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跑偏

“不用换了,就这样吧。”织影窘然过后反倒坦然起来,语带庆幸道:“还好,你要是再让我换,我也没有衣裳可以换了。“你不知道,那个锦岚爱臭美,就喜欢裙装,给我们做的也都是裙装,这套还是我在她搁置未发的那些衣裳里扒出来的。”听织影讲这些家长里短,雎略没有觉得琐碎而不耐烦,反而配合地问了一句:“你不喜欢”织影撇了撇嘴:“她不喜欢我,我干嘛要喜欢她不就是一朵五彩华云嘛,有什么好稀罕的,影部的云族琐碎得要死”雎略失笑,他虽不懂云族内务,却也知晓,司云殿主神非五彩华云不任,也难怪族人眼红了。“她们的意见你不用理会,只需先做好你影部神女的本分,别的,司织也会教你。”织影狐疑地看着雎略,正所谓交浅言深,他在自己初初化形那日就表现出非同寻常的维护,这都是为什么呀曲觅不是说云族无主神,被天帝冷落了近万年吗按理说,与他这个战神族的优秀子弟不在一个层次上,他这般作为又是什么缘故雎略见她开始发呆,转动手中的沧巫承接月光,将之反射在织影瓷白的脸上,映上一道浅淡的光斑。月光柔和,织影心头乱绪被晃散,下意识地抬手遮眼,却不知月光根本伤不了她的眼睛。“你再插科打诨,今夜就过去了,明夜的训练会是今夜的两倍。”雎略神情严肃地提醒,颇有几分为人师表的责任感。织影仿佛又回到了三点一线的中学时代,充实而忙碌。“既然是拜师,我总要行个拜师礼,敬杯拜师茶才算完吧”武侠小说里不都这样写的吗谁知雎略摇了头:“我不收弟子。我师从玄祖元君,师尊弟子唯我一人,而我又要打理空桑山。所以”他握着剑柄,将沧巫横在织影胸前:“我是代师收徒,至于你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织影的思绪还停留在“玄祖元君”上,曲觅没跟她提过有这号人物啊“呃,我冒昧地问一句,尊师是哪一族的我拜师也有个底。”雎略又摇头:“师尊乃是肉身成圣的凡神,并非天地自然孕育的天神。”“凡人真的可以成仙”织影嘴巴喔成了一个圆形。她的表情成功地让雎略再次跑偏了话题,跟她讲起了六界概要。天地间共有五界,天界,魔界,仙界,妖界,凡界。其中仙界中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仙,只因其修道从而获得比寻常凡人更长的寿元,容貌衰退周期也被拉长,故而自称仙门,从而形成仙界。人修邪术,会化妖成魔。而仙门中人修道至大成也可飞升成为真正的仙,此时便能入得九重天,再为上仙,而后上神。自然凡界与天界之间百层虚空的天雷也不是吹的,故而从上古至今,只有寥寥几人破界飞升为神。雎略的师尊玄祖元君就是其中之一,这也足见其出类拔萃,只可惜天妒英才,玄祖元君在千年前的一场战争中不幸陨灭。至于魔界魔族来历神秘,数十万年前异军突起,一举成为与天界分庭抗礼的魔界。后经查实,魔族乃是远古战争过后留下的各族怨气而生,因而他们居住于远古战场的遗址,此地名曰归墟。而魔族首代魔尊覆天是为神族所灭,便号令群魔攻打天界,两百年前,两族方订立契约,永不互犯。听到这儿,织影不禁唏嘘,这个覆天魔尊也太造孽了,为了一己之私就让两界斗了那么多年吐槽完了以后,她又追问:“六界六界,还有一界呢”看着她像个缠着长辈讲故事的孩子,雎略心里有块地方顿时柔软,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她:“还有一界在地下。”说着,他瞥了织影一眼,因他此刻背着月光而立,织影并未瞧见。雎略收回目光,轻轻地抚摸沧巫的剑刃,像是在轻抚恋人的脸颊。织影却莫名地感受到了沧巫剑上传来的一股杀伐之气。雎略已继续说了下去:“两族之战,波及甚广,后来六界陆续加入战争,一时间哀鸿遍野。因杀戮过重,幽冥之神以一己之力开创冥界,为众生留下轮回生机。”“那玄祖元君也在此列了”织影墨黑的眸如棋盘上的黑子,一子就可以定生死,却又像天上的星子,指引羁旅之归途。雎略却道:“死分两种,身死和陨灭。”“身死,陨灭。”织影将两个词在舌尖绕了两圈儿,刹那间眼神清亮,“陨灭就是不入轮回”雎略轻点下颌。织影为自己猜中而兀自得意,一时静默。雎略的手掌缓缓一松,掌中的沧巫将月光投进雎略不知不觉变得柔和的眼睛里,他霎时清醒。扯了这么多,正经事一点儿没做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神采飞扬的织影。不知是怒她刻意偏题,还是气自己定力退步,被她带跑偏,又或者,看她认真听自己说话,心里感觉满足。雎略合上眼,平复心绪。