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像是吃了苍蝇

美芳赶在正中午的时候总算把她家和张国宇家的银杏叶地浇完。她扛着锨进了村,见老槐树底下坐满了人。夏天老槐树下经常不离地坐着乘凉的人们,这也是个人市,没事的人都愿意到这里拉拉家常,传播些新闻,凑个乐趣。可是今天的人特别多,尤其是不爱凑伙的大伯也站在人堆里,还有大妈、三叔、三妈,怎么张永鹏也回来了?她好奇地走到槐树阴凉底下,站到芳芳和张石柱跟前。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满脸的汗水流着,两只鞋全是泥巴。当她刚站稳,她大伯就开始气势汹汹地说:

“美芳,你整天和张国宇在一起,这是干啥?你有男人有家有孩子,你不好好过你的光景,你把张国宇招惹到家里吃住都在一起,你是有家有体的有夫之人,你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不嫌丢人,你这么下去算是怎么的?”

美芳浇完地准备回家洗洗、吃饭。因为她一早上地去时只吃了块馍,为了浇完地,她一直饿到了正午,这时肚里早已是饥肠辘辘。没防备还没到家,就碰上了这么个场面。她还没有彻底地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老三又接着说开了:

“你这个坏女人,哪里有一个炕上睡两个男人的?你把我们家的人都丢尽了。不管管你,你就越不象话了。”

这话出自她三叔的口她就觉得是在掐她的短处,在她的童年伤疤上撒盐。她的心在伤痛振颤,无名之火不由地往上升冒。她的肚子在一颤一颤地扇动着。还没容她发话,紧接着大妈、三妈又开始了。

老大媳妇见两个男人都说话了,也就狐假虎威地嚷嚷开:“美芳,你到十里八村打听打听,有你这么个样子吗?你这没良心贼,你来这个家前是个什么样子?你没吃的、没穿的,精脏稀烂象个人吗?你嫁给张永鹏,你婆婆对你有多好呀,整天是热汤热菜地侍奉着你。把你儿子都给你招呼着长大了,你男人把你捧在手心上,把你培养成了个人样啦。你忘恩负义,不好好过光景,而是学会了逛男人,学会了当野玫瑰。你这个大淫货,一个男人不行,还要养着两个。要你这烂货干啥呢?”

老三媳妇紧接着就说:“你这破鞋就欠揍。张永鹏,过来打,打这个坏骨头。老五,你也过来打,教训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坏不敢。这个坏蛋就把咱一家子给拿住啦,就不信我们家没人能管治得了你。张永鹏,动手打。”

张永鹏站在那里脸曲扭着,眉头间抓了个象蚕一样的圪瘩。瞅着他的脸,真是气死木匠、怄死画匠,吹糖人的看见大病一场,好象谁欠他二斗年麦一样。在他三妈叫他动手打美芳时,他连动一下都没有动。只怪他妈就没有给他生下打人的手,他也没有打人的那个胆。他站了好一会才说:“咋打,先打哪里?”他苦笑了一下。

在一旁围观的人们都在嗤嗤地发笑。

老三见张永鹏这个没种货助不上去,就说:“老五,你咋不动手打?”

美芳终于把她对二叔积蓄多年的怨气发泄泼撒了出来。她泼撒得是那么干净利落,有理有据。以至把一直立眉瞪眼,张扬着脸的老三也泼撒得眼角稍稍地垂了下去,再没话可说了。

天气闷热,热得人们都喘不过气来,像是扣在一个大蒸笼里一样。老苦槐继续倾听着这场良知与道义的辩论。树阴凉下站着的人们还是一股劲地擦汗。

美芳更是汗流浃背、情绪激昂和饥肠辘辘交织在一起。她已经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由开始的沉默转入到应对,又由应对转入到进攻。

老三被美芳说得哑口无言、理屈词穷、无地自容。他低着头、红着脸只是在擦汗。

美芳弯着胳膊,用袄袖在脸上从上到下擦了一下,又用手把披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拢了拢,说:“我是个坏女人,我是明的和张国宇好,我是因为生活所迫。可是,有的人吃不愁、喝不愁、花不愁的,你在玉米地里干啥?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半夜里野男人从家里出来差点被狗咬伤又是谁?不过你们是暗的,是偷偷摸摸的,难道你们就可以正儿八经地凑着嘴说别人,当个伪君子。我是明的就成了坏人。都把心掏出来看看,或许我还比你们干净呢?还比你们鲜红着呢?”

天空一大块乌云把太阳遮住了,人们顿觉得有一丝丝凉意。老槐树在大风的吹动下,叶子也激动地摇摆了起来,连枝条都在动荡地跳跃着。天空中,几大块云从不同方向往一起聚拢着,翻滚、挤压、碰撞、又连在一起,并越积越宽,越积越厚,迅速地把整个天空都罩得严严实实。远处不时听到闷闷的雷声。啊!暴风雨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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