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章 父子夜谈

熊怪的父亲,今天的寿星公拉着魏叔的手坐在一起,他虽然比魏叔小几岁,但看上去却比魏叔苍老很多。

“魏大哥呀,当年要不是你手把手地教我们技术,我们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也不可能在工厂里立足,我也不可能把三个娃两个姑娘拉扯大,你是我们屋头的恩人啊!”

寿星公平时也是少言寡语的人,平时跟人打交道不多,今天多喝了些酒,将积攒多年的感情在魏叔面前流露了出来。

“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提它做什么,现在娃娃们都长大成家了,个个都这么孝顺,孙儿孙女也有了,你享清福了哟,不晓得多少人羡慕你。”

熊怪今天也很兴奋,端着酒碗挨桌敬酒,纵然再好的酒量,回到张耀辉他们桌子上的时候也有了醉意。

“耀辉不错,你没有看不起我们农村人,今天厂里面的子弟就来了你一个,但是你有一点没做好,礼金送的太多了,坏了规矩,来,跟师傅喝一个。”

张耀辉站起来跟师傅熊怪碰了碗,将碗中的残酒干了。

“跟了师傅这么久,还没有到家里来拜访过,今天来坐席也是空起双手就来了,多随点份子是应该的,请师傅不要计较了。”

熊怪又要跟其他同事一一碰碗,大家都劝他少喝点酒,多吃菜。

“师傅,今天老人家的朋友来的不少吧,老辈子有些啥子精彩的故事摆出来听一下撒。”张耀辉说话看似助兴,其实背后另有深意。

“老人公还不是苦命人,一辈子没赶上好时候,我们兄弟姊妹又多,老人家只有上钟拼命劳累,下钟土里刨食,哪里有什么故事,老兄弟些倒是各有各的际遇,平时不开腔不出气的,有些人还是有些来历的。”

“哦?啥子说法,摆一下撒。”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有些事情藏得深,也不晓得是真是假,听说我们生产队里有原来解放前国民党逃跑的军官,还有袍哥会堂口的堂主,还有人参加过当年的民防团……”

熊怪正说的起劲,突然被身后一个妇人伸手在脑袋后面杵了一下。

“熊怪你喝多了么?札(张)起嘴巴乱说!”

在妇人的呵斥下,熊怪真的闭了嘴,垂下了头,看来真的是喝多了。

魏叔突然没来由地眼皮直跳,好一阵之后才消停下来,魏叔敏感地意识到这不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而是另一个层面给他发出的提醒信号。

张耀辉此时还不知道民防团是个什么玩意儿,没有将民防团和他要找的土匪窝划上等号,所以他并没有觉得从熊怪的口中获得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张耀辉却从今天的场面中看出来,酒对于农村人来说真是个好东西,喝高了以后就爱吹牛,知道点什么事都愿意说出来显摆,已证明自己见多识广。

张耀辉和土狗、钟二娃也一起挨桌去敬了一圈酒,桌子上的长辈土狗二人大多认识,他们逐位给张耀辉介绍,张耀辉跟他们喝过酒之后,也算是挂了个相。

宴席进行了两三个小时才曲终人散,主人家的男人们基本上都喝高了,黄班长是由张耀辉扶回去的,寿星公非要送魏叔回去,被魏叔坚决拒绝了,魏叔虽然也爱喝酒,但并不贪杯,每次喝酒都适可而止,很有节制,最后魏叔一个人走回了生活区。

晚上,魏老九带了些烧腊,过来陪老父吃饭,两爷子自然还是要整两杯。

魏老九现在已经是武装部的副部长,工作繁忙了些,在外的应酬也增多了,还好跟父母住的近,可以经常带着陈曦和女儿过来探望,两位哥哥生的都是儿子,老九的女儿是爷孙三代仅有的孙女,魏叔老两口都喜爱的不得了,视为家里的掌上明珠。

爷俩借话下酒,天南海北地闲扯了一通,最后话题转到了一丹他们身上。

“这么多年了,一丹和钟山戴着那两块石头,除了学习拔尖,也没看出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魏老九说道。

“你不懂,凡事都有个时机,也要讲机缘,风云际会之前,金鳞也要在池子里待着,机缘到了,才会化龙吞云吐雾,虽然你爹道行有限,看不出那两块石头的古怪,但是我可以肯定,它们绝非凡物,必然会带给他们一场造化。”

