”

姒蚺龙暗自为有鬲龙鼓掌。

太子长琴目中不屑:“文命大人如真是人族之望,又为何弃结发而纳帝女?”

有鬲龙霍然站起:“尊君为礼,衍后为德。唐帝陛下曾以娥皇、女英两位公主配虞帝,正是感虞帝正礼仁德。炫月宗以女为尊,虽礼制不同于中原,女乔夫人允玉英公主同嫁夏官大人,正是主母之懿德。所谓母仪天下,正当如此。”

姒蚺龙本来听了感到自惭且怒,但听了有鬲龙的解释,心里立刻放松。母仪天下?果然占尽道义。

柏山听月也道:“长琴公子,中原与黟山本为结盟,珍珠城更是中原与黟山的纽带,女乔夫人为我下届涂山氏族长,你休要挑拨。”

太子长琴冷笑一声。

轩辕欢笑道:“并非是我等挑拨,去年涂中一战,恩怨深结,现在要议和,我等总要知晓贵方诚意吧?”

姒蚺龙听着有鬲龙的辩辞,感到有些不满,但也说不上什么,母亲告诫过自己,子不言父母之过是为礼。这礼未免太多了,天天守礼,真是心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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