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好好先生

实际上麹圣卿完全是猜错了,司马水镜找他们两个人过来,并不指望他们能影响刘辩的决定,因为司马水镜自己也来了;甘始他们跟着刘辩到达江陵城,就看见司马水镜站在军营门口恭候着。

刘辩确实有些诧异,司马水镜可是真正地不管其他事的人,路上甘始说了来意后,刘辩就一直在猜测,现在看到司马水镜本人,一块石头在心头落地,另一块石头又在心头升起,并且从总体上看,刘辩的疑虑更大。刘辩训斥守寨的许褚:“怎么能让司马先生站在外面等待?”

身披盔甲的许褚咧着嘴无奈地笑笑,司马水镜上前一步说:“是有一阵子没见到皇上,老朽的心有点着急,所以谢绝了许褚将军的好意,站在这里等候皇上。”

司马水镜这个姿态足够低,大有讨好刘辩的嫌疑,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扼腕叹息,不知道多少人会斥责有人造谣;刘辩失笑道:“司马先生,你这话让朕担待不起啊,这样吧,我们到帐内慢慢说。”

蒯越等人很自觉地以有事情走开,而郗虑等人真的是有事,最后跟着刘辩进去的只有王越、赵云、鲁肃,刘辩喊住了正要走开的蒯冰:“蒯姑娘,帮一个忙,替代一下郗虑的作用。”

蒯冰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皇上是希望我和蔡文姬一样吗?”

蔡文姬是刘辩在许昌行宫的负责人,蒯冰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蒯越和蔡瑁几乎同时停住了脚步,蒯冰抓住的时机非常好,就算刘辩没有任何想法,蒯冰也大可以以玩笑话应付过去。

没想到刘辩点点头说:“朕在四都都有行宫,确实需要大批的人手,现在可以说是求贤若渴;只是怕岁月蹉跎,耽误了姑娘的青春,蒯姑娘,还是回去问问令叔的意见吧。”

刘辩的话说得老到,让司马水镜和甘始暗暗点头;正打算跟着许褚去看连弩的黄月英,冷不丁地回头说:“一个故作年少无知,一个故作老气横秋,没意思;皇上,我还是觉得你讲解那些知识点的时候最帅,挥斥方遒,舍我谁与。”

众人哄然大笑,蒯冰的脸涨得通红,要不是许褚故意退后一步挡住去路,蒯冰绝对要给黄月英几记爆栗;刘辩的皮厚已经练出来了,虎着脸说:“黄月英,不得无礼吗,当心扣你工钱。”

黄月英满不在乎地说:“我压根没指望挣你的工钱,爱扣不扣。”

谁不知道黄月英在刘辩这里是个另类,鲁肃笑笑说:“皇上,司马前辈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了,还是先进帐吧。”

“好,好,让前辈见笑了,司马先生、甘先生,请。”刘辩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司马水镜跟着说:“好,好,皇上,你我可是知音啊。”

司马水镜的外号就是好好先生,这些年江湖险恶,朝廷斗争复杂,司马水镜除了在少数朋友面前比较正常,剩下的时间就到处装糊涂,从来不说别人的短处,只要有人问他某某怎样,司马水镜一律回答,“这个人好,很好”。

有一次,司马水镜的一位朋友前来拜访,伤心地谈起了自己的儿子死了;不料,司马水镜听了竟说:“太好了。”

司马水镜的妻子当时还活着,等朋友走后责备司马水镜说:“人家以为你有点德行,所以直言相告。哪里有听别人说儿子死了,反而说好的?真的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司马水镜竟然给了妻子一个哭笑不得的回答:“好啊,你的话说得太好了。”

“是啊,这让我想起看过的一个故事。”刘辩听懂了司马水镜带有调侃的意思,却一本正经地说:“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合家高兴透了;满月酒的时候,把孩子抱出来给客人看,自然是想得一点好兆头。一个客人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另一个客人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

甘始第一次看到司马水镜面露凝重的样子,司马水镜边走边唏嘘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说实话的被痛打;皇上,你确实是老朽的知音,今夜,我要和你秉烛长谈。”

甘始摇摇头:“司马水镜,到老你都改不了这吃独食的习惯。”

“正因为老了,人才会变得吝啬,变得无所顾忌。”也只有司马水镜,能当着甘始的面,这么不给面子;多年的深厚交情,去不掉的文人相轻,丝毫不会影响两人的友情,司马水镜的洒脱让甘始无话可说:“甘始,我不是说你,当年你要是跟着窦武他们去攻打皇宫,我还真得高看你一看。可你干什么去了?听说张奂投靠了曹节他们,直接就跑了……跑了……”

“你不也没做官吗?”甘始不服气道,一副谁也不饶谁的样子,那一次甘始要不是跑得快,就和窦武、陈蕃那些人一样,会被张奂等人砍下人头,悬挂在城门口示众。蒯冰靠近刘辩,低声嘀咕道:“他们要干什么?”

