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不桀傲骨

教主抓紧琉璃裙在玩弄,轻“哼”一声,径自穿行花园,到三香酒楼里。

店小二如疯狗扑食般,迎面而来,“婀娜多姿,美丽大方的江教主,肚子饿了?正好,刚从达坂城运来,顶香脆的芝麻馕。”

江教主被领到偏僻雅座,邻近并无吃客。教主入坐刹那间,大家都万分在意,不敢发出太大动静以免惹怒喜怒无常的江大教主。

狗若疯癫,必有棍棒;人若狂悖,必有高义。

玲珑宫弟子江琼儿自称拜仙女教教主,凡见教主之面,必夸赞两句。惹出蚩尤门西门反、琅琊门朱雯、后裔门康少三者联合共同来教训江教主,奈何其后有玲珑宫撑腰,是以铩羽而归。

因盛宫主重伤难愈,无暇分身处置宫内事物,因此更助长了江琼儿骄傲跋扈的姿态。

拜仙女教主此刻正为“河北”大费脑筋之间,却听西北方有一对男女争得面红耳赤。

少年尖下巴、薄嘴唇,剑眉星目,英姿挺拔,话语间却带七分戏谑的口吻,同他正经的容貌形成鲜明的对比。

只听少年对她道:

“菲菲表妹,我之前就讲明,你是无论如何也找寻不打周末的。他表面是个君子像,实则是个实实在在的跳蚤。试问,跳蚤怎好抓,更何况他是包藏祸心的跳蚤!”

菲菲把茶杯猛烈磕在桌面,发出碰的一声响动,又自讷讷出神。

少年却替她叹口气,摇头晃脑道:“周末那是我好兄弟,实在不行我拉下老脸求他,让你作姐姐就是了。本来嘛!一件微不足道的绿豆小事,还惹得出了岛屿,跑到天山遭受这寒气。”

菲菲听得急了,怒目道:“李怜!说到底你还是帮周末。我们才是亲的表兄妹,你却胳膊肘往外拐,心不会痛吗?”

李怜摆手道:“哪有!哪有!纵然天地炸裂,我心里也只有你这位楚楚可怜的小表妹。”

菲菲娇嗔道:“怕是心口不一吧!等我找到周末,按约定我可就是姐姐了,当时定让你吃些苦头。”

李怜哭丧着脸,握紧单筷,敲打瓷杯边缘处,并哼唱起来:

“明月岛里有明月,我娘有个大侄女。鞭策李怜与周末,大姐大呀今日现。”

菲菲噗嗤发笑,微微露出皓齿,内心在赞叹李怜多才多艺。

江琼儿教主怒火中烧,对于不把自个儿放在心尖,漠然视之的人通常都下以毒手,直到心中舒畅才肯罢休。

正欲发难,西侧一条赤膊大汉像阵狂风似的卷至一对男女跟前。

这地方紧紧挨着天山,是以常年冰冷异常,赤膊人竟丝毫不惧怕严寒的冲击,实在惊奇。

只听西侧靠后一位矬子高声喊道:“后裔门房一万门主,可得给江教主长脸,教训这两个小猫毛崽子。”

后裔门主房一万冷冷地注视着面前欢笑的两个人,近乎冰冷的口气说到:

“你们就请尽情的笑吧!待会只怕就笑不出了!”

菲菲姑娘了一眼,好像根本就未发觉有这个人似的,自夹起块冒着热气的排骨,缓缓放进口中。

少年李怜却对房一万颇有兴趣,笑道:“莫非马上我们要哭了吗?”

房一万不置可否,冷然道:“你可知那边坐着的姑娘是什么人吗?”

李怜双眼顺着他的手指处,点了点头,自语道:“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房一万道:“她是拜仙女教的现任教主,倘若你现在三跪九叩到她面前作揖,我可以考虑你后半生一定能站着走路。”

李怜笑道:“这倒不用大哥操心,因为我后半生在天上。试问神仙又怎需走路呢!”

房一万陡然间太阳穴青筋暴起,冷然道:“可曾听闻后裔门?”

李怜正咀嚼一块硬肉,模糊的道:“哦!大哥是说那个一代门主笑死,二代门主被婴儿压死,三代门主跳楼,四代门主走火入魔,五代门主喝水呛死……。”

