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浮萍沉海波澜卷又翻

马车临近,欧阳龙惊讶道:“怎么是你们!”

其中男童方蹲地,自高傲站起身形道:“师傅说师妹雪宜星给他老人家抹黑,罚我们在这蹲五百个。”

女童雪宜星瞪了他一眼道:“三师弟你在扯谎,分明是你处事不明,给师傅蒙羞。”

男童阴灵急道:“你是三师妹,我才是二师兄。”雪宜星却又不依,争辩道:“你是三师弟,你就是三师弟。”

欧阳龙心道:“什么情况!这一品秦怀玉满共俩徒弟,他们怎么在争二和三,莫非秦怀玉又收了给徒弟!”忍不住问道:“莫非雪髯道人又收了一位高徒?”

“雪髯道人”乃秦怀玉自称。

阴灵吐了吐舌头道:“收是收了,高却高不到那里去。她整日驮着不背耷拉着脑袋,好像她魂魄被恶鬼给吃了似的。”

欧阳龙打破砂锅问到底,道:“未知雪髯道人这位关门弟子是八派中那方子弟?”

阴灵笑道:“她不过是个端茶倒水洗衣叠被的丫鬟!”雪宜星再道:“她是孟果芝的奴婢,原名第五香,现在叫孟玉珏。”

欧阳龙拱手道:“多谢两位门主告知!”

阴灵道:“师傅现在比怪兽还可怕,你此时见他怕不是好时间。”

欧阳龙笑了笑道:“那是对两位门主,若是我,情况就迥然不同了。”

阴灵表示不大相信,雪宜星用胳膊捣他一下,“趁着和旁人谈话,又想偷懒,你可还有八百四十七个没做呢?”

阴灵惊讶道:“分明还有三百四十七个呀!”雪宜星却有道理:“孟玉珏为大师姐,你身为三师弟不该替二师姐分忧吗?”两位孩童话不投机争辩起来。

林辰予探出脑袋道:“他们真是九幽和八方的门主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欧阳龙上了马车,握住缰绳道:“原来林姑娘也听过九幽地府路八方鬼见愁之论!竟然传到西蜀,这才是个奇迹哩!”

林辰予坐回轿内道:“西蜀人晓不晓得老子不晓得,这话是我久历四国听到的。”却不知何故,竟说出了家乡话。

欧阳龙驾驭马车,虽然只有一条臂膀,却比上品车夫还要老辣。已故龙老元帅曾道:“上天让你会的,纵使你是个痴傻呆子,也能勘破万理得大自在。欧阳龙天生就是为打仗而生,驾驭战车不用双手都行。”

穿行山口,来到谷中,四周霎时昏暗模糊。

孟巨纹在轿中早已醒转,久久难以平复内心的激动,雕栏玉砌里活泼跳脱的妹妹,如今又有重逢的机会。

一股奇异的香味飘进轿内,入了孟巨纹鼻中,陡然觉得身心顿时舒缓些,如开水般沸腾的思绪渐渐化为乌有。

不顾马车行驶中,孟巨纹窜出软轿,信步向高山进发。

欧阳龙喊道:“你我三掌之约,莫非你不守承诺吗?”孟巨纹不回首道:“观赏风景,也不延误正事。”

欧阳龙拿他没法子,林辰予忧然道:“他还有伤,这荒郊野外怕是会有野兽,他……。”

欧阳龙马鞭打了一圈道:“他又非臭土豆烂泥巴,还是随他意思吧!”

林辰予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往何地?”

欧阳龙道:“总不会去看盗墓的刨坟,也自然不会看蚂蚁上树。我们去找一品秦怀玉,把孟巨纹托付给他,我才不负故人之情。”

林辰予结巴道:“那……我。”欧阳龙抢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林姑娘既然已嫁给孟巨纹,自然得不离其左右,白头到老了。”

林辰予慌不迭拿起轿帘遮挡住泛红的脸蛋,良久,却不觉得马车在行驶,问道:“我们不是要找一品秦怀玉吗?怎么停滞不前呢!”

