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举荐信

春之新奇即将消退,将迎来夏之炎热。

万物扶苏后每种生物都露出欢喜、舒心的面孔。司马京此刻的面容却并不舒心,而是一副如青松挂峭壁的严峻面容。

他也会咧嘴笑,不过那日子已对他来讲极端陌生。

那是平平常常的日子里的点滴笑容,一个糖葫芦,一个绣着六条臂膀的哪吒的大风车,足以使他畅怀痛笑。

他也曾孤独而伤心的站在破败的屋檐下哭泣,等候母亲的到来。

那时候的泪水,此刻回忆却是无比的幸福。司马京正思索着着些事,这些萦绕在脑海久久不能消退的记忆。

更为刻骨铭心的记忆里,他必须要出人头地,那种白眼他再不想瞧见。贩夫走卒之子也能成为高高在上的龙凤,这点他深信不疑。当听到咆哮山刘大侠招收关门弟子时,他便立志操剑赤霄,行侠于天地间。

跨过金记门槛,前厅略微漆黑,原来窗户用黑布笼罩着。

司马京隐约瞧见前方有六个行为怪异的人。

他们动作不一,仿佛在张望着自己。

——莫非真来自地狱的恶魔?

——莫非天地间真有恶魔?

“你们在干什么?到底又没有金璧邪祟?”

司马京问话好似清风吹石,一丝动静也未有。

正值疑惑不解间,楼上栏杆处发出一种极端尖细的声音:

“我是怪物,怪我是我。我有猪八戒的小耳朵,有赤脚大仙的小脚丫。有织女的爱,有牛魔王的小角。”

而后以一种极端恐怖的语调道:

“你害怕妖怪吗?我会将你一点点撕碎,大口咀嚼吃到肚子里,而你今后只能同我肚子里的蛆虫,把酒言欢了,哈哈哈哈!”

司马京目无表情,淡然道:

“我不害怕,你到底是谁?要作什么鬼把戏?”

尖细声音忽然转换成女子声音,自语道:“不好玩,甚无聊。”

那人如苍鹰扑食,陡然凌空而下,直达司马京近前,一阵麝香淡淡自那名女子身上发出。

女子问道:“你这人一点也不好玩,是何人高徒?”司马京正欲解答,那女子以极快的手法将司马京全身十二大穴点住,娇笑道:“一看这防范力,就已然知晓是个无名之辈,给乌鸦小姐洗脚都配不上呢!”

司马京内心羞愧之余,又惊讶这女子功法高深,出手高明。那女子屈膝猛抬,单掌翻身压着司马京肩膀直冲向门外,大喊道:

“恶魔神掌来也!”

掌翻于外,直指时练秋。公冶野跨步上前,功起膻中,双臂呈弧线翻飞不听,断喝一声:“狮吼神功!”

无数气波圈缓缓放大,以公冶野为中央,缓缓发向那名女子。那名怪异女子竟好不费力穿行气波,喜笑颜开毫无紧张之感,公冶野为之惊愕。

满脸愁云密布的江琼儿见到她,身体陡然激灵哆嗦下,而后张望远方,缓缓吐口起,故作镇定又将脑袋移过来。这双眼睛,仿佛如木雕铜铸似的,半丝活力也找寻不得。如同老鼠见猫、绵羊见虎那样,既惊怖万状却非得强打住气势那样。

公冶野必败无疑,这已然是不争辩的事实。在间不容发,火烧眉毛之时,一条大汉虎背熊腰。骤然如灵蛇出洞似的,一瞬间来至公冶野身后,仅有的单臂把公冶野拽向后方。此人举拖公冶野竟然毫不费力,宛如举起个垂髫童子那样。

江琼儿惊呼道:

“欧阳大哥,千万当心!这人使得为花派绝学,心黑手辣!”

单臂甩出,随即斜面手打弧度,功起膻中穴,力贯右臂。欧阳龙丝毫不以年龄为大而掉以轻心。但他功法曾被“一品秦怀玉”废除过,是以内心深明此番想赢极度困难。

两股势力一触即散,欧阳龙倒退七八步,手向后震才勉强站住。江琼儿吧唧嘴巴,慌不迭上前扶住,把眼直瞅着那女子。

对面百十号人,眼见到那女子,恰如见到地狱鬼魅,撒腿便跑。

一时之间,人潮涌动,立时早无人影。

公冶野老哥俩见多识广,深知此女为人,继而上前言道:

“乡野鄙夫,粗浅小艺,实不该同叶姑娘争胜逞能。我兄弟二人就此别过,他日如有用到我二人出,一封书信,刀山火海,同叶姑娘共进退。”

二人言讫,大步流星而出,竟不顾时练秋的感受。却有一脏童子,将小纸条塞到时练秋手上,欢喜走去。纸条上写到:

城北蛐蛐居住地,不见不散!

时练秋抹掉口水,拔足朝北。他秉性憨厚,如若有人传信见他,纵使前方烈焰铺地,他也不停一刻。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仿佛上天注定,人们常意气风发、豪言壮志的说“人定胜天”,然而总是事与愿违,这岂非是天地间最最让人琢磨不的事情吗?

那女子笑道:“月余未见,江师妹竟和我形同陌路,实在让我肝肠寸断呀!”

江琼儿吞了口气,正色道:“叶……师姐,不!我已退出花派,想必你还不知道。”

那女子大为吃惊道:“你曾和我叶晨欢赌气,说过我不离开花派你也不离开花派,简直就是戏言。”

江琼儿壮色道:“当今天下谁人不晓得,盛老宫主竟然败给韩蜗牛的二儿子。而他那位二儿子,却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孩罢了。如此看来,花派功法高深得有限,碍于我前程,是以不得不离开花派。”

叶晨欢怒容满面道:“所以……。”

江琼儿接口道:“所以我要上咆哮山,跟着刘大侠。”

叶晨欢缓缓走进,二目相对,不及三寸,叶晨欢道:“省省力气吧!刘大侠断然不会收你的。”

江琼儿反问道:“你难道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叶晨欢淡然道:“因为我结拜大哥要做刘大侠的徒弟。”

江琼儿道:“你疯了?”

