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酿酒高手与知县的担忧

“此情此景,我想小酌一杯”。

众人散去后,公孙信有些激动道:“今日理当庆贺,翟家老酒,如何?”。

陆铮自然不会拒绝,能有老酒相伴,又能与这个能文能武的怪人畅谈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还有一人必要作陪,那便是无所不能的陈小刀。

公孙信这个人确实有些怪,城中最大的白家酒楼他不去,非要去翟家酒楼,说是这里的酒好,下酒菜也好,尤其酱菜,简直一绝。

陆铮对此表示赞同:去酒馆,既要好酒,也要好菜,讲究。

翟家酒馆距离宋老三的三郎酒馆不远,但生意比三郎酒馆好多了,除独家老酒和秘制酱菜外,恐怕也是店家会招揽顾客吧。

一盘熟肉,几味小酱菜,小壶的老酒、翟家老酒。

酒肆的伙计端上来两碗热粥,说是让先暖暖胃,之后便笑呵呵的退了出去。

不用说,公孙信是这里的老主顾,连伙计都知道他的喜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这才说了开来。

“当时我还担心,那么多人,若真踩坏一个,那可如何是好?”,公孙信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心悸。

陆铮却不以为然道:“放心,若那些店家和伙计们真有踩死人的胆量,泼皮们早就被打跑了,还用等到今日?”。

公孙信微微点点头,其实只有他的心里最清楚,若真有人过激,他也是会制止的、用他那力大无穷的臂膀制止。

他们二人再次说到了欧阳修,这位知县轻而易举解决纠纷。按照目前的状况,此案已被县衙受理,若有新物证就重新查办。

如此一来,等于为街上的店家加了一重保护,一旦再有泼皮无赖闹事,他们强拿硬要的东西,自然也就会成为新的物证。

妙哉!

“公孙兄,他们都说你是一个怪人,陆某却不这样认为”,陆铮端起小碗,轻轻的碰了一下。

公孙信一饮而尽,却有些意犹未尽道:“别人笑我太怪异,我笑他人看不穿,怪哉,不怪哉,怪乎?”。

按照公孙信所说,他家之前家境还算不错,经营着一家酒肆,家中有房也有田,其父是一名酿酒师,但不提他父亲是在那里酿酒。

此外,他的叔父是习武之人,于是公孙信很小的时候就练过,后来家中遭遇一些变故……

再后来就剩他一人,那些田产酒肆也都没有了,考取功名不中,渐渐地就变成了众人口中的那个怪人。

何为怪人?与大多人不同而已。

公孙信这么说着,陆铮与陈小刀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纯属人家的家事。

但渐渐地,陆铮对这个能文能武的怪人,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认识:他是一个合理的怪人。

“我好酒,但却不胜酒力”。

公孙信笑道:“萍水相逢,也算缘分一场,只是从今以后,在下怕是要对衙内这个称呼,要刮目相看了”。

陆铮连连点头,心中却暗暗的道:彼此彼此,本人对衙内这个称呼,也不熟悉啊。

“翟家老酒确实不错,这种浓烈中的醇厚感,夷陵城中怕是找不到第二家了”,公孙信喜好品酒,时不时的感慨一句。

陆铮和陈小刀见状也品了品,而后不约而同皱眉道:“嗯,不错,醇厚感十足……”。

次日一大早,陆铮来县衙找欧阳修盖章,那种圆圆、方方的红印章。

欧阳修的效率很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搞定,陆铮小心翼翼的收好,如获至宝。

施礼,而后准备告辞,陆铮不愿在这里多呆,万一再说起那日背书的事,那就糗大了。

奈何衙门今日无事,欧阳修似乎心情不错,竟请陆铮到他书房坐坐。

坐坐?还在书房?

你可知道,在多年以后,怕是在别人的书房中,摆着不少你的书吧?

陆铮抱着他的宝贝,跟着欧阳修来到书房。

“上茶”。

除了酒,大宋人还好饮茶,这几乎是所有场合通用的待客方式:饭馆可以、酒馆可以、客厅自不用说。

此刻在书房,岂能少的了一杯热茶?