夜幕上悬挂的凸月被飘过来的一片云挡了大半的风光,也隐去了雎略突然的失态。他一向是善于隐藏情绪的,再次睁开眼,已是波澜不惊。雎略右手轻巧一掷,沧巫钉在织影脚边,刺破了一块小巧的鹅卵石,碎石惊飞,落进了不远处的大河里,传来细微的响声。“啊”织影的耳膜却像铜锣被敲响,她惊叫着后退一步,看着沧巫不住颤动的剑柄,掌心黏腻,却是一层冷汗沁了出来,“你要干嘛”雎略面色转沉,眼底流水退去,留下冷硬的河床,肃然道:“从现在起,不许说话,照我说的做。”织影怕他发火拿沧巫一剑结果了她,顺从地点头。“沧巫是玄祖元君所炼,对着这把剑三叩首,便算拜师礼成。”雎略指着没地三寸的长剑对她说。织影猛然抬眸,心头诧异,原来沧巫竟是玄祖元君所制,他一早就将沧巫送给自己,那是早就打定主意要代师收徒了事有反常必为妖。可眼下雎略脸色不虞,也不好追问个究竟,只好闭紧了嘴巴,照着雎略的要求行了拜师礼。站起来,织影面容扭曲地揉着被鹅卵石硌疼的膝盖,听着雎略说话:“从今而后,你我就是同门,你只需遵礼唤我一声师兄即可。”织影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雎略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适才侃谈六界之事,已费了不少时间,今夜就暂时不教你剑法了。”见织影瞠着眼还是不说话,雎略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你现今最需要的就是提升灵力,望月之日金水盈满,本是采集月华的最佳时机。“昨夜望月刚过,今夜月之精华虽弱,却也更适合你现下的情形,以后半月戌时到亥时这两个时辰行吐纳之法,采集月华。”最后状似无意问了一句:“吐纳会吧”不会我从前的修为怎么来的织影很想也赏给他一个大白眼,但强弱分明,她唯有屈辱地再次点头。雎略不由自主就放松了神情,轻颔首:“那好,开始吧。”织影脑袋略微前探,眼睑微张,缓缓地歪了脑袋,显然是在问:开始什么“以吐纳之法采集月华。”雎略忍不住想扶额。这真的是那朵追着他跑,会走捷径的五彩华云么怎么这么的呆不会读心术的织影不知者不恼,仔细地拔出了沧巫,将之收回剑鞘。开玩笑看着这把剑在她面前挑衅地闪着寒光,她怎么安心得了织影长长地吐了口浊气,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开始吐纳。如雎略所说,今夜的月之精华并不是很浓郁,但也让她整个灵台都充盈着纯粹的灵气,灵气由心脉运行各处经脉,让她感到格外的舒畅。子初之时,她已感觉到体内有一团稳定的灵气,不会因为她的呼吸而流失。雎略看了并没有做出评论,只是淡声说了句:“明夜继续。”又拿了块玉简给她,“这是拙隐剑法的心法口诀,你须熟记在心,明夜我来考校,若不过关,就去河底打坐一夜。”织影仍旧是乖乖点头。雎略心头微感诧异,但还是习惯性地什么也没说,将织影送回了司云殿。直到大门完全掩上,他才离开。离司云殿远了,他冷淡地对着虚空道:“你何时学会跟踪人这等无礼行径了”他身后闪出来一个玄袍男子,那男子紧皱着眉心,话语中也带了一丝明显的火气:“你这是在做什么”雎略没有转身,只道:“峄皋山的事我不管,空桑山的事你也无需多问。”一路尾随雎略的,正是峄皋山的岩川。岩川听到这话,一张脸跟极地冰川似的冒着汩汩寒气:“你我相交一场,你就只有这一句那丫头窥探了我族秘辛,你还代师收徒我可不是那丫头,什么都不知道,玄祖元君教给你的可不是拙隐剑法”知道自己若是不给出一个说法,岩川是不会放过自己和织影的,雎略无声地叹了口气,拿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当年司云殿主神之事,你我虽未能亲见,却也能想象天帝与大帝是如何逼迫云族的,孰对孰错且不追究。“云族主神之位空缺,式微多年,积怨日久。她的真身注定她的路比常人艰辛许多,若是能帮云族调教出一个主神来,天界会安稳许多。”岩川将雎略这段话回味一番,便知道他是有心的,紧接着却又听见他冷笑一声:“天帝独裁多年,冷心冷情,这位子竟也做得安稳”“慎言”岩川压着声音,接着左右看了看。雎略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声音更加冷漠:“总有一日,你我皆可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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