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章 小寨新客

时代在巨变,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经历潜移默化地改变,很多原本被尘封的往事不再是不可窥探的禁区,所以当张耀辉有意去挖掘那段历史的时候,故事梗概很快就浮现出来。

土狗和钟二娃两个人确实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一直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家族里的亲戚众多,都在这里开枝散叶,老一辈的族人大多还健在,几十年前的记忆还没有被湮灭。

有张耀辉的吩咐,他们做事也相当小心,没有暴露出任何目的性,表面上看起来只是走亲访友的频率更高了,到每家去都会带上电简单的礼物,少不了两瓶老酒,当然,这些东西都是张耀辉准备的。

时间长了,土狗和钟二娃不但没有引起怀疑,反而人缘还越来越好了,亲戚们都说这两个娃越来越懂事了,知道跟族人搞好关系,而且对长辈非常尊重。

不管走到哪家,总是会被留下来吃顿饭的,饭桌上多个人就是多双筷子的事,而且人家又不是空着手来的。饭桌上的家常拉起来,话题自然就天马行空,不受拘泥,再加上一碗老酒,他们很快就拼凑出了当年民防团的故事。

这些消息自然都汇合到张耀辉这里,他也没想到这地方原来还有过这么一档子事,只是这个民防团里到底有些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就没有太多的信息,只知道团长是个号称滚地龙的外乡人,是个强人,曾打死过另一个土匪头子,民防团解散后,此人也不知所踪,关于麻衣神算,却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其实这也难怪,现在的老辈们大多参加过山寨的兴建工作,当时都是黄班长主事,特别是当着大家的面击毙了钻山豹,大家自然都认他,而钟槐反而处处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就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特别是民防团成立后更是绝少抛头露面,麻衣神算的名号也是后来才得到的,所以除了参加民防的一二十个团员,基本没人知道他的底细,而当年参加民防团的那些人,有些已不在此地,有些已经离世了。

“有没有哪家亲戚认识现在住在寨子里的人?”张耀辉问。

“没有,寨子虽然离我们那里也不远,但是寨子里的人跟我们不是一个生产队的,大姓都不一样,平时很少有来往的。”土狗回答道。

“你们说寨子里的人会不会知道麻衣神算的事情?”

“不好说,几十年了,变化太大,那个寨子里现在住的村民,都是解放后重新分配的住房,并不是一直住在里面的,所以可能更我们一样,并不知道太多的事情。”

张耀辉和土狗、钟二娃在小酒馆的老位子上喝酒,这样的聚会他们三个基本每个星期都会有一次,这家店的位置很偏僻,也很小,生意冷冷清清,张耀辉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不会遇到熟人,特别是班组里的同事。

“当年不是还有一二十个当地人也参加了民防团么,这些人现在也才六十多岁,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他们当中一两人的下落,他们应该知道更多的情况。”

“没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我们身边的长辈只知道寨子里有人办了民防,确实也保了这一方平安,却都不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勾当,平日里的用度,那大把的银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一说到当年有谁参加过民防,老人们就变了脸,不再多说什么了,看来还是很忌讳这个事情。”

“嗯,说是民防团,其实跟土匪没区别,解放后是被打击过的,当年参加过民防团的人,肯定都不会再提起这段经历,当然也忌讳别人说出去,民防团对乡邻有恩,咱们这里的老辈们都是记恩的,不会作出出卖恩人的事情,你们以后打听这方面的情况时一定要小心,不要露出马脚。”

三人喝酒一直到大夜里,分别时张耀辉给了他们每人一百块钱,土狗和钟二娃现在吃张耀辉的,用张耀辉的已经形成习惯了,不再有多难为情,张耀辉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效果。

周末,秋已萧瑟,满山红桔,偏安一隅的小寨子又迎来了一位新的陌生客人,张耀辉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带来了编织袋,声称是来收红桔的,乡民当然欢迎这样的人,总比他们把红桔背到街上去售卖方便的多。

放假在家的孩子们被组织起来到院子外面山坡上去摘桔子,老人吩咐要紧着又大又红的摘,张耀辉就在院子里坐着等,无事就跟老人们闲聊。

张耀辉今天来并没有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此刻也没有打算从老人的口中打探麻衣神算的下落,他只是好奇,好奇这座在自己身边存在了自己二十年的寨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几十年前住在这个寨子里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让老板如此上心,要自己去寻找的那个四角星盘,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奥秘。

通过闲聊,除了参观了这个原来民防团的驻地,没有获得其他有价值的信息,在生产队放工之前,张耀辉留下十几块钱,带着几十斤红桔离开了山寨。

......