欧阳修之前在京任馆阁校勘,参与编修《崇文总目》,因范仲淹提出一些革新见解而冒犯权贵,后范仲淹被贬饶州。

欧阳修因支持范仲淹而受牵连,被贬到夷陵做了知县。

刚刚赴任,欧阳修自然对夷陵城的情况不甚了解。

因书院的山长是他的老友,那日在书院发生的事,欧阳修只是略感好奇,后来也没当回事。毕竟以他的才学,莫说背诵几篇文章,出口成章也自不在话下。

昨日街头发生的泼皮被踩之事,作为知县的欧阳修,他早就派心腹到现场暗查。这些心腹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忠诚度自不用说,更不会与当地衙役有勾结。

派去的心腹来报:陆铮和公孙信,无非是想替可怜的店家出口气而已,欧阳修自然心中有数,不必顾虑。

倒是那日与山长闲聊时,他的一句话让欧阳修有了几分好奇。

“听说,你是从东京城来的,令尊在刑部,他们称你为衙内?”,欧阳修问道。

学生背书天经地义,替店家们出头对付泼皮也不足为奇,但这些若是一个衙内做的,那便要刮目相看了。

事已至此,想必欧阳修自然也知道了陆铮为何来到夷陵城,以及他那三大爱好,连同那日在桥头智斗刘二的事,早就打听过了吧?

“回知县相公的话,晚生之所以做这些事,实乃整日无所事事,打发时日罢了”,陆铮有些为难道。

整日无所事事,也能轻松背诵文章?衙内不欺负那些店家和伙计,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还想着为他们出头,这合理吗?

欧阳修也从东京城来,他自然见识过京城的衙内,这些人个个非比寻常,一言难尽啊。

陆铮到底要做什么,再观察观察……

既是在书房,自然少不了读书人的事。

欧阳修来到桌前,桌上文房四宝备齐,看样子他又要动笔了。

“随便玩玩,就能轻松背书?那么今日你再随便写写,也让本县开开眼界”,欧阳修放下茶杯,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咳咳,随便写写?”。

陆铮猛咳两声,暗暗叫苦道:“写文章……真不是晚生的强项啊”。

他没有拿笔,转而有些惆怅道:“晚生不会写,只能……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一个场景,说个大概”。

从写文章变成说文章,或许也只有衙内这样的人才会想到。

欧阳修没有制止,为免尴尬,陆铮再次望着窗外,开始他的无穷想象。

“在我的想象中,总会有那样一副场景:那里有山,群山环绕,尤其几座高峰,林间与山谷极为优美,阳光洒下,幽暗与明亮相间,水流潺潺,水面如镜。

山上有林,林中有亭,亭中有人。三五友人,或谈笑自如,或饮酒作乐。亭下可对弈,输者当罚酒,也可吟诗作画,日落前必是大作一副……”。

陆铮实在记不住更多的场景,只得硬着头皮道:“学生愚钝……”。

欧阳修眉头紧皱,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然后呢?”,回过神来,欧阳修问了这么一句。

陆铮不假思索道:‘然后在亭子中,大家一起斗蛐蛐……逗鸟什么的’。

这才像个衙内的样子嘛……

临别之际,欧阳修再次叮嘱:“本县初来夷陵做官,你万不可惹出什么事端来,但凡衙内惹出的事,大事可捅破天,小事也不好收拾”。

原来如此,陆铮此刻才知道,欧阳修为何如此大费周折了,无非就是怕陆铮这个衙内,再给他这位知县惹什么出事来。

临了,欧阳修拿出一把折扇相赠。

陆铮接过纸扇,打开一看,上面画着数枝梅花,还有几行小字。

再细看一番,确定还有一个小方印,红色的。

只是,似乎少了点什么。

“知县大人所言极是,可如何能使晚生,时刻想起您的教诲呢?”。

陆铮将纸扇打开放好,再次请道:“请欧阳大官人赐字”。

欧阳修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他那个理由,还算勉强说得过去……

片刻后,他再次打开纸扇一看:有画、有字、有印章,最关键的还有欧阳修的签名,简直完美。

从县衙出来,直奔宋老三家,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将这两样宝贝藏好,一刻都耽误不得。

宋老三白日几乎都不在家,不是在酒肆忙活,就是去田里盯梢,春耕就要开始,他更闲不住。

陆铮喊了几声,院内没有一个回音。

才被关上的大门很快再次被打开,不用看,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是陈小刀回来了。

“小郎君,我刚跑去县衙找你,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陈小刀有些喘道:“那个八里庄出了点状况,王五和马六说种地的事,可能要黄了”。

才叫地主、抢地主,地上的土还没挖呢,就要黄了?

“他们现在人在哪?”,陆铮气不打一处来。

陈小刀指着门外说道:“大门口蹲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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