叶晨欢道:“疯的是你!你来玲珑宫已有九年,我们也算儿时玩伴,有多少美好的回忆,你现在竟然想一扫而过。”

江琼儿道:“就算是条狗也有选择吃哪坨粪便的权利,我受够了一成不变,受够了花派那该下地狱的教条。”

叶晨欢淡然道:“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和我割裙断情吗?”

江琼儿登时撕条裙边,愤然道:“叶晨欢,至今而后,你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叶晨欢道:“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要想喝水,我就会把水倒掉。你既然想上咆哮山,那我就得给你使绊子。”而后娇声喊道:

“花派弟子何在?”

六名花派弟子从金记房门内翻飞而出,拔出耀眼宝剑,并排站立在叶晨欢身后。

随之金记说书店冲出三十多衣衫不整的人,面色极端恐慌,仿佛见了魔王,又好似赶着去投胎当老大。

叶晨欢爽朗地痛笑,望着他们离去时慌乱的步伐,竟自个儿手舞足蹈前来,还笑道:

“本姑娘就是让你们这群笨蛋知道,进金记说书店的下场。让这金记坑我,先同我讲不收钱,而后却问我要一两银子的茶水钱,活该,哈哈哈!”

而后转身道:

“给本师姐找一尊关长生的雕像和笔墨纸砚四宝,我要拜一位天下间少有的英雄为大哥。”

六名女弟子得令,纷纷去准备。绝美姑娘上前道:“原来你拉着我到这,是想让人们看你如何整治这帮奸商呀!”

叶晨欢把臂膀搭在她左肩膀,笑道:“本欲让我大师姐本色出演,你也知道她不苟言笑,不够妩媚。只得让全天下最最妖娆可爱的小蛮腰来完成这件事情了。”

小蛮腰扭动身躯像挣脱,却挣不脱,苦着脸道:“放开我!让你那帮古板姐妹们看见了,岂非又要给我树立敌人吗?我可不想回去之后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

叶晨欢向江琼儿道:“稍微坐会儿,让你看出好戏,也算个见证人喽!”

江琼儿气得面色红润,雪齿微露,正要发难之际被欧阳龙拽至桌前。

早已怒不可遏的大师姐叶晨溪动了真火,陡然上前把小蛮腰拉扯一旁,规劝道:

“欢师妹,别怨师姐多事,一切都为了你好。我们花派为天下八大派中最恪守法度的,如此轻浮实在有伤大雅呀!”

叶晨欢把小臂靠在晨溪右肩,佯装诚恳道:“自然唯大师姐马首是瞻!”

用眼神使向小蛮腰,正色道:“你这碎妮子,玷污我清白名,速速离去。待此间事了,再去理会。”

叶晨溪气得双目巨大,小蛮腰笑着鞠躬道:“遵命,小的那刚送来上好的女儿红,恭迎大人到来。”

言讫,小蛮腰缓缓拔足离去。叶晨溪推开师妹道:“且不可去,有伤我派威望。”

叶晨欢眉毛跳动三两下,正色道:“自然!自然不去!不过现在你得帮做一件事情,不然呀!我说不定现在就去了。”

叶晨溪问道:“什么事?”

叶晨欢来回踱步,望向金记说书店门,淡然道:

“帮你最可爱的师妹写一份举荐信。就说我的结拜大哥人很好,让咆哮山庄那名大哥收下。若是咆哮山庄那名大哥胆敢道半个不字,本姑娘就踏碎他咆哮山。”

叶晨溪问道:“写是没问题,需得恳切真诚些。至于狠话万万说不得!对了,你那名大哥是刘大大侠座下哪名弟子呢?”

叶晨欢垫垫脚尖,吐吐舌头,转转眼珠子,咽了口唾沫,淡然道:

“刘——玄——德!”

叶晨溪慌不迭用手心捂住她嘴巴,愤然道:“野妮子说些什么鬼话呢?怎可直呼刘大侠的名讳呢?他功法超然,若是让他听到,你岂非小命不保呀!”

叶晨欢正色道:

“师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我七八岁时,有一夜的梦里,遇到了刘大侠。他说我功法好、女工好、写字好,集三号于一。他不免生了英雄惜英雄之感慨,于是在梦中收我做了妹妹。他功法这么高深,这梦中认妹,也是极寻常的。师姐呀!切莫觉得匪夷所思呀!”

叶晨溪尚在疑惑间,已被推至桌案旁,开始研磨。

司马京被女弟子们带了出来,却依然纹丝不动。中堂摆着刚从关帝庙里盗出的关长生雕像,女弟子把司马京摁倒跪下。司马京被人挟持着同叶晨欢向关长生雕像,连磕三头。

江琼儿好奇道:“你不管?”

欧阳龙诧异道:“管什么?”

江琼儿道:“管你该管的事呀!”

欧阳龙道:“这事我该管?”

江琼儿问道:“难道不该管吗?”

欧阳龙反问道:“难道该管吗?”

江琼儿争辩道:“在这之前他还是你的小兄弟,而现在你却置若罔闻,袖手旁观吗?”

欧阳龙正色道:“难道我也要加入到他们中的一员吗?”

江琼儿惊讶道:“你疯了!”

欧阳龙道:“在场之人谁都没疯。我想我们该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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