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日落了，却没有人写诗」
Lay看看手中的咖啡，又看了看这个匿名发来的短片，心想：“发邮件的人，倒是非常能够理解我目前的状态。”
Lay对这篇很熟悉，因为它发表于2000年，而在那个年代，就能够有这么大幅度提前量的思考，还可以用如此细腻的语言表达出来，他委实非常佩服陈位昊这个人。
但，Lay从某称程度上来讲是个非典型的阿斯伯格症患者。他很少对文学作品有倾向性的主观意见。因为他很早就相信，文字的诞生，天生就是用来骗人的。文学这种东西，可不像科学，后者是被千万次验证过的客观存在。剩下就只有某些人能不能理解科学并运用它而已。一万个人在面对同一个实验，绝对不会产生一万个阿姆雷特，而只会有唯一一个答案。
面对科技的发展，总有两种思潮不断碰撞，一种叫做顺应，一种叫反对。对于Lay来讲，这就是社会学里特别简单的所谓人群的正态分布现象。只要任何一个人数超过四个人的群，就总有人站出来呼吁和领导，也总有人站起来反对和抵抗。而位于中间的两个人，处于不停摇摆不定的状态，根本不会管谁说的对，谁说的错。只要谁的情绪比对方饱满一些，那么就会很容易跟着谁的屁股后面跑。
于是乎，随着人聚集的越来越多，希望成为领导者的，和坚持站在对立面的反对者，就明显分成了两个派别。而外围那些吃瓜群众，和中间的墙头草们，就好像看一场网球赛中的一个往来回合很多的精彩对攻。可以想象那种，左右摆头的画面吗？一会儿左边看一下，一会儿右边，一只重复着这个节奏，然后时不时的为某个漂亮的击球而喝彩。
面对这个，虽然获得过银河奖，但是依然逃不出这个宿命。文字让看过它的人产生了不同方式的意识活动。于是乎，有人大呼“绝了，写到自己的心里去了”，也有人嗤之以鼻：“无病呻吟，矫情过度！”。甚至有些没有看过原文的人，就单凭看了评论，就开始要么胡乱站队，要么左右摇摆。 Lay还记得，当时这篇，还造成了不少关于科技进步对人类未来命运的社会面大讨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至今还有人惦记着它。要说这篇从科技发展渗透未来人类社会各种细节来讲，它完全和HBO的《黑镜》无法相提并论，对未来社会的描述，这部水平还是要相对平和很多。
如果从试图只身单枪匹马对抗科技进步这条线来讲，就人物的刻画更加没有办法和《炸弹追凶》中的Ted一较高下。Lay倒是很喜欢Ted和他的FBI对手——侧写师Fitz，他感觉他俩就好像莫里亚提和福尔摩斯这对冤家一样，没有人是绝对的好，也没有谁是绝对的坏。两个人都有人格魅力，也都有明显的人格缺陷。就好像物质和它的反物质相遇时，会发生湮灭一样（annihilation），会产生高能光子（γ射线）等能量，这个过程非常璀璨，非常吸引人。
让Lay更喜欢《炸弹追凶》这个故事的原因是，它灵感来源于上世纪末FBI罪案里的一个真实案件——“大学炸弹客”，而Ted的原型，在美国，可算得上是臭名昭著的罪犯之一。大学炸弹客是个奇人，拥有167的超高智商，16岁就被哈佛大学数学系录取，成为大众口中的“神童”。毕业后他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聘为助理教授，也是该校史上最年轻的教授。在1978年至1995年间，他利用邮寄炸弹包裹的形式进行犯案，共炸死3人，炸伤二十余人。其中大部分受害者都在大学校园或是航空机构工作，大学航校炸弹客便因此得名。
Lay，没有办法聚精会神的浏览这个。他脑子里总是出现各种和这个有点不太相关的联想。可能由于时至2015年，科技进步已经远远超过2000年时候可以设想的境地，所以Lay完全没有办法沉浸在这个试图给人们营造的氛围当中。
“但是为什么会有人匿名发送这个给我呢？”，Lay一边重温着，一边思考着它的来源。
邮件是通过多次服务器跳转发来的。原地址已经被隐藏了。但是这个人一定是曾经在公司论坛中出现过，并且是一个熟悉他的人。Lay很早就想到是不是Edge发来的，但是从逻辑上推断，如果是他发来的，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跟自己讲。他完全没有必要作出一个，又想让我知道，而又不想让我知道是谁发来的这种假象。就目前Lay对Edge的了解，这个人虽然隐藏很深，但是绝对不会影影绰绰的出这种思考题给自己。
“那会是谁呢？这个文章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线索呢？”，正当Lay陷入苦思中的时候，Lydia突然跑到他的桌前。
“组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Lydia好奇的问道：“刚上班的时候，Sia交代我，你来了，让你给她打个电话”
Lydia看来已经进入到了她应有的角色当中了。Lay倒是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公司Tesla项目组的负责人了。他从来都是单打独斗，很少和人配合，面对着对面这个公司里的瓜王，他反应了半晌才回答到：“我给Sia发过信息了。”，然后摆摆手示意Lydia可以回去自己的工位了。
Lydia很识趣的，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Lay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慌忙叫住Lydia：“对了，你等一下！”
