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小车”缓慢停在警员和同事大叔面前，说是车，更像是一块板镶着4个轮子。这些小车在系统的控制下可以自动分析最佳路线，带使用者到达指定地点。
“这是？”警员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车。
“室内交通网络。”大叔似笑非笑。
“室内还有交通？”警员惊住了。
“那当然，有的人下床上个厕所都不愿意，当然要构建交通系统了。”大叔嘴角微扬。
“额...”警员听出大叔在开玩笑了。
“这里内部环境比较复杂，居住区也很大，如果不用这些小车，会很麻烦。”大叔轻咳两声，解释道。
“怎么用这些小车呢？站在上面就能送我到我的房间吗？”警员有些疑惑。
“差不多，这和发给你的临时通讯手表有关。”大叔掏出那块手表，其组成很简单，合成材料做成的绑带中间嵌着一个金属块。
大叔拿着手表站在一辆小车上面，很快小车感应到了什么，慢慢启动，向走廊深处驶去。警员也赶紧效仿，很快追了上去。
走廊近六米宽，很长，警员看不到尽头，大叔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小车慢了下来，和警员并齐。
“我们这是公职人员的居住区，人少，而且现在还有很多在外工作，其他通道可没这么清净，就算有小车，估计走廊里也很挤。”同事大叔瞥了眼警员。
“哦哦。”警员愣愣地点了点头。
“刚才我说，要跟你讲个故事，现在说正好。”大叔深吸了一口气。
“您说。”警员的头微低。
“听说过乌托邦实验吗？”大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警员的神情。
“没有...”警员一脸茫然。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科学家们利用老鼠做了一系列实验，其中最著名的一个称为Universe 25，也就是25号宇宙实验。”大叔扬了扬眉毛。
“你是从军校出来的，现在还学英语吗？”大叔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没，英语变成了选修课程，现在都有同声翻译设备，况且汉语正在逐渐成为主流。”警员回答。
“真是没想到，以前我们为了向其他国家表现自己、证明自己是对的，不得不去学他国的语言，现在倒是反过来了，变化真大。”同事大叔摇了摇头。
警员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说正题，25号宇宙实验的内容很简单，将老鼠放在一片精心设计的空间中繁殖，雌雄共4对，在试验期间，给予老鼠充足的食物、水，给予他们几乎无尽的筑巢材料，给他们提供娱乐甚至健身设备，还定期给他们清洁空间。这里，天敌、疾病都不存在，他们只需要繁殖就够了。在这样完美的情景下，经过104天的适应，鼠群的数量开始指数增长。”
“每50-60天，鼠群的数量便会翻一番，实验持续到第315天，鼠群的数量增长速度变了，你猜，速度是变快还是慢了。”
“变快了吧，毕竟鼠群基数那么大，而且食物和水充足。”警员猜测道。
“变慢了，鼠群中一些老鼠出现了奇怪的行为。”大叔看着前方的走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行为？”警员好奇地问。
“一些老鼠耗费大量的时间将泥土滚成球，而不是去筑巢，他们在做一些对繁衍毫无意义的事情；一些老鼠不再协作而是开始互相争斗，他们打架斗殴，侵犯其他老鼠的领地。”大叔说。
“好像人也是这样，当吃饱喝足，他们就会找其他乐子，普通人会打架斗殴，暴君则会发动战争。”警员调侃。
“雄性老鼠的领地不断被侵犯，他们原本的领地意识渐渐消亡，相反，雌鼠因为要哺育后代，开始接替雄鼠的任务，她们暴躁易怒，攻击性增强。”大叔说。
“你这么一说，我都以为说的是人类女性，现在女性地位越来越高，有的家庭中，女性甚至负责挣钱，男人反而养孩子。”警员表情有点僵硬。
“嗯，雌鼠不再哺育幼鼠，幼鼠没有办法开辟自己的领地，只能任由家庭的摆布。”
警员沉默了。
“家庭的教育成为了孩子成长的最大因素，社会变的拥挤浮躁，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有进攻性，甚至会对陌生人痛下杀手。”大叔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
“第338天，领地分化严重，有的领地老鼠出生率很高，有的很低。很多雄鼠找不到配偶，强大的老鼠攻击、欺负弱鼠，占有更多的配偶。”大叔的声音一滞。
“一些强大的人享有更多的择偶权、交配权，他们欺凌弱小者，自己的团体反而越来越庞大。”警员压低了声音。
“一些雄鼠出现更奇怪的表现，他们终日吃、喝、睡，把自己的毛色染得鲜亮，沉溺于美化自己，而且，同性行为增加。”大叔在等待警员的回答。
“一些男人把自己打扮成女性，甚至希望通过手术成为女性，一些男人的性取向改变了。”警员头愈发低了。
“有时，老鼠为找食物，打扰到了同伴的安宁，便会被群起而攻，被撕咬。然而，这些被攻击的老鼠很少反抗，只是等待众怒平息，可如果它的安宁被打扰，也会变得非常极具进攻性。”同事突然看着警员的眼睛。
“人们犯了众怒，会选择息事宁人，但是当他们自己成为群众的一员时，会对冒犯者毫不犹豫地施加恶意。”警员咽了咽口水。
“鼠群的社交能力下降，老鼠们似乎更乐意享受自我。雌鼠开始逃避哺育责任，甚至把幼鼠踢出巢穴。有些雄鼠的社交能力下降很快，他们不喜欢融入群体。”同事伸出手拍了拍警员的肩膀。
“很多人不愿意进行社交，一些女性不愿意生孩子或者生孩子不愿意抚养。”警员的手悄然攥紧。
“第560天，鼠群数量达到峰值，2200只，停止增长。鼠群开始出现“不婚主义”甚至“单身主义”，雄鼠和雌鼠间互无兴趣，老鼠们花更多的时间在家里，不愿出来。死亡开始蔓延。当实验人员将他们放入正常鼠群时，这些老鼠也没有任何生育意愿，有些虽产生了性行为，却也难以产出后代。不同于濒危物种找不到繁衍对象，这些老鼠从精神上失去了繁衍动力。”同事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你想的一样。”同事大叔认真地看向身旁的警员。
“你们不愿意结婚甚至谈恋爱，越来越多的人宁愿把时间花在游戏仓中，沉浸在虚拟的世界中无法自拔。你们似乎失去了繁衍的动力，更希望自己作为一个伟大的个体存活在这个宇宙。”同事的话响彻在警员耳边，警员头上沁出了丝丝汗珠。
“第1780天，最后一只雄鼠在25号宇宙死亡。实验结束，那么...”
“属于人类的第1780天，又是何时呢？”同事大叔的眼神黯淡下去。
警员的电动小车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