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了结

安妮戴尔也察觉到了维莉温儿的到来,但她仍然没有转移自己的视线。

作为圣黑教会的掌权者,安妮戴尔本不该对这两位生同源的神明有任何偏向,但布尼尔森曾向她说过,他们是人类的教会,而人类是无法做到完全的一视同仁的。

自那以后,安妮戴尔的信仰便偏离了航线。

比起圣黑教会,她更像是查理·德森的信徒。

安妮戴尔抬起手捏住手中的刻刀,让自己的血液顺着刻刀流下,她无视了手上的疼痛,感受着鲜血与刻刀的温度。

终于,当刻刀的颜色变得鲜红,雕刻的咒文变得滚烫的时候,安妮戴尔终于受不住那炽热松开手,握着刀柄将刻刀好高举过头顶。

“我已得到神明的启示,”安妮戴尔说道,“是时候了。”

说罢,安妮戴尔、布尼尔森,连同所有信仰圣黑的信徒,都将滚烫的刀刃摆在自己的脖颈旁边。

布尼尔森说道,“我们的死亡只是一切的开始,我们的灵魂将会投入漆黑的湖底。”

“这是最伟大最神圣的仪式。”

人类是一群弱小的、懦弱的,具有群居性质的,害怕死亡的生物。

因此,人类的存活需要仰仗更强大的个体,或者牺牲掉更小的利益得来。

布尼尔森也是个畏惧死亡的人,因此他将刀刃挥向了自己的神。

没有哪一个人类是从始至终便不畏惧死亡的,那是刻在人类基因中的意识,但布尼尔森是个冷酷的、追求更大利益的个体,他愿意为了人类的存亡成为黑色剑锋,在神明面前扮演邪恶。

他只是在做一场交易,用更少的人的死亡,换去更多的存活。

在人类的劣根性中,有一种最伟大,最发亮的,几乎难以出现的品质,叫做牺牲。

布尼尔森高举刻刀,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脖颈,在血流不止,声带失去作用前的最后一刻,他竭尽全力用年迈的嗓音喊道。

“为了大义!”

无数的人跟随布尼尔森和安妮戴尔的动作,早在加入教会的那一刻,他们便被面前的掌权者告知了此刻的命运,当末日到来时,他们是最不畏惧死亡的,因为他们的命运早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们或许无法掌控自己为何而活,但一定可以设计自己如何去死。

大量的鲜血从脖颈中喷洒出来,鲜红的血象征着他们最为蓬勃的生命力,信徒们一片接一片地倒下,动脉中的血如同喷泉一般朝空中绽放着。

眼前的场面比查理·德森在短时间内死去的数千万具尸体还要壮观——因为他们全都是聚集在一起的,信徒的数量多到一间教堂根本无法塞下,他们的队伍甚至排到了教堂外面去。

外面的人几乎无法听到两位掌权者的讲话,但视死如归的氛围却感染了每一名信徒,当两位掌权者率先做出行动的时候,每一个信徒都挨个进行了仪式,组成这条蔓延出教堂的队伍的每一个人,都一个接一个地,像是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般,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维莉温儿一身洁白的长裙在第一时间被信徒们的血染红了,她甚至不愿用魔力去维持自身的整洁,在满地的血浆中,维莉温儿被染成了红白色的精灵,她在这样的场面中,再次轻轻拨动了一下竖琴的琴弦。

在所有人之中,布尼尔森和安妮戴尔是最后死去的,他们平静地躺在自己的血铺成的血床当中,听维莉温儿拨动琴弦的声音。

最终,他们两人也失去了最后的呼吸,安妮戴尔的金发被血的颜色遮盖。

维莉温儿停止了琴弦的拨动,她静静地看着死寂一片的教堂,血色的精灵在血水之间站了起来,她挽起双手,为所有人祈祷。

“愿所有人的灵魂得以安息,愿再无灵魂在黑暗中迷路。”

“在末日与一切结束后,神明将赐予所有牺牲者新生。”

……

查理笑着地嘴角慢慢沉了下来,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庄严语气对着伽拉说道,“已经结束了。”

“虽然为数不多,但已经以最低限度达到了令滴虫怜悯的标准。”

“所有人都是自愿死去的。”

伽拉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神采,祂听到自己的人性正在哭泣。

查理很快转过脑袋,对着滴虫问道,“你是不是从未将人类放入设计当中?”

