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讯

众人尽皆离去,铁匠铺独留一人。竟是令叶风觉得孤独难耐,那寂静与黑暗都似在敲打着人的心境,让人烦闷、焦躁,坐卧不宁辗转反侧。忽摸了摸胸口,却有一细长之物,不由心中一暖,想起白天之事。

却说当时,叶风忽闻狐狸在心中之言,不由一愣,暗道:“怪哉,宝剑离身,竟还能听到那狐仙之言。”

狐狸心道:“哼,我可是狐仙,有什么事难得到我?”却并没有诉之于口。

“走吧。”三根胡子向花雨蓉催促起行。

叶风回过神来,忙道:“且慢”。

“怎么,你还有话说?”

“是。我有一事不明。”叶风托起手上的剑,才续道:“此剑,本就是我铸给雨姐的,以我送去之物做为信物,似乎不合于理。”

殊不知,合不合理叶风自己也不知,只是借以多留花雨蓉一时半刻而已。

“此剑是你所铸?”三根胡子心中惊讶不已:“此子竟能铸得那仙家之剑,究竟是何来历?也不知,为雨蓉认下这门亲事,究竟是凶是吉。”

却见叶风只是点头,心知无需多言。

花雨蓉见说,略作思考已有计较在心。取下头上发钗交付于叶风手中,才开口道:“以此做为信物,你可愿意?”

叶风见是发钗略为一呆,视线上移与花雨蓉眼神相触,却见她眨了眨眼,叶风知道这是另有深意,便点头道:“即是雨姐相赠,小弟自是心悦诚服。”

花云蓉一直留意着叶风的一举一动,见及花雨蓉取下发钗,心中一动:“这不是林玉华那混蛋的追踪源吗?莫非...”

花云蓉略作沉思,已了然于胸,心道:“此番我害姐姐不浅,姐姐既有此意,我定然助你达成所愿。”想罢,怀中取出一物,却是那黑色水晶。

只见花云蓉轻轻抚摸着,见那水晶中的黑色,竟是渐渐淡去,原来此水晶本就是透明之物。

花云蓉走到叶风身侧,将水晶悄悄交到叶风手中,当花云蓉取走水晶时,却见那水晶再度变成了黑色。

只见花雨蓉走到叶风面前,将手掌摊开,口中说道:“拿来!”

叶风见状只得装傻充愣,心道:“糟,雨姐怕是知道了云蓉的小动作,却不知东西已给她拿了去。如今我又能变出何物来给雨姐?”

花云蓉见叶风没有反应,只得开口道:“送人之物,莫非还要收回去不成?”

叶风恍然,忙将宝剑还了过去。

因叶风与花雨蓉已是确定了关系,在场的便皆是一家人,免不了要重新见礼,相互告别,自也不必细说。

不知不觉间,叶风沉沉睡去,醒来时,日已悬在头顶,显是已至午时时分。叶风饿极,奈何屋中并无吃食,这才想道:“家中无米无粮,亦是无钱无银,一日三餐更不可废,如之奈何?”

忽而想起:“或有一物,可值些银子。”

只见,叶风到得院中,从工具箱中取出了十来颗天晶石。便回得屋内,简单收拾了行李,出了村子,再度向那商镇而来。

直走了一时三刻,商镇虽然在望,叶风却感心中不安。

只因,眼中所见那镇中并无人声喧哗,更无人影晃动,实是蹊跷不已。

待到得近处,叶风不由抽了口凉气,吓得坐倒在地,险些昏厥过去。不想,如今坐在地上,那血腥之气只觉更浓,难以忍耐,不由头偏于一旁,呕吐不止。

良久,叶风缓过气来,蹒跚着进入镇中。眼中所见,只觉惨绝人寰,不忍直视。

只见,到处残垣败瓦满目狼藉,随处可见断肢白骨血染门墙,一路行来再无直立房屋,眼中所见皆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就好似有许多凶禽猛兽席卷过此地一般。

叶风捂住口鼻行于废虚之间,早已忘了饥饿。只是,即便有美食当前,叶风此时又如何食咽呢?

叶风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唯只想尽快离开此处,以便呼吸得那新鲜空气,清醒清醒心智。

不久,叶风好似无知无觉浑浑噩噩,摇摇晃晃着来到一处河边,伸手取些水来,总算感觉清醒了些许,不再虚脱乏力。头脑才得以开始转念:“看起来似是那狼群所为,真是惨不忍睹,只怪自己本事不济,不能代为出头为民除害。”

“那便去学本事,不要像个懦夫自怨自艾!”狐狸见镇中惨状,亦觉义愤填膺不已。

“您不是说,我资质不足,与仙家无缘吗?”叶风疑惑道。

“笨蛋,我有这么说过吗?”

