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好

夏知蝉从袖袍里拿出来了一根金色的绳索,金色的光芒好像此时太阳落下的晚霞虽然并不强烈,却有一种柔和的美。

而看他拿出此等绳索的无心子,虽然面露惊讶,却还是十分顺从地抬起手臂。

那道金色的绳索,随着夏知蝉咒语的念动而向充满了生机一般活了过来,从夏知蝉的掌心一跃而出,直接落到了无心子的身上,将他捆了个结实。

与此同时,无心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原本悬在高空的身躯突然下落。还是夏知蝉突然反应过来,口念法诀,升起一团白色祥云将下坠的无心子托住。

“我真的好奇,老家伙到底是怎么能把道门的两件至宝全都借出来?能借出皓天镜,就可以要了张太玄的半条命。将这条捆仙绳借出来,恐怕道门的那些太上长老都是不会答应。”

道门的诸多法宝之中,只有皓天镜与捆仙绳算得上是真正的至宝。只因为这两件东西是当初无涯子从当初上古道门的废墟之中发现的,可以说历代的道门掌教都视之如同性命一般。

此物跟皓天镜一样,并不具备任何的攻击能力,同时施展还需要消耗大量的真气。可是能将被束缚者的周天经脉与真气尽数镇压,将其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普通人。

这也是原本能脚踏虚空的无心子突然下坠的原因。

“原来……眼前竟是如此的黑暗。”

无心子失去了真气的操控,此时的他才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盲人,空洞的眼眶让他完全失去了视觉。虽然耳边有风声,可他依旧如坠深渊。

“我会带你去镇妖塔,你就在那里度过后半生吧。”

夏知蝉也坐上祥云,然后从袖袍之中拿出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刷刷点点的写下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以及他现在要去做的事情。

毕竟他虽然可以直接离去,终究要给自己的师兄留下讯息,好让他们放心。虽然很可能此时的大师兄还陷入在某些邪道的包围之中,可只要他意识到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道分身是假的,就足以让他脱离战场。

天下遁术第一,换句话说只要是春不眠想走,普天之下就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大师兄那边解了围,他自然会去找二师兄。以二师兄的性格,恐怕他此时还在追逐那道青衣幻影。

将那张平整的白纸随手折叠成纸鹤的模样。然后夏知蝉只是微微吹了一口气,那只纸鹤就拍打着翅膀随风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小师弟,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可能是突然变回一个普通人,再加上视野受阻,周围一片漆黑,此时无心子显得有些话痨。尤其是在夏知蝉并不出声回应他的时候,他越发显得有些心机,生怕对方只将自己丢在一个犄角旮旯,不再去搭理了。

“我与你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如今你做出的种种,实在是让我心寒!”

夏知蝉催动着白色祥云朝镇妖塔的方向飞去。

“小师弟……这世间之数是讲究缘分的,我不如你有这般好的命运,所喜欢上的女子也是道门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我爱上的人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就在我眼前香消玉殒。这让我如何能够释怀呀。”

无心子把合拢的纸伞抱在怀里,随着他的真气被封锁,那柄纸伞也脱离了奇幻的色彩,纸面上的水墨画此时也凝固下来。

在精致笔画的勾勒下,那一幅山水画中景色都是模糊的,唯有湖心亭里的那一道倩影依旧清晰,还能看到女子略显孤独的站立和随风摇摆的衣角。

那番景象是无心子当初见到之后便再也难以忘怀的情景。即使他失去双目再也窥探不了这世间的美景,可对于他来说,只要那番景色还留存在他的心里,他就已经满足了。

“小师弟,若是那位秦姑娘或者是你心爱的那位姜沁姑娘在你的面前眼睁睁地香消玉殒,你会做何等抉择?”

夏知蝉沉吟了一下,他无法想象那样的情景发生。如果真的有一天,因为某些原因,姜沁死在了自己面前,那他也许真的会像无心子一样癫狂到发疯吧。

如今天下虽然隐有风波涌动,对于一心躲在山上修行的佛道二家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即使他们之中有些修士与别人结为了道侣,也是一同躲在山上修炼,很少遇见这种生死别离的事情。

之所以不与凡人相恋,就是因为凡人在这世间还有太多的牵挂,他们比起修道之人还要纠结于生老病死,上有父母需要孝顺,中有手足兄弟需要团结,说不定下还有子侄需要扶养。

所以注定了她们不能与修道之人一般清心寡欲,远遁红尘。

夏知蝉如今游走天下,降妖伏魔,确实是在生死的边缘经历过许多次。

但是这种付出换回来的是远超他人的修炼速度,虽然在之前因为入门的原因,他迟迟不能得到修炼的法门。可是在开窍入门之后,他的修行简直可以算得上一日千里。

佛道二门莫说至今,纵观大齐开国三百年来以修炼速度而言,恐怕就连他的师父洪煌岚都不能说是稳压他一头。毕竟当年洪煌岚花了六年时间才迈入知天境,如今夏知蝉从入门到登堂,不过不足一年的时间。如果他将来在五年之内能迈入登堂境,就能打破由他师傅建立的神话。

当然面对一个八岁修道,十四岁入知天境的逆天妖孽而说。拥有一个修道不足六年就能迈入知天境的徒弟,好像也是说的过去的。

“你不说话,就是说你也无法抉择。也就是说,如果你与我面对同样的抉择,很可能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无心子此时所说的话,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

“我不会跟你面临同样的选择。我会牢记住师父嘱托给我们的界限,走江湖这些年来,我并非没有见过那些温婉可人的女子。只是我心中坚守着那条界线,所以根本不会妄动情心。”

