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画室

张子细读之下,觉得也就那么回事。自己已经会了的,一眼带过,自己没练的,才停下来细看,然后把书中的新东西吸纳到自己已有的知识结构中,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寄放。这样子看了一上午,中午在食堂吃了饭,继续看。八本书的内容很多,但是把它分类归纳吸收到脑中后,线索还是很清晰的。只不过什么时候能够把它们实际地练一练,长到身上去,张子就不知道了。

两年的散打学习经历,已经在张子的脑中和身上形成了一套技术体系和身心反应模式。在这个基础上,学习新的技术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完全可以自学了。但是可能不是原样吸收,而是要与既有知识结构做一个妥协,以便容纳进去。

看完了腿法介绍,后四本书是各种应用,张子没兴趣再看下去,他对招式不感兴趣。从实战中,他慢慢体悟到决定实战的不是招式和技术,而是反应和速度,其次是力量,当然这些都得有载体,载体还是技术。张子所学的招式已经够多了,一堂课45分钟每式只练一个来回都练不完。要是全过一遍,体力还可以承受,但脑力不行,脑子累。张子感觉这样练一次跟汇考很像。最好还是一堂课就练一个动作,既深入,心又静,既练人又养人。

后来的散打王柳海龙曾说,他在训练馆里一练就是四五个小时,完全忘记了时间。就是进入了静的状态了。身体很忙,但是心很静定,身与心既分离又合一,分离了才会灵活,合一了才有力量,它是一种即合即离的状态。这听起来与佛境暗合,散打运动员应该都有所体会,只是没有多少人形成自觉罢了。训练久了,就知道最终形成的是一种收发自如的心理自控能力。得到了这个能力,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有帮助。

看得有些累了,张子看了看表,4点了。他把书收起来,塞进书板架,枕着双臂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已经乱成一片,过了一会儿,头脑渐渐清澈起来,就像浑浊的河水黄沙沉落,水体渐清,在这清澈的水体中忽然冒出一个气泡:“易小荷在干什么?”

顺着这个念头,张子很快跳下床,简单搞了下个人卫生,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拔脚往四舍走去。

到了四舍大门,却没遇到有进楼的女生,犹豫了一下,张子走到传达室窗口,说:“麻烦找一下易小荷。”一个中年孃孃看了他一眼,说:“上去吧,305。”啥?上去?张子还没思想准备,女生楼怎么让男生进了?

张子如履薄冰地迈进楼内。楼道里没有人。他径直上了三层,走到305室门口,门大开着,他往里望了望,没人。四张上下铺的床,被褥全都打了包,只有一个床位没有打包。原来大四的学生实习在即。张子正望着,走过来一个女孩,问他找谁,“易小荷在不在?”张子客气地说。那女孩走进屋,一边回过头打量张子,好像在对号入座一样,随即冷淡地说:“她有事出去了。”张子微感失望。

那女孩看着他失望的样子,似乎又不忍心,顿了顿像下决心一样,说:“你去画室看看。她去练画了。”“画室怎么走?”张子忙问。“在系上,一层。”她说。张子想问哪一间屋,但那女孩说话利索,继续说:“到了就看到了。”好人啊。张子心里充满感激。几十年后,张子都记得这个无名女孩说话的样子。

张子出了楼门,跟传达室的孃孃打了个招呼,向美术系办公楼走去。走了大约10分钟,来到一排三层高的红楼前,楼是苏式建筑风格,几十年的老楼,红砖墙面,爬满了爬山虎,像个碉堡一样,只有窗口露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整个楼只有一层靠近楼门的一个窗户透出灯光。

张子走到窗前的石径上一看,只见易小荷一个人正坐在画架子前描一幅画,张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肖像画,画的是一个大眼美女,清秀灵动,正是易小荷自己。

张子走进楼道,来到她房门外,张开雨伞,然后轻轻敲门。里面问:“谁呀?”接着门“呼”的一声拉开,张子把雨伞尖指向她,自己遮在伞后。易小荷停住脚步站着。张子把伞往上一移,露出笑脸。易小荷看到是他,有点惊讶,随即冷淡地坐回到画架前。没有讲一句话。

“怎么了?有事不开心?”张子站在她身后问,一边收了雨伞。今天有点阴天,张子带上了雨伞。九、十月份的重庆一个月得有16天阴天,11天下雨,3、5个晴天。

易小荷专心地接着画,不接张子的话茬。

张子只好看她画画。

易小荷正在画自己的下颔部位,已经画得很圆润了,她还在一遍遍往上刷油彩。张子禁不住好奇地问:“这个地方都描了半天了。。。”

易小荷忽然不好意思地把画笔往旁边一放,转过脸来没好气地瞅着张子,想笑又想发怒。

“这是画的自己啊,真像!”张子弯下腰双手按在膝盖上抬头盯着画幽幽地说。

易小荷平视着张子侧脸,胸脯起伏着,慢慢恢复了平静。

“比真人都好看,你是不是有点美化自己啊。”张子盯着画说,闻到她呼来的气息,甜丝丝、香漫漫,感觉身体漂浮起来。

“哪里美化了?”易小荷忽然说。

“比如下颔。。。”张子犹豫着说。

“叭”的一声,张子的肩上挨了一拳。张子扭过头来,发现易小荷已经多云转晴,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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