“确实有说过我资质平庸,学仙亦会一事无成。”

“笨蛋,蠢货,我只说过学仙一事无成,莫非你认为学本事唯只仙家不成?”

“还有什么本领能与仙家比肩?竟能与仙法相提并论?”

“哎,这却也不能怪你。如今只知有剑、法、宝三宗,又有几人知晓曾与医、卜、兽、铸,符五艺统称仙家门。”

“原来仙家竟有门之多?却如今,为何只听闻剑、法、宝三宗?”

“其中缘故我亦不知,怕是已再无人知晓了。其实,其余五艺尚保留至今,只是隐姓埋名,鲜有人知罢了。”

“啊,我明白了,以我资质虽与那三宗无缘,却是可以去寻那另外五艺。是否就是这样?”

“果然孺子可教!”

“却不知该如何去寻那些隐姓埋名之人?”

“笨蛋,真是不禁夸,连这也看不透。”

“是,是,倒要请教!”

“你以为五艺如何传承至今?还不是师授徒弟,代代相传?”

“不明白。”

“你可真是蠢蛋!五艺想要授徒,是不是还得有徒弟才能相授?”

“是啊,那又如何?”

“徒弟哪里来?”

“去收啊。啊!我明白了,是从海选来。”

“还行,没有蠢到家!”

“所以,我只要在海选转一圈,自会有五艺中人来寻我。妙极!”叶风想到此处,不由兴奋不已,笑出声来。忽,想道:“却不知,即无代步又不识路径,却要如何去得那附近大城?”

“蠢病又犯了不是?你只需在此地等候,晚些时自会见有商船,到时便可借船而去。”

“何以见得会有商船?”

“你可真是无可救药,太蠢了。若让花雨蓉知晓,不知是否会后悔。”

叶风听得不由脸红过耳,羞惭之中却有难以掩饰的欢喜之情:“还请狐仙赐教!”

“那镇中无老无幼,显见皆是外乡人,来此自是为了生计,非商就是杂役,镇中除那客栈无一不是商铺就是证明。即如此,商品从何处运来?不外乎两条,或水路或陆路。从来,陆上多不太平,有妖有匪,相比之下,水陆自然更加安全许多。你看此处,河宽正好行船,镇近恰好搬运,即如此,商家岂有弃而不用之理?必有每日往来商船,搬货卸货。且镇中惨祸外人尚不知情,故此,我料定今日必有船来。”

叶风听闻,不由连连点头。心中亦赞:“合情合理,严丝合缝,无懈可击,毫无破绽。”

“哼!少拍马屁。抓紧动身去寻那卸货之地,既然长期停靠,自是有迹可寻。”

叶风连声应道:“是,是。”便延着河流向商镇方向而行,果见有一处人工搭建的小港口,自是为了运货方便所设。

却也只等得日色西沉,方见有商船顺流而来。

那船家见有一人躺在岸边,疑惑不已,心道:“莫非是劫匪踩盘子?不对,全然不像,踩盘子哪有沉睡当街的道理。”

船家摇了摇头,且先将船靠了岸以缆绳固定好。正要转身入镇,寻伙计装货,原来却是个空船。不想叶风早已站在其背后。船家转过身来,正好与叶风四目相对,不由吓得跳了下脚,忙道:“大王,要命没有,要钱一条。不对,不对,要命一条,要钱没有。咦?你是谁?”

船家见及叶风装扮,已知非是劫匪,方才静下心来。

“船家,你莫要去那前面镇里,那里早已血流成河,再无一人半尸,唯余碎尸万断而已。”叶风因船家把自己看做了匪徒,心中即好气又好笑,故而开起了玩笑故意说吓人之语,却也离事实不远。

船家吃了一惊,却依旧不信,一边向镇里前行,却是一步一回头。直到拐角处,看之不见,忽而听闻惊声尖叫,见船家一步三倒地跑了回来。

“快走,快走,人都被妖怪吃了去啦。快点走,妖怪若是回来可走不了啦。”

商家话虽如此说,却是也已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如此,一时间哪还能走得了呢?叶风连忙上前轻拍其背,以助顺气缓解不适。

“船家,烦你载我一程可好?你已看到,此镇再也不是可供容身之处了。”

“你也是镇里伙计?怎么这副模样?除你之外,还有无活人?”