夏知蝉游走江湖,凭借着他清秀的外表跟远超江湖人的武功见底。在多少次的降妖除魔过程中,不知道被多少女子曾经芳心暗许。可是他始终牢记着师父的教导,与那些凡人女子保持着界限。

即使这次到了京城,面对曾经有过婚约的秦采薇,他也始终恪守着自己的底线与内心。除了被无心子刻意算计的那几次之外,并没有对秦采薇流露出哪怕一丝动心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今二人的身份地位和未来要走的路,根本不可能交织在一起。如果有一天,夏知蝉离开了京城,他们二人也许就再没有见面的机会。

就像夏知蝉若没有来到京城,那过去的事情也只能作为曾经的过往停留在秦父秦母的记忆之中。

“那是师弟你根本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换句话说,你所喜欢的那位姜沁姑娘,也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地位可以被你喜欢,所以你才去喜欢她的,你并不是真的出自内心的喜欢她。”

无心子笑着反驳夏知蝉的话。可能在他的心目中,只有他那种一见钟情,然后生死相守的情感,才真正配被称之为爱情。

而像夏知蝉这般保守考量的情绪,根本不能被称之为爱情。

而无心子所说的这些话,不由得让夏知蝉进行了反思。不得不说姜沁确实是他在修道生涯至今为止遇到的第一位女子,所以他会对其心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这份心动并不像无心子所说的,只是因为他经过反复考量之后才得出来的。他与姜沁也是经历了诸多的事情和考验,最终二人相互吐露内心才走到一起的。

“难道只有你所说的一见钟情,爱的死去活来才叫爱情?”

“不然呢?所谓的什么日久生情,那是怎么可能出现的情绪。只不过是男女二人觉得对方可以勉强的跟自己生活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就像是凡世间的那些男男女女,有几个是因为爱上了对方才在一起的。不过是因为可笑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跟自己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拜堂成亲。”

无心子发出几声嗤笑,对如今世道上这些可笑的婚姻嫁娶表示出了自己由衷的不屑:

“夫妻二人要先盖头才能见到对方的面容。丈夫才知道妻子长什么模样,妻子才知道丈夫长什么模样。然后……刚刚见过面不超过几个时辰的男女,就踏马的上床一起睡觉了!”

“小师弟,你说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非常可笑的事情吗?”

夏知蝉沉默不语,此时他真的想象不出什么具体的话语能够反驳无心子此时的言论。只能说此时的人间男女婚配尽是如此,但是也不至于像无心子说的那般不堪。

大家闺秀和名门子弟自然,是不可能盲婚哑嫁的。就拿郭自达来举例子,刨除掉吴淑婉这等火辣的脾气,他几番到吴家做客,名义上只是接受吴大人的邀请。实际上众人都知道是吴大人想借机再看看女婿,尤其是在这种聊天环境下,女子可以悄悄躲在屏风之后,窥探男子的容貌。

所以吴淑婉知道郭自达的容貌,人人也曾经在一些大型的宴会和雅集之中见过面,所以不算是陌生人。

可这只限于高门大户,有种种的理由和借口可以实行。那些农村的百姓,尤其是出身低微还需要远嫁的女子,可能真的只有到了掀盖头入洞房的那一刻,她才能见到自家夫君的容貌。

若是对方生的容貌端正,倒也罢了,若是个肥头大耳丑陋异常的男子,她也只能苦笑着认了。

“所以说呀,我想要追求真正的爱情,保护我心爱之人,有错吗?”

“无论有何种理由,出于何种想法。肆意去戕害他人的性命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纵使你有一千种理由,一万种理由也是不可以的。”

夏知蝉却突然打断了无心子的发言,他还牢记着杨府地下所埋藏着的森森白骨。

那些如花一般年纪的少女并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她们也许出身低微生活贫苦,却还在努力的活着。可是不能因为无心子一句想要追求爱情,就让她们的死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甚至理所当然的存在。

“我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不去做就可以,真的不去做的。现在回想起来我确实做了许多的错事,残害了许多无辜的生命。”

无心子不知道是因为被封闭了体内的真气所以精神渐渐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思想,还是因为被夏知蝉的话语打动而生了愧疚之心。

他居然在此时此刻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剖析,来反省自己犯下的种种罪恶。可是若是杀人犯知道忏悔,就能宽恕他,那些被残害的性命又当找谁去申冤呢?

“你知道忏悔,那就好好的待在镇妖塔的牢笼里面,用你的后半生去忏悔吧。”

夏知蝉只知道要将无心子抓捕回去,但是师父并没有吩咐说抓捕他的目的和之后的处理方法。所以他此时将对方抓捕进镇妖塔这种行为,在他自己判断以来也是可行的。至少这样能将对方彻底的控制住之后,若是师父想要提审对方或者询问其他事情,自己也可以代劳。

尤其是无心子此时的手中还掌握着金玉人头。他若是将其关到镇妖塔之中,也可以顺道直接将金玉人头还给镇妖塔内的关定山,当然还要找机会再揍他一顿。

虽然在关定山的生死胁迫之中,夏知蝉突破桎梏进入到了登堂境,可对方也差一点要了自己的小命,把自己揍的浑身是血。这件事情始终梗在夏之蝉的心头,他无论如何也想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

春不眠正忙的焦头烂额,此时他却看到了远处飞来的纸鹤,伸手一抓,就将那张纸抓在掌心。

展开白纸,迅速的扫过纸上的内容。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暗叫一声:

“不好!”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周围居然被上百名身穿各色奇装异服的邪道人员所包围。最重要的是这些人的气血连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笼,将他锁困在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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