“最近这一年多,总见一丹他们跟一个叫浩阳的城里人走的很近,街上那个夜啤酒摊子,好像也是这个浩阳跟咱们厂里一个社会青年一起经营的,钟山天天在那里掌勺。这个浩阳,听说很有钱,但是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这个年青人到底安的什么居心。”

魏叔笑着抿了一小口酒,“看来你还一直关注着一丹他们,很好,浩阳那个年青人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也是有大因果的人,但是他对一丹他们并没有恶意,这一点我已经亲自确认过了,但是他的出现不是无缘无故的,风来了,雨也就不远了,希望一丹他们几个孩子都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噢,您是怎么去试探那个浩阳的?”

“这你就别管了,龙蛇同游,各有各的道,我原先曾想把我的东西悉数传授给你,但是你注定不是同道中人,先当了兵,又入了党,都是天意,时代不同了,社会在进步,我们这些奇淫巧技注定了会被淘汰掉的。”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您是有真本事的,这份能耐在您这儿断了挺可惜的,要不然你悄悄收个徒弟吧,您看一丹怎么样?”

“住口!”魏叔一下子情绪激动,在桌子上顿了一下酒杯,然后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脸色又缓和下来,“你知道一丹是什么人,背负大气运,今后可能有大造化,你爹还算个明白人,凭我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做这等越俎代庖的事情?我只求善始之后能善终,到头来能得颗善果,问心无愧就好了。”

“不收就不收,别动气。”魏老九呵呵笑。

“还说!还说!”魏叔瞪着眼。

“那您说那两块石头都是有灵性的,连您都看不出名堂,它们有没有可能是祸害呢?”魏老九岔开了话题。

“皆有可能,但是不管是福是祸,这场因果咱们谁都沾惹不起,不然就是玩火自焚,遭报应那是迟早的事儿。”

“那您一直护着一丹他们,又是探寻这两块石头的来历,现在还去调查那个浩阳,这不都是在沾惹这场因果?您就不怕遭报应?”

魏叔斜眼看了一眼魏老九,“我那是对人不对事,一丹是咱们的邻居,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作为长辈,爱护他是很正常的,他小时候,要是没有我那颗救命丹药,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我救了他,这就算沾染因果了么?不算!这都是人之常情,现在知道一丹他们可能有危险,我去调查一下这个危险因素,也是出于保护一丹他们的目的,这也是正常的。明知有因果而故意犯冲,那才需要承担后果,就像你选择了上战场,就要敢于承担屁股可能被炸开花的后果。”

“别拿我屁股说事儿,您刚才把那个青人浩阳比喻成是风,说风来了,雨也就不远了,这个雨指的又是什么?”

魏叔突然想起中午在宴席上眼皮直跳的事情,“哎呀,忘了忘了,年纪大了,记性也不行了,去把我的龟甲拿来,我打一卦看看。”

十分钟后,卦成,魏老九对着桌子上的一堆龟甲摸不着头脑,“什么个情况?”

魏叔一言不发,也不理会魏老九,眯着眼睛盯着桌上的龟甲看了半天,时不时还吃两口菜,喝一口酒,突然像开了窍一样喃喃自语起来。

“来了吧,来了吧,我说吧,怎么样!”

“来了来了,到底什么来了?”魏老九问道。

“你刚才不是问雨什么时候来么?风来了,现在云也来了,它还没有开始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现在只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毛毛雨,但是总有风云际会之时,到时候必定是个惊天霹雳。”

“你是说一丹他们可能会让雷劈死?”

“少跟老子说些没用的,石头里的因果准备出世了,身处当中的很多人的命运都会被改变,是福是祸都只有看造化了。”

“您说的好像一部好看的电影快要开演了一样,我都已经坐在座位上,迫不及待地等着开始了,真刺激,现在感觉还挺兴奋的。”

“你别兴奋,你屁股不一定坐得住,可能你还得起来,到银幕里头去一块演这部电影。”

“关我什么事,我不是局外人嘛?”

“你忘了一丹那块石头是从哪里得来的了?”

魏叔是看不惯老九那贱兮兮的样子,故意搬出魏老九把石头送给一丹这个事来吓唬他,魏老九果然变了脸色。

“我现在很好,陈曦和孩子也很好,我不想有任何改变!爸,你给我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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