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清明

顾远山亲手塞给白弃一封信就走了,酒馆较与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多走了一个门客,生平来见过无数过往的白弃,这间酒馆走过多少门客,死了多少人。

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但又好像只有顾远山太过较真。

白弃舀了一碗酒摆在桌上,蹲坐在门前,柜台上的一炷香,数里外的黄沙,安静的马匹。

白弃直到那一柱香烧断了后,又点上了一根。

一柱...两柱...三、四...

白弃已经点了不知多少根香,黄昏来临之际,又在门口喝起了酒。

在那黄沙中隐约浮出一个人影...

白弃看不大清楚,只是那道微小的人影在渡步走了几步后便被尘沙埋没了。

这是那个女人疲惫的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沙尘,她的脚腕已经溃烂。

当白弃走过去时,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

但除了这个女人白弃也没有再看到顾远山的踪影。

酒馆里的几柱香全都烧的殆尽,桌上的那碗酒依旧保留在那。

白弃知道,顾远山接下这个女人的请求时,就已经是回不来的。

但白弃还是倒了一碗酒,坐在桌前望着眼前的酒碗自顾自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酒,是能越喝越清醒的...

你认为自己很清醒,那你能清醒到会预感自己的死吗?”

说完,白弃将眼前的酒喝干了,接着捧起另一碗酒走到门前,将那碗酒顺着手腕摔碎后怒喊道,“王八蛋你以为你他妈是什么人?越喝越清醒?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急着去送死叫清醒!”

白弃骂骂咧咧的说完之后连忙抽了自己几巴掌让自己镇静下来。

接着又是一阵发笑,站在铜镜面前用水冲洗脸颊,一遍又一遍。

他扶靠在铜镜面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冷静下来后,白弃重新束起了发带将头发扎起。

一个晚上白弃都没有入睡,他倚靠在草床上抽着一杆烟。

顾远山和他见过的那些已故的门客,如出一辙。

但要说是亲近,顾远山或许是和白弃同样来自东域的人,但顾远山和其他门客一样不过都是人罢了。

这样的日日夜夜,白弃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他是清楚的,只要是在江湖上行走难免是会死。

他还是没有想通,有的人怕死反倒没那么容易死,可有的人对死模棱两可就像顾远山这般。

这会让白弃非常煎熬,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死亡这种事是模棱两可的,就好像哪天自己死了都觉得是很自然的事情。

哪怕死的并不自然,或是被人暗杀,或是被武功高于自己的人杀死。

他们都会觉得是很自然的事情。

与其说是对死亡模棱两可,倒不如说是想找个不想活的借口,自己不主动去死,只等着一次意外发生。

而白弃又异常讨厌这种人,可总是会有人这么做。

要说是一心求死,白弃从来不相信有这种人,他们往往是夹着求死的说辞做怕死的举动。

可像顾远山这样的,白弃总是会疑惑。

好像死对他们完全没有威胁。

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晨,白弃拎上了一壶酒骑上马踏着那名女子死去的方向走去。

距离酒馆二十里的一片黄沙中,周围满是残破的木屋,衣衫褴褛的男女惊恐的望着自己。

白弃只顺着残旧的痕迹走过一座一座木屋,踏过一处石井,站在那打水的妇女惊慌的逃窜开来。

烈日灼烧时,白弃在一处枯树边上找到了被风沙铺盖过的一具尸体。

白弃在他的裤子发现了数道被划破的布料,伤口都不太明显,只是他的胸口处,心脏那一道位置被剑刃刺穿了。

衣服上也没有任何的血迹...

白弃蹲伏下身,将腰前的一壶酒撒在那具尸体边上。

戴上一顶斗笠骑上马,白弃从腰间抽出顾远山交给他的那一封信。

这是顾远山委托白弃哪一天能够帮他回东域找一个女人,白弃只要把信送到她手上。

他本来想着顾远山自己能回来亲口和他说的那个女人讲。

白弃拆开信封后,上面没有署名,没有任何的地址,只有一副女子的画像,画像下面的内封写了两个字,“保重”

看完后,白弃将那封信撕碎了,飘散在空中。

他已经发过誓,这一辈子不会再回东域。

也不会因为顾远山破例,但白弃却记住了那个女人的样貌。

四月清明

白弃站在酒馆门前,数里外却传来了一阵一阵细弱的马蹄声和厮杀声。

他刚从徐子承那回来,有些微醺。

没过多久,那一阵一阵的厮杀声逐渐淡去,只留下马蹄声响,而且愈来愈逼近酒馆。

随着风沙不断变化,那在黄沙中肆踏的马蹄伴着几道人影浮现在白弃眼前。

他扫了一眼那些身影,悠然的靠在房梁望着西面。

马背上一名白衣女子冲俯下身,白弃很清晰的能够看到她驾着马匹躲避着与那些跟在她身后的四五名高手展开厮杀。

他不知道这名女子是什么来历,可能又是被人寻仇的也说不准。

这黄沙漫天,谁与谁家今天被人盯上是谁也不知道的。

刹那时间,一名男子射出数支飞箭将女子的马匹倾翻。

那名女子被几名高手围截了住。

白弃只冷冷的望着。

女子顷刻失去重心迅速伸出手掌撑起自己,一跃仰起一个翻转踢开数名高手降落在地。

“有点意思...”白弃望着那名白衣女子矫健的身形,颇有些悸动。

没过多久,数名高手被那女子制服在地,忽然一名剑客从那群高手身后走出。

白衣女子防卫着握紧腰间的两把剑与那名剑客只保持不到数米的距离。

白弃一霎皱了皱眉。

黄沙弥漫之中,那名剑客缓缓逼向女子,每一步走的都极为压迫。

白衣女子迅速抽出双刀抵御着一步一步谨慎后退。

那名剑客在一霎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剑出鞘刺向女子,挑飞了她的双剑。

一瞬之间女子的双刀被其甩飞了数米,她也被其步步紧逼。

正当那名剑客将要再一剑刺向女子的胸膛时,一坛酒壶霎那震飞了剑客手中的长剑。

那名剑客急忙晃头望向酒壶砸来的位置,只见一道人影站在他跟前,死死的凝望着他。

“唰...”一阵银光从那名剑客的脖子闪过,他还未来的及反应低声威压道,“你是谁!”

白弃只淡淡说道,“死人不需要记住别人的名字。”

“好大的口气!”那名剑客刚一准备做挥剑动作时,他持剑的那条手臂便断裂在地。

剑客极为惊恐的望着白弃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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