欧阳龙道:“我们已不必找了!”

林辰予掀开轿帘问道:“为什么?”

欧阳龙笑了笑道:“因为他就在我们的车顶上面舒舒服服地坐着。”

林辰予心道:“当世两大强者,刘大侠和秦怀玉。你说秦怀玉此刻坐在轿顶,我却不大相信,莫非这其中有古怪!”一念至此,猛然跳下马车,抬头睇视不觉哑然失声道:“真是秦怀玉!”

只见秦怀玉皓首长须、眉宇灵存、眼似柳叶,高瘦身材,手持雪白拂尘,悬空端坐在轿顶上方。

……

……

上山道路两旁花团锦簇,道路不时有碎石与枝干挡道,然而更为繁盛的是喇叭花。

花瓣驻足着肥胖的大蜜粉,压着花瓣略微朝下,若是强迫症极度严重者自要扶正花瓣。

孟巨纹一边拔足上山,一边展目观赏风景,不禁追忆往昔在御花园的日子。

忽然耳际歌声飞入,遥见正前方有为女童,臂挎竹篮子在采摘野蘑菇。

“小妹妹,你怎一人在这荒郊野外?双亲在哪里?”

孟巨纹曾为贞国皇子,学术仁德,是以此刻见孤零女童立刻发问。

那女童陡然身子一哆嗦,忙不迭驼背垂首,孟巨纹快步朝前,觉得这女童是朝堂遗民。

女童双手略微发抖,眼观地颤声道:“贱婢第五香,拜见尊客!”

孟巨纹一愣:“她原来并非处于对我皇子身份的敬畏才畏畏缩缩的!”

问道:“你是贞国人?”

第五香依旧低着脑袋道:“回尊客的话,正是贞国人。”

孟巨纹再问道:“你为何不抬起头来,我莫非是山中猛虎吗?亦或者,你同我相熟。”心中却道:“纵然相识,如今我面目全非,也该认不出我的。”

第五香双手已停止抖动,道:“我是全天下最最卑贱的人儿,比之小虫蚯蚓还要低下,又怎敢见于尊客呢?”

孟巨纹心道:“小小年纪说话条理清晰自是受过良好教育,却为何养成了这个心性呢!实在不解!”

“听闻萤昙公主如今居住于辟谷,到底是不是事实呢?”

孟巨纹发此一问,以清除内心惶惶不安之感。

第五香道:“公主怎在这辟谷呢?贱婢从未听闻贞国公主居住在这里。”

因萤昙公主以孟果芝自称,因而第五香并未知孟果芝就是萤昙公主。

孟巨纹渐渐习惯她耷拉着脑袋,道:“你居住在这里?原来你是秦仙师的高徒呀!”

第五香忙挥舞单手,以示否定,道:

“秦大仙师虽收贱婢为徒,贱婢却未答应。利国袭贞,逃亡向元,于路途中和双亲走失。幸而得孟果芝收留,又何敢以轻叶柳枝作一品仙师门下高徒呢?”

孟巨纹喜道:“是孟果芝收留了你吗?”

第五香未答应,只重重点了两下脑袋。

孟巨纹呆立当场,自言道:“她安然无恙,这实在是天大的喜事!我好开心!我好开心。”

对第五香道:“秦仙师道法高深,收你为徒定然对你有所帮助,至少能改改你这自卑的性格。”

见第五香直摇晃脑袋,觉得意兴索然。

陡然西面旋风突起,拔地九丈,呼呼扑来。

孟巨纹心道:“我为孟巨纹第二心,不免要遭受灾厄,所以才借故离开欧阳龙。”忙推走第五香道:“你快走!”

