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曲有误,周郎顾

知月他们上船之后,被引到了前排离戏台最近的位置,得知他们不想饮酒之后,小司便张罗了一桌果品茶点。

那抚琴的女子始终没有抬头,似乎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当中,知月不通音律却晓人情,她能感觉到那琴曲之中一声声的呼唤。

一曲终了,知月情不自禁地起立鼓掌、叫好。

那抚琴的女子正准备鞠躬下台,一抬眼之间看到了台下的知月,竟愣住了。

眼神中有惊有喜,还有不知所措,最终这些情绪化成了泪水从腮边滑落,她踉踉跄跄地走下戏台,来到知月面前。

抬手抚上知月的面庞,哽咽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周郎,是你吗?”

知月一开始以为许是家乡的故人,可看清了女子的面貌后,发觉自己并不识得,而且现在自己是女扮男装,这女子大约是把她错认成旁人了。

“姑娘,你……”,知月认错这两个字还未曾出口,便被那女子一把搂住。

“周郎,你……可回来了,小乔……等你等的……好苦啊!”

女子的脸倚在知月肩头,泣不成声地诉说着思念。

寅虎站起身想要拉开女子,却被知月的眼神阻止了,知月回头示意星宿们稍安勿躁,她并不介意安慰一下面前的小姐姐。

小司上来添茶,见到这一幕,立刻叫来两个婆子把那女子拽走了,口中还连连致歉:

“对不住各位,小乔姑娘今日身体不适,扰了爷们的雅兴,春桃快点儿出来,给客官们来段儿喜兴的”。

“这位小哥,不知那小乔姑娘口中的周郎是何人?可是背信弃义负了佳人”,知月坐回了原位,喝了口茶问道。

小司向后面看看了,今天他们这儿似乎除了知月他们,也没有其它客人了,叹了口气,便打开了话匣子。

“让客官您见笑了,小乔姑娘原本是我们这画舫的金字招牌,不瞒你说,从前都是我们这里满员了,其它画舫才会有客人”。

说这话的时候,小司满脸的骄傲。

“后来有一天,画舫上出现了一个小公子,恕我冒昧,也不怪她方才认错,您这样貌确实与那公子有些相似”。

小司向知月拱手,他揣度着眼前这几位一定来头不小,怠慢不得。

知月摇了摇头,抓起几个干果扔进嘴里,弹了弹手,示意小司接着说。

“那小公子似乎颇通音律,听罢一曲后,便让小的递条子,上面的内容大约是说,小乔姑娘琴技了得,只是有一个音弹错了”。

“其实画舫上的人都知道,小乔姑娘是很清高的,她向来不与客人打交道,因为她觉得这里根本就没人能听懂她的琴曲”。

“台下那些只不过是乌合之众,来画舫寻欢作乐罢了,所来她这几年来,每支曲子都会故意弹错一个音,以此嘲讽众人”。

知月听到这里,不由的对这位小乔姑娘心生敬佩,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孤傲之人。

“可那位小公子只听了一曲,便寻出了错处,这让小乔姑娘既激动又羞愧”,小司边说还不忘给旁边的星宿们添茶。

“我知道小乔姑娘的心思,激动是因为遇到了知音,羞愧嘛,当然是在高手面前现了丑,小心机被人识破,有些难为情喽”。

知月在小司忙活的空挡,适时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公子所言极是,小的佩服”,小司添完了茶,用手里的托盘撤下桌上的闲碟儿,向戏台边招了招手。

便有小女童上来,接过一应杂物,小心翼翼的端了下去。

“自那以后,小公子日日都来听曲,小乔姑娘便再没走过音”。

“既然两个人情投意合,就应该共结连理啊!”一旁的兔子先生忍不住出声道。

“这位爷有所不知,那小公子本姓周,是江东大族的继任者,这婚姻大事岂容得他自己做主”。

“更何况小乔姑娘的出身……,这事儿是断断成不了的,那周家听到了风声,怕小公子误入歧途,便给他谋了个校尉之职”。

“唉!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可谁能想到,多年没有战事的江东,那一年就打起仗来了,结果小公子领兵出征,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周公子是战死了吗?”知月听到这儿,也没有心情吃茶了,感觉心口闷的很。

“尸首都找到了,眼睛瞪着,小的寻思着,他那是心有不甘啊!”小司说到此处,也是顿足捶xiong的好不难过。

“小乔姑娘也知道她配不上周公子,心里想着若有朝一日周公子掌了家业,她便是去做个小,也算是心愿得尝了”。

“却是没等到那好日子,就听闻了公子战死的噩耗,许是受了ci激,后来人就有些痴傻了,一见到有些像周公子的人,就……”

“那你们就没找大夫给她看过吗?”知月一着急,不小心握碎了手中的茶杯,瓷片割伤了手掌仍不自知。

卯兔赶紧从包袱里找出,之前在城中买的鸳鸯帕子,给知月系在了手心。

“公子息怒,不是小的们没找过大夫,而是这附近的大夫都来瞧过了,他们说,小乔姑娘的病有些蹊跷,怕不是药能医好的”。

小司看着被知月轻而易举就捏碎的茶杯残片,心有余悸,他可真没成想,这文弱俊秀的书生竟有如此能耐。

“哦?有什么不妥吗?你但说无妨”。

知月也能想到,那小乔姑娘可能是因为痛失所爱,忧思郁结,才一时失了心智,但听小司的意思,好像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虽然大夫是那么说,但小的们却一直没放弃希望,毕竟这几年来,画舫的生意全赖小乔姑娘支撑,说是要报答也不为过”。

知月点了点头,又叫了些吃食和茶水,她当然明白,原来这里一直靠着小乔的琴曲过日子。

如今她病了,画舫并没有抛弃她,固然可敬,但想必也是勉强度日了,他们这一行人总要吃喝的,银钱多少的,是个意思。

小司吩咐刚才的小女童下去置办,自己则留下来继续给众人说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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