Lydia又把身子拧了过来：“组长，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Lay坐直了一下身子，清了清嗓子说：“我听说公司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对吧？”
Lydia，也感觉这句话有点版讽刺的意味，脸红一阵白一阵，结结巴巴的说：“组长，你这是啥意思啊，这。。。那。。。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就好了嘛？”
Lay并没有感受到来自Lydia因为误解而产生的不满情绪，然后直来直去的说：“你能帮我找一下负责维护公司论坛的人吗？让他帮我看看，最近有谁在公司的内浏览过一个叫做《日落了，却没有人写诗》的文章。我知道他那儿一定有所有人上网记录的。让他帮忙查查日志。”
Lydia睁大了充满狐疑的眼睛：“就这事儿？他不给我查怎么办？”
Lay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这个权限。他如果不给你查，那我就只好找Yang了！”，Lay上下打量了一下Lydia，眼神中的意思比较明显：“如果你搞不定这事儿，你就只好从这个组乖乖自己走人啦！”
Lydia何等聪明啊，一看就知道恐怕只是副组长Sia同意她加入这个组，还是远远不够的。眼前这个老古董恐怕还在对她之前的言论记着仇呢。
但对她来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慢慢吞吞的转身离开了。
Lay又读了一遍发来的邮件，实在没有从中找到更多线索。他很不明白发件人究竟想传递怎样的信号。整个，只有关于主人公想起父亲的那个桥段，才让Lay的内心稍微震颤了一下。
中间有一段主人公父亲的一段台词，而作者也试图在用这么一段话来召唤更多读者的共鸣，妥妥的一种语境陷阱。
主人公父亲是这样说的：
“你要是觉得太累，就放弃吧。虚拟也好，脉冲震颤器也好，都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我们是在和自己斗争，所以你永远找不到抵抗的神圣感，你我都只是一块礁石，而不是堤坝。”
Lay读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却是震颤了一下，因为那句“我们是在和自己斗争！”，仿佛就是老话说的“每个人，最大的敌人时自己。”，这也很像Fitz和Ted实际上就是一对正负电子，最终相撞就会湮灭一样。
自己和自己，在对抗的过程中，无非一个自己伤了另外一个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对物质和反物质，这种对抗的最佳结果，也只有一个，就是共同消亡。引起他内心活动的除了作者想通过这句话传达的意义，还有就是让Lay想起了主人公突然想起父亲的原因。
Lay向上滚动了两行，主人公是即将离开咖啡馆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一个陌生人捧着一本叫做《荒原》的旧书，侧面特别父亲，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桥段。
Lay本能的联想到了物理学里的“因果论”，一连串的原因，总是有序的发生，而相似性，往往是触发了很多主观联想和判定，从而得到了看似巧合的结果。
“如果不是看到，看书的中年人看上去和父亲很像，就不会有主人公回到家里去缅怀父亲的那段。”，Lay也很惊奇，最近关于自己丢失的那两天，之后整整二十年，几乎没有任何进展：“而最近这几天，又是什么让我这么快的走到这一步呢？”
“是那个短信吗？从那个短信开始，我得到的东西就越来越多”，Lay推论到，突然翻起手机，找到了那个短信，大概在三个多月前，他收到的一个奇怪的短信，短信的内容是：
“你还活着吗？”
发短信的电话号码，Lay当时查过，是一个虚拟网络电话卡发来的，电话卡没有人任何身份信息。和这个邮件如出一辙，虽然找不到来源，但是非常明确的想提示Lay一些信息。
“提示在《荒原》吗？”，Lay不禁将两个事情连在一起，快速的搜索起网络上叫做荒原的：“也特么也太多荒原了吧！”，Lay愤怒的揉着脑袋，头发瞬间变成了鸡窝一般，一团糟。
正当Lay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如非洲大迁移一样，从他的左心房走向右心房的时候，Lydia连蹦迪带跳的跑过来：“老大，我搞定了。”
Lay的十指，缓缓的从头发上囫囵到了脸上，两根根无名指把他的两个下眼睑都拉扯了下来。原本就密布红血丝的白眼球，随着Lay向上看的时候，更多的白眼球部分翻了出来，着实又些恐怖。
Lydia，本能的后倾了一下身体：“老大，你这是干嘛？这么吓人的表情，难道不是应该开心吗？”
Lay很不耐烦的说道：“怎么？搞定了？”，语气中些许带着了一点遗憾的意思。
Lydia非常得意的说：“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不够，就两顿。”，说完这句不咸不淡的开场白，Lydia才开始努力回忆公司网管告诉他的结果：
“网管说，最近没有人浏览过这个。但是公司论坛里面有一个人的ID叫做“日落了”，这个ID最早是外网的IP地址注册的，没有发过任何一个帖子，但是最近经常上线，他晚点会把这个ID的相关日志发给您。”