第五香撇眼瞧了孟巨纹,见他黑布罩脸,觉得怪异。向西观看,旋风袭来,第五香随即狂奔而逃。

偌大旋风化成一个黑斗笠的人,他冷冷的道:“孟巨的二心,还不乖乖前来,让本座享用了你,好让我增长道行。”

孟巨纹为贞国皇子孟巨为躲避花派玲珑宫与利国追兵,而更改的名字。

孟巨纹正色道:“我虽为孟巨二心,却也是正灵之份,容不得你这金壁邪祟猖狂。”

黑斗笠的人笑道:

“我金壁神教天下无敌,当年棋差一着因而失败。天山以北仍有金壁,统辖大地指日可待。金壁千岁寿命,而刘大侠与秦怀玉不过凡人,终有亡日!”

孟巨纹怒道:“纵然两位高人故去,还有大地众人相抗,还有天上的玉皇大帝在坐镇。”

黑斗笠的人笑道:“末元子却有其事,但他是飞到了玉皇大帝那还是死翘翘,就未可知了。”

缓缓抬手,黑光乍现,猛然击向孟巨纹。孟巨纹沉着以对,运功抵抗。即使他深深明白自己是无用功,也得做出抵抗。

困兽之力,尚能倒墙!

展动身形,起膻中要穴发全功于掌。孟巨纹虽九品,孱弱低下,这一聚力量中却夹杂着因二心而触动的至尊灵气。

斗笠人骤然惊骇,却随着黑爪将临而困惑瓦解,“纵使他拥二心神力,这方圆困地,他又能聚集多少呢?”

黑爪掠风而来,势如江涛。孟巨纹紧闭双目,双掌平推向前。

斗笠邪祟正欲得意,突地从侧方跃来两位小女童,一前一后挡在孟巨纹身前。

后一女童低垂眉目,忧心忡忡。

猛然白光乍现,斗笠人眼见四周闪出白光,立觉正前方罡风如撞钟般袭向自己。觉察罡风势强,猛然拔足后退,右手招式已老,被力道所伤。

孟巨纹双掌平推后,自有一番差异:“这邪祟莫非大发慈悲回头是岸了吗?”当即展目,却见第五香畏畏缩缩的蜷缩在一旁,前面直立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萤昙公主的背影。

惊骇并非单单只有第五香与孟巨纹,斗笠人正撕布包手伤,不时打量着萤昙公主,“她莫非正是金壁教主口中的厉害敌人,女帝!假若趁此良机除了她,自然能替金壁教立下大功呀!宜早不宜迟,这是秦老贼的地盘,有个风吹草动我怕是没命活着出去。”一念至此,陡然飞身形直奔萤昙公主。

萤昙正纳闷不已,惊奇自己才学了基础法门便能拯救旁人,在喜虑交集时却未顾及到斗笠人的反扑。

孟巨纹却来不及喜悦,纵身向前吃了斗笠人的攻击,身子腾空而起,摔向侧边矮地。

斗笠人一招未中,再施功要发,却听一个苍老雄厚的声音道:

“肆无忌惮过了头,总归是不好!”

斗笠人闻声自西观瞧,不由得汗毛冷竖大吃一惊。

只见秦怀玉御剑而来,身后紧贴着欧阳龙与林辰予,收剑诀落地。林辰予快步跑向孟巨纹处,查看伤处。

斗笠人“咯咯”的牙齿竟在打颤,结巴的道:“辟谷风景优……美绝伦,老子既……然观……赏了,可以走吗?”

欧阳龙不觉好笑:“死到临头还在卖狂,倘若你想走就能走,何必多此一问呢?”

雪髯道人秦怀玉道:

“若问你金壁教在天山以北何处,你是否能据实以告?

斗笠人望望天空,叹了口气,再轻轻摇了摇脑袋。

雪髯道人挥挥手臂,斗笠人霎时化为灰尘飘散远端,欧阳龙心惊道:“秦怀玉不愧两大强者之一!”

欧阳龙望着萤昙对雪髯道人道:“她想必就是您新收的徒弟吧!果然本事卓绝,竟然能打退金壁邪祟!”

雪髯道人却直勾勾注释着蜷缩在草地上的第五香道:

“不!她是萤昙公主,我的徒弟并非是公主殿下。人们往往只看事物最最浅层的一部分,而忽略了最具内涵的东西。”

忽又笑了笑道:

“貌似可以把天打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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