“你认为人类没有参与这一切的资格。”

“但你输了,”查理说道,“无论你的计划多么精妙,无论你的神力怎样强大,也无论你是否将他们看做入局的阵营。”

“你最终输在人类手里。”

人类做出了最后的抉择,这令神战的整个发展反转过来,查理·德森并没有与伽拉反目,滴虫必须应对两位与祂同等强大的神明,再没有任何一位神明能够插手这些战斗。

紧接着,滴虫鸣叫起来,流出一滴颜色鲜红的泪水,那滴泪水在落下的一瞬间,突然出现在滴虫自身的头顶。

——祂在怜悯祂自己。

那滴泪水很快落下,砸在了滴虫自身的头顶上,滴虫的血肉很快被吞食殆尽,而那些眼泪仍像是蚕食树叶的蚜虫一样啃食着最后一点猩红。

滴虫,这只巨大的蠕虫,居然很快被蚕食得只剩原本不应存在的白森森的骨架,下一刻,所有的情绪爆发了。

这次情绪爆发并非是针对伽拉,而是针对以人性为主导的查理·德森。

查理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情绪洪流所淹没,他的人性在那一刻彻底陷入了混乱,但查理从未将全部的理智投放在脆弱且多样化的人性上。

在那一刻,身为神明的查理出现了,他笑着将手伸进收藏室,拽出了一个黑色的,具有“活着”特性的图阵,当图阵出现的那一刻,所有情绪都被吸了进去。

被情绪塞满的图阵顿时变得像是一只见了腥味的猫,朝着滴虫只剩骨架的身体扑了过去,庞大的情绪最终汇聚在一起,滴虫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在这时,伽拉手握颜色漆黑的法杖,最后凝聚了大量魔力,魔力化为秘法穿过了滴虫的躯体,将其最后的意识燃烧殆尽。

滴虫彻底陨灭了。

看着滴虫那不再动弹的巨大骨架,查理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下一步,他居然是在收藏室里摸索了一下,确认没有香烟后,他居然拿上英琳曾经赠予的烟斗点了起来。

查理这才注意到伽拉那藏蓝色,无限接近于黑的打扮,不由得开口问道,“伽拉,你真的不是我和维莉失散多年的姐姐,对吧?”

“……”伽拉沉默着看了眼查理,“混沌河畔是诞生使者的地方。”

“我与‘意志’皆诞生于那里。”

查理懒散地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他笑了一声。

“竟然被骗了这么久。”

查理站起身,用魔力提起滴虫的巨大骨架,“走吧,去向其他神明展示一下我们的胜利战果。”

当查理提着滴虫的尸骨在现实缝隙中游荡的时候,不光那些加入滴虫阵营的神明,就连原本失去了理智的未知存在们都选择了避让。

同时,查理也意识到了现实缝隙即将被摧毁的事实。

现实缝隙是绝对不可以被摧毁的,否则,不但整个世界都会遭殃,那些神明也不知道应该居住到哪里。

伽拉说道,“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

查理自然知道伽拉所指,“你知不知道这些淤泥说什么?”

“是世界之外的造物,”伽拉说道,“塑造世界之物。”

“我就知道,”查理说道,“世界意志一定也在害怕这些东西吧?不仅世界意志,就连世界本身都在害怕这些淤泥。”

“因为这些淤泥能够重塑,就像恩裴洛奇能够用淤泥复活所有的人类那样,”查理说道,“这些淤泥也能再造一个新的世界。”

“我之前在想,末日发生以前,那些新者和旧者的更替到底有什么意义,如果没有意义的话,世界为什么要给我那样的提示?”

查理说道,“世界是想告诉我,当淤泥灌满整个世界的时候,迎来的并非是毁灭,而是新生,对吗?”

伽拉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世界之间的更替。”

“世界意志也在恐惧。”

查理也跟着笑了,“毕竟一个世界更替的话,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就不存在了。”

“因此祂为了自身的恐惧,强行阻止了法则带来的更换,强行将旧的留了下来,”查理说道,“其实早在几千年前,世界的更换就应该完成了。”

那个世界不会有查理·德森,更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但更替已经被阻止了,”伽拉说道,“无法再回到从前。”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希望现在的一切就这样被替换掉,”查理说道,“接下来需要我做的,就只有最后一件事了对么?”

伽拉点头,“我无法帮助你。”

“祝我好运就够了,我只是去给以往的命运,做一个了结。”

空言:

下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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