连蒯冰都看出来了,两个老头在演戏,要是甘始真的那么人品不堪,司马水镜怎么还会和甘始成为朋友?刘辩摇头:“我也不清楚。”

能让司马水镜放弃那个隐士生活的岂能是小事?并且像司马水镜这样的大神,要不然不忽悠人,只要想忽悠,那一定是大手笔。刘辩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坐到自己正当中的位置,然后请大家入座。

“皇上,在嘀咕什么呢?”甘始丝毫不觉得他刚才问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流放交州,坐下后依旧冷嘲乐讽道:“司马水镜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不过皇上你倒是要感谢他,要不是没有他搞事,说不定庞德公就不会跳出来?”

司马水镜笑道:“说说,我怎么搞事了?”

司马水镜可是在荆州混得风生水起,甘始的话没有任何效果,可甘始没有着急,直接开喷:“知道庞德公要作乱,不劝阻就是不义,不向朝廷报告就是不忠,你还想做什么?”

要不是甘始的爆料太强劲,刘辩原本准备是看热闹的。可眼下,估计想看下去不太容易了,甘始或许没有多少私心,也就是朋友之间的互相显摆,可是说到了庞德公,刘辩就不能装聋作哑,此刻,刘辩只希望是司马水镜只不过偶尔撞见了庞德公的好事,事后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水镜倒是波澜不兴:“那还不是被庞德公给闹的?庞德公早就打算和皇上对垒,拒绝了皇上招揽,很多事就已经开始推进了。原本没有我的事,还不是庞统那个家伙,说有事情向我请教,还准备了鱼鲜。我就是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份襄阳城的地图,当时心里也不太明白,庞德公到底是何打算。”

刘辩的耐心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开口道:“司马水镜,你当时就没有怀疑?”

襄阳没有战事,庞德公那样的隐士在看襄阳城的地图,只要不是智商太低的人,都不会认为庞德公是闲的无聊,在看地图解闷,司马水镜只不过是故意装作没看穿罢了。司马水镜笑笑说:“老朽后来发现,是自己的失误,所以才和甘始前来江陵,与皇上聚一聚。”

司马水镜这么坦然,刘辩倒真是不好说什么,甘始却突然问道:“皇上对目前的局势怎么看?”

刘辩在荆州叱咤风云的时候,韩遂没能顶住鲜卑人和羌人的进攻,丢掉了敦煌郡等四个郡,现在韩遂将自己的大军带去了金城,直接放弃了对北地郡的控制。韩遂此举保住了西凉军与陇右的联系,压制住了白衣羌,可是一旦鲜卑人在敦煌四郡调整过来,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关中。

刘辩微笑道:“现在的战场是一个假象,真正与我决战的,应该是庞德公那边的人,至于袁绍、刘协,不管多大的声势,迟早连手下亲信都是要生反骨的。六国盟要是不能容我,难道就能容他们两个?”

刘辩的话让人一听就懂,远的不说,就说袁绍,目前在江东也是危机重重,要不然何必自己亲自在庐江郡拼命,就连孙策杀到乌程,袁绍都没有回江东的打算。出现这样奇怪的一幕,只能是一个原因,江东的豪门让袁绍不快,袁绍在故意给自己人出难题。

刘辩的话,丝毫没有给两位对手面子,这让甘始很不满,司马水镜不是说刘辩最能扮猪吃老虎吗?不像啊,甘始决定按照自己的思路来:“皇上,听司马水镜说,你堪比汉武,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司马水镜瞪眼,甘始你想做什么,质问刘辩吗?别最后脸给打得啪啪的。在司马水镜的心里,看重的还是甘始的人脉,并不认为甘始这位只会写道德文章的武林高手,真的有什么治国安邦的才华。

而甘始问刘辩,却纯粹只是好奇,想看看盛名之下,刘辩是如何评价自己的;刘辩都做了几年皇帝,压根就不怕出风头:“朕从河内郡起兵,打下这些地方不需要说了吧?”

“嗯,不用。”甘始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撞上了司马水镜戏谑的眼神,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刘辩干掉的无一不是英雄豪杰,原本神仙也不见得会有办法的糟糕局面,在刘辩手中一点点翻了过来。

“朕,不过是运气好了点,遇到几位好的老师,教了朕一点东西,所以闲暇时间,做点小买卖什么的。”刘辩随口开始说起他从并州起家的事,有些事不要说甘始,就是司马水镜和蒯冰,都是第一次听到……

听到刘辩受降黄巾军,甘始很蛮横的打断道:“黄巾军比士族可靠?”

刘辩朗声道:“可靠!六十万降卒,再度背叛的不到三万人,比起袁绍那样的人,比例小多了。”

“这!”