“纯属侥幸,昨夜出恭被石绊住晕倒在路边,竟是未死,醒后归来镇中已是这般模样。”当然,叶风此言纯属瞎话。

“即是如此,也不忍心将你一人留在此处。这便随我回到燕城,待禀明掌柜,也谋个差事讨个生计。”

奈何,路到中途,天有不测风云,竟是风起浪涌,船身摇曳让人不安,只得就近靠岸,以避将近风雨。

二人四周望去,见有远处如似灯光,忙疾步而行。近处观之,却是一家酒楼客店。

刚找得位置坐下来,却见风停雨至,竟是越渐劲急。望那窗外,电闪雷鸣,店内亦是忽明又暗,船家不由嘀咕道:“眼见如此大雨,也不知何时得以起行。”

却见店中,亦有四五位避雨过客,只是早于叶风二人寻至此处。只见,除有二人是对面而坐相谈甚欢之外,其于三人皆是各占一桌自饮自斟。

却听,那二人中的一人甲,似是继续前言道:“那你可知晓,如今的仙花之魁,又是何人?”

不想听得此言,另外三人似也大感兴趣,竟是都向那二人望去。叶风知与花雨蓉有关,自然更不肯错过,却见那船家似乎也是兴趣颇浓。

只听,另一人乙道:“如今又有哪个不知,花府二爷之小女便是那仙花之魁?”

却听得另外桌上的一人丙“嘿嘿”一声道:“如今却再无仙花之魁了。”

叶风听得不由点头,心道:“确实,雨姐自毁容颜,再非那仙花之魁了。”

甲听闻,离席而起,向丙道:“这位兄弟,遇此雷雨,行而不得,不如同桌而饮如何?”

丙闻言,忙与甲乙拼桌而坐。

乙向丙一边斟酒,一边道:“这位兄弟,却不知再无仙花之魁之言,究是何意呢?”

丙见问,喝了口酒,这才开口:“那仙花之魁花府的小姐,实已于今早因不治而亡。”

叶风听闻如何忍得?“啪”地一声,拍桌而起,急步行至甲桌,拎起丙的领口,大声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丙见状大骇,连连道:“这位兄弟,请放手,请先放手。”

甲乙对视一眼,必竟丙是自己请来的,如何就能放任不管呢?忙站起身来,也来劝叶风。

一个道:“小兄弟,有话好说。”

另一个道:“小兄弟,莫要冲动,大家好商好量。”

叶风此时哪还顾得上好商好量,正要大发雷霆,却听狐狸此时插口道:“你且莫急,如此暴躁又如何能听个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且按下心来,听听对方之言是否存有可疑之处。”

叶风听闻心中稍定,坐到甲桌的空位之上,却仍旧感到烦躁不安。

丙见叶风静了下来(表面看来是),便开口说明道:“花小姐,自毁容貌你们可知晓?”

甲乙显然没有丙的消息灵通,见问只是摇头。

叶风却急道:“然后呢?说下去!”话了,方觉语气不对,连忙加了一字:“请。”

丙听得“请”字僵硬的表情才有所缓和,续道:“花小姐的脸上因血肉翻转,只得求医问药。结果,请遍知名医者,竟无人医得。不到天亮,花小姐竟是心气郁结而死。不到午时,那花府访客络绎不绝,只为拜祭已故的仙花之魁。只是,目前还尚未广为人知而已。”

叶风听得呆住,心中快速转念道:“雨姐必竟是仙家中人,怎会如此轻易因那心气郁结致死?”

却听乙开口问道:“兄弟之言,实难令人相信,必竟花小姐也是仙人,怎么会就病死了呢?”

叶风听闻正与自己心思相同,所以自是洗耳恭听。

“知你们不信,但这却是我亲眼所见。午时刚过我便从花府门前经过,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岂能有假?”

叶风听闻,忆起一事来,开口问道:“你即是亲眼所见,自然是知晓花府是在何处的了?”

丙露出得意的笑容回答道:“自然!你们,可知那花府竟是位于何处?”

甲乙见问只是摇头,丙却又看向叶风,见叶风也是摇头时,只觉那笑容更加灿烂,得意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丙合不拢嘴地道:“那花府却在云裳城中,我也是到今日方知。”

叶风只是听得前半句,脑中已是“轰”的一响,只觉天旋地转。忽然大叫一声“为什么啊!”,就此跌跌撞撞跑出门去,全然不顾外面狂雷怒电,暴雨夹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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