左罗和冬瓜坐在钟山家的院子里剥桔子吃,这是钟山家自己的橘树上结的果,今年外面来收柑橘的客商少了很多,满山的桔子都成了滞销品,凭厂里的消费能力根本消化不了,大量的柑桔都挂在树上,烂在地里。

左罗到这个院里来的时候不多,因为钟山现在也不需要他们帮忙挑水了,但是自从沙猴子他们的夜啤酒大排档歇了业,就找不到合适的喝酒之处了,现在为了灌两口马尿还有可口的下酒菜,不得不跟着冬瓜到钟山这里来,冬瓜买酒,钟山负责炒菜。

“少吃点,桔子吃多了上火,当心烂嘴长疮。”钟山好心奉劝。

“小爷对一切食品免疫。”冬瓜毫不在意。

“我对一切酒精免疫。”左罗补了一刀。

“你们一个饭袋,一个酒囊,倒是绝配,一起上桌什么也剩不下。”

钟山有了大排档的分成,手上也宽裕了不少,生活不用过的紧紧巴巴的,而且平时还有冬瓜这个财主在家里搭伙,这个无肉不欢的家伙承包了绝大部分的荤食开销,所以尽管钟槐没有了收入,生活反而比原来改善了不少。

几个人在一起吃饭也不讲究,钟山自己煮了一锅火锅鱼,里面加了很多配菜,煮好以后,连活一起端上了石桌。

钟山把爷爷钟槐搀扶出来上了桌,冬瓜才开始迫不及待地开动,钟槐邀请左罗尝一尝自己泡的枸杞酒,左罗不为所动,表示还是喜欢喝啤酒,冬瓜却主动凑上来,分了半杯泡酒。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你们就成了大人了,时间一晃就七八年,就只有周向东没怎么变。”钟槐感叹道。

“我怎么没变?”冬瓜不明白。

“还是那么胖。”

“小爷这不叫胖,浑身上下一点虚肉都没有,这叫拽实,打起架来,向左罗这样的,两三个都近不了我的身,冬天还不怕冷,秋衣秋裤都不用穿。”冬瓜说着没大没小的跟钟槐碰杯。

“你少来,别说两三个,单挑你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从小你就没赢过我,你最爱用那招背摔还是我教给你的,你忘了?”

“莫逞少年强,周向东你家大人不在身边,你更应该安守本分,不要惹是生非,让你父母放心,多用功读书,少跟人打架。”钟槐语重心长。

“小爷从来不惹事生非。”

“钟爷爷您就放心吧,冬瓜已经难逢敌手了,整个学校没人能跟他作对,受欺负更不是他的性格。”左罗补充道。

钟槐笑笑,不再说话,孩子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他完全相信钟山现在也能自己独立生活了,除了多年来一直没有儿子的消息,其他已经没有什么让他放心不下的事情了,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心中已无牵挂。

秋已萧瑟,人已迟暮,谁也无法逃脱岁月这把杀猪刀,钟槐自从中风行动不便以后,就彻底向人生投降了,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现在还能自理,但是已经没有了照顾别人的能力,他一生好强,怎么也不会愿意成为别人的累赘,如果有一天他需要钟山照顾了,他的心里是无法接受的。

现在他的心愿就是看着钟山继续长大,上大学,参加工作,如果能看到他结婚生子,那就此生无憾了。

一碗老酒慢慢地喝完了,钟山要扶他进屋休息,钟槐坚持不用,他保持着倔强,自己柱着拐杖慢慢地进了屋。

钟山对食量的把控真的很精准,当冬瓜满足地拍起肚皮的时候,锅里的菜正好吃完,左罗喝掉了五瓶啤酒,然后话特别多,大声地跟冬瓜争论起来。

曾几何时,冬瓜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而左罗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无酒不欢,脸上的稚气逐渐隐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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