甘始不是不讲理的人,很快就想到,那些黄巾军投奔刘辩以后,很少有再次叛乱的,可是士族豪门的代表袁绍、张邈、王允等人,反反复复;甘始边上的司马水镜摇摇头,这兴许就是刘辩大力扶持黄巾军将领的一个原因。

司马水镜属于那种看穿了历史的人,不在意刘辩的口才,或者什么春秋笔法,司马水镜在意的时是,刘辩怎么做到消息不等称的……庞德公的那次夜袭,怎么看都是妙笔生花,最后在刘辩面前轰然坍塌。

甘始笑声渐弱,看看司马水镜,对刘辩说:“皇上这个做法可谓别出心裁,不过值得,可惜黄巾军,不过是沾了一点皇上的光,成不了什么气候!”

司马水镜拦住了甘始的话,对刘辩说:“皇上,我来江陵,是希望把在襄阳的庞德公捞出来。”

刘辩看着司马水镜说:“可惜你不是楚大,桃花源我打下了,我现在只和楚大谈判。”

司马水镜笑了起来:“你可以当我是楚大。”

刘辩摆摆手说:“这件事开不得玩笑。”

“我们替你去游说袁绍手下的人。”司马水镜揭开了谜底,刘辩点头说:“十个有身份的人。”

江东的战局变化多端,刘辩到了江夏,得知黄忠已经解了皖城之围,刘辩就直接回了襄阳;到达襄阳的夜里,刘辩就接到了曹德明天聚餐的请柬。曹德刚刚骑快马去了邺城和许昌一趟,还替曹嵩去拜见了何太后,所以,对于曹德的聚会邀请,刘辩是满口答应的,不但答应,还显得非常热情,叫上了同样刚从南阳回来的袁术。

刘辩的心里其实是这样认为的,曹德一定会出幺蛾子,要不然什么话在行宫说了不就完事了,哪需要装作什么交情匪浅的样子。毕竟君臣之别,年纪的差别,都是显而易见的,曹德不会糊涂到连这个都不知道。

曹德定的地点,是原先刘虎的府邸,刘虎站死后,这座宅子就被曹德买下来,作为并州商号在襄阳的分号。只不过刘辩和袁术几个大股东不热不冷的态度,让这件事继续不下去,曹德回北方一趟,其实也就是在争取其他股东的支持。

在某些人眼里,刘虎这宅子是个倒霉的去处,可是那些人压根就不会想到,在刘辩等人眼里,这宅子有着战利品的成分在里面。让曹德诧异的是,刘辩的警卫人员没变,但是带来的随从,却不是郗虑、鲁肃那些人,而是左百灵这样一位妩媚的女子;左百灵今天穿了一身长裙的淑女装,加上收敛得好,一点看不出平日的强悍味道。

荆州多湖泊河流,当地人喜欢吃鱼,曹德不过在襄阳住了一个月,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并且,曹德还喜欢亲手烧鱼,和刘辩一样,没有一点君子远庖厨的觉悟,当然,在大汉这个讲究背景的时代,刘辩和曹德两个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巨贾,在大部分人算不得什么读书人。

不过刘辩还是看不上曹德的手艺,干脆亲自掌勺,在一名御厨的帮助下,动作很有几分大厨的风范,兴致上来,甚至颠了两下铁锅;很快,鱼肉的香味就在空间飘荡,袁术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凳子上,和刚刚把勺交给御厨的刘辩一起坐下,等着开席。曹德鄙夷地看了袁术一眼:“来的还真是时候。”

袁术毫不在乎,舔着老脸笑道:“曹德,打小你就该知道,哥哥我不会做,只会吃;皇上亲自出手,这条鱼更是要品尝一下。”

袁术和刘辩这样的饭局也不是第一次,晓得刘辩在这方面随意得很;只是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袁术等刘辩夹了一块鱼籽回去,才拣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在嘴里慢慢品尝,笑眯眯的对刘辩道:“皇上,今天这鱼烧得有水准,比得意楼的还好。”

能不好吗?

天子烧的鱼,要说不好那是大逆不道,

刘辩咽下鱼籽,摇摇头说:“袁术,你家厨子的水准堪忧啊。”

袁术家的厨子也是各地挑选来的,烧菜的水平也不差,只是刘辩这么说,袁术不会顶真,毫不在意道:“皇上,你卖一座得意楼给我吧?”

刘辩大部分的生意都是袁术这些人合伙的,得意楼却偏偏是少量刘辩独自掌握的生意,目前在洛阳、邺城、许昌、襄阳、晋阳开了五家,都是刘辩自己的买卖。不是得意楼的利润特别丰厚,而是因为得意楼承担着不少其他的东西。

“哪怎么行?”刘辩笑笑道:“我总得有些私房钱,贴补一下额外的开销,是不是,左百灵?”

左百灵给了刘辩一个白眼,袁术和曹德都哈哈大笑起来,刘辩倒是多少明白了一些,这两位,带着怨气;刘辩对坐在对面的左百灵瞪了一眼,筷子丝毫没有停顿,在锅边一搅动,又夹起鱼头上的一块鱼肉。曹德还挺高兴,笑着对刘辩道:“皇上,你看,什么时候选秀啊,再过年,你就二十岁了,要体谅体谅何太后和天下的臣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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