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走了过去，蹲在和尚身边，和尚抬起颤抖的手，一道光明，照在他颤抖的手上。
在光明中，无数灰尘在舞动，细小的让人肉眼难以辨别。
“看到了什么？”和尚问道。
“尘埃！舞动着的亿万尘埃。”玄烨说道。
“这就是亿万个世界，舞动的世界。”和尚说道。
玄烨有些迷惑地问道:“世界？一颗尘埃也是一个世界？”
和尚说:“对，每颗尘埃都是一个世界，只是，它们有的是完美的，有的是缺失的。”
和尚说罢，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抚过玄烨的双眼。
蓦地，所有物质都在玄烨的眼中变得无限大，光芒中，密密麻麻舞动的尘刹，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大世界,而玄烨就是一个局外人，站在所有世界之外看世界。
和尚将其中一颗尘埃抓住，放在玄烨眼前。
玄烨清楚地看到，无数微生物族群在尘埃世界中生活，它们同样有战争，有国家，有家庭，有感情，有生活，有着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和尚把尘埃世界放开，又随手抓了一个尘埃世界。
这片尘埃世界寸草不生，光秃秃一片，甚至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和尚的声音在玄烨的心头响起:
“先前那个世界是完美的，而这个世界就是缺失的，就如同你缺失的人性，不圆满的生活一样。”
“如果继续这样修炼下去，你的世界将会从完美世界的基础变成不完美或缺失的世界。”
就在这时，殿外雷声响起，而后便是瓢泼大雨。
玄烨终于可以看到无限远的大殿门窗，屋檐上，雨水化连成一个个小水滴，成股滴落。
和尚再次抬起手，房檐上的一颗雨滴被老者摄到手中，雨滴在他的手中不停地变幻着形状，却并没有破碎。
下一刻，雨滴在玄烨的眼中放大，化成一个巨大宇宙。
无论世界在这个巨大的宇宙中运行。
而后，玄烨双眼再次看到这片宇宙中的一个世界。
这片世界里，同样有大量的微生物存在。
它们同样在忙碌地生活。
对于这些微生物来说，他们的世界是无限大的，而在他们世界之外，竟然还存在浩瀚的宇宙。
和尚手指轻轻一弹，水滴再次飞出大殿，混种在房檐的雨滴滴落下去。
玄烨早已面无人色，而后，用敬畏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一切。
和尚微微点头，说道:“其实，世界是无处不在的，生灵也是无处不在的。”
“从你的角度看，无论是灰尘世界，还是水滴中的世界、宇宙，它们中的微生物都是渺小和微不足道的。”
“而相对于我呢？如果我是世界，你就是世界中的微生物，一个强壮些的微生物。”
“我掌控着如你一样强壮微生物和一切微生物的命运，而你这个强壮微生物却掌控着弱小微生物的命运，可你还是微生物。”
“而相对于我以外的世界而言，我又成了更大推动者的微生物，这就是我们与世界的关系。”
“现在我问你，你在修炼上存在的问题在哪里？”和尚问道。
玄烨一脸伤感说道:
“我需要对人性的感知，对红尘的感悟。”
“人有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而我修炼的初衷是为了复仇，后来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我缺失的是人间的情感和烟火气。”
“所以，我的人性是缺失的，我的人生是不圆满的。”
“一个有缺失的人性，一个有不圆满的人生，我的修炼最终不可能达到圆满！”
和尚脸上流露出了慈悲的神情，说道:
“孩子，不必悲伤，不必难过，这就是我和你都要面对的残酷现实，因为我们探知到了事实的残酷。”
“我们都是别人世界中的微生物，被别人掌控着命运。”
“运气好的，被推动者选中，有了推动的人，就可以鱼跃出生存的世界，看到外面的世界，了解世界的真相。”
“运气不好的，都在为了生老病死、荣华富贵在奔波、拼搏，甚至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微生物。”
“无尽岁月前，当我的推动者死亡时，他让我知道了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微生物。”
“当时我是多么的痛苦，觉得一切荣耀都离我而去，我被我的推动者把我从我自以为是的神打落神坛，成为一个微生物，让我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卑微与渺小。”
“可我的推动者，却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一直鱼跃下去，找到那个终极推动者，这就是他的心愿。”
“他是一个伟大的人，相对于我来说，他就是一个无上的大能神。”
“可他死的时候，他却是痛苦的，因为他早已经知道，他只是别人的一个微生物，所以他像一条流浪狗一样死去。”
“现在，我也要死了，可我没能完成他的心愿，没办法找到那个终极推动者，或者说所有宇宙和生命的最后推手究竟是谁？”
“现在，我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然后我也要像一个流浪狗一样耻辱地死去。”
“而我不希望你最终的结局也如我一样，像个流浪狗一样悲哀地死去。”
“所以，你一定要让自己完美起来，只有你自己完美了，你的世界才会完美。”
“一切皆是生活，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的，就不是生活，你就是不完美的。”
“我要死了，在临死前，我不能给你任何传承，不能给你任何力量，只能让你痛苦地认清自己只是一个微生物。”
“不过，我却让你知道你的缺失在哪里。”
“而我死后，能给你留下的是无尽的凶险和随时出现的死亡。”
“如果你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也失去了意义。”
“如果你能打败你所有的对手，并让你的世界完美起来，或许你就能鱼跃出该鱼跃的世界，继续鱼跃下去，最终完成我们两级推动者都无法完成的任务。”
“留在云雾平原一段时间吧，我死后，这里就成了无主之物，那几个精灵如果喜欢这里，就让他们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家园吧。”
“毕竟他们也是我的微生物，是我创造出来的接近于美好的微生物。”
“等指南针和小白回归，来找你的时候，你再回我创造出的最不完美的微生物圣族。”
“对了，还有个人我放不下，她就是月舞，我曾经在中心堡垒中对她进行度化。”
“可最后，她竟然一念未遂，化成了你的分身，让你得到了一场大好处。”
“当你的分身回归后，我就把她召唤到了天宿帝都城外的群山中，可她只余下了一丝残魂。”
“她是最应该历练轮回的人，一切都是她的命，连我都没办法度化她。”
“你也不要伤心，滚滚红尘中，你们还会相遇，那时，或许你已经认为出她来，她也认不出你来。”
“可你们却该有一段姻缘，虽然依然只是孽缘，最终不欢而散，可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一切皆是虚妄，看得开，放得下……”
和尚声音落下，身体就如同画面般破碎开来，整个大殿也开始泯灭。
“大和尚，月舞去了哪里？她的残魂在哪里……”玄烨焦急地大叫着，可他刚喊出口，自己却笑了，便不再问。
……
大殿古城，完全消失在九天平源，或许它们本就不存在这里，只是某处投影。
也或许，它本身就存在于这个不完美的神罚世界的边缘，没人能说得清楚。
不过，现在玄烨也不需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