房一万突然伸手,发功于五指,直抓向李怜面门。

菲菲非但不替表哥李怜担忧,反而大口喝着水果汁。

在众人都已猜出结局的前一秒,房一万忽然止步,已最迅捷的身法向后换了个身,一双冷峻的眼神紧紧围绕着正跨门槛进来人的身上。

头一位被白布包裹的不成样子,单单露出一双毫无精神的眼睛,走路也不大灵活,旁边有个胖大婶搀扶。

他二人身后,是位粗布衣衫长相如绝顶之寒松般,威不可及的青年汉子。臂膀随着身体的摆动缓缓蠕动着,坚实的胸膛与厚重的嘴唇形成一位像铁甲精钢似的巨灵战神。

“方才我若不退,背后必定要遭受重创。这病人和老妇自然不可能拥有高明的功法,也不太像会功法的样子,自然是身后这位壮汉无疑了。”房一万一面思索着,一面打量那位壮汉。

壮汉外表虽豪爽刚强,却包裹着一颗世间少有的耐心,直到前方二人坐定,才寻到僻静处落座。

店小二早吓破了胆,同掌柜蹲地,以柜台挡住视线。

后裔门主瞥见江琼儿教主怒容,心中发毛,思前想后,决定先对付那股未知的力量。

施展“鸷鸟展翅”,房一万随着这势身体斜转,挥臂扫向两处凳脚。

只闻啪的一声,凳脚登时折成两段,四下鼓掌喝彩。

房一万机械般走到壮汉面前,冷然道:“这一手,阁下可满意?”

壮汉泰然道:“确实高明,实在没半分瑕疵,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房一万见过狂妄自大的何止千百,却从未见过如此高傲的人。

只听他冷冷的道:“只因这地方已有了主人,你来到这地方,得向这里的主人翁施礼。”

壮汉道:“元享利贞这四国中,这座镇都未规划其内,我拜哪个王侯呢?”

房一万回道:“拜仙女教主,江教主!”

壮汉挺直身子,像一块钢铁般,道:“上天父母与皇帝可拜,旁人却没资格让我拜。”

房一万嘿嘿冷笑道:“纵然你已见过我方才那一手,此刻也不愿意拜吗?”

壮汉摇摇脑袋,站起身体,向后张望找寻店小二。

房一万决心已下,猛然双臂后震,起膻中穴,跨步朝前双臂合砸壮汉后背。

菲菲姑娘不禁动容道:“那大哥貌似全无功法,身为海外四神,你为何不扶危济困呢?”

李怜正将大块红烧肉塞进口中,扭头瞧了一眼偏安一隅的病人与胖妇,道:“薛小菲大小姐记性倒不好,除了大哥御犬神君外,不止你我二人。”

菲菲叹道:“可周世哥却不在这!”

“这”字方落,壮汉陡觉后背吃痛,扑倒在地,浑身骨节仿佛断了似的。

一斜眼丑汉喊道:“后裔门主神功盖世,真不愧为江教主手下第一人物。”

房一万得意非常,沉声向正在地上挣扎的壮汉道:“倘若你此刻叫三声江琼儿是我姑奶奶,本门也就没理由找你麻烦了。”

壮汉咬着牙,断断续续的道:“天生……司马京,岂作……路旁……摇尾狗!”

厚重长筒靴子已压住司马京,房一万脚踝左右摆动,冷然道:“本门倒要瞧瞧,你这汉子身体中镶嵌了几根钢筋,竟是如此坚硬!”他在内心深处,情不自禁对这汉子起三分敬佩之感。

周围人无不嘻嘻哈哈,嘲讽司马京的愚钝无知。

鲜血掺合微末泥土,在司马京口中打转,血色的鼻涕条条分明,耷拉地面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轻轻舞动。

饶是如此,司马京愣是没发出一丝声响,铁板一般的面容直勾勾等着前方。

薛小菲早已不忍直视,目注桌上一盘胡萝卜丝,道:“李怜!你的拳头当真同你的嘴巴一样,只懂得吃吗?”

李怜一动不动,苦笑道:“方才我的拳头不是用来吃饭的,此刻却不得不用来吃饭。”

薛小菲扭头瞧着他,猛然发觉他身后站着一位乌簪老者,道:“为何现下你的拳头只能用来吃饭呢?”

李怜无奈道:“本以为盛老宫主养伤,山下就无有好手,谁料想……着了人家的道。不过还好,还不算太糟糕。”

薛小菲苦着面容道:“你若以为我有本事救你,那就大错特错了。我非但救不了你,自己也可能搭进去。我有多少斤两,你总该清楚。”

李怜却陡然语塞,两只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瞪着那个病人,那个被白布包裹的仅露出一双病容眼睛的人。

薛小菲瞪大了眼珠子,也瞧着那病人,在内心祷告奇迹降临。

“哈哈哈!”江琼儿教主已捧腹大笑,空气中瞬间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她径直走到病人身畔,注视着薛小菲,道:“最后的希望却寄托给一个伤残人士,你们也太天真可爱了。”

忽然,江教主迅速摆动脖颈,得意洋洋的瞧着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病人。

人吃猪肉狗啃骨,溪水随着大江走!

众人见江教主玩得起劲,不禁随身附和,笑声充斥大厅的每个角落。

薛小菲扭头瞪着李怜,像是在说: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太糟糕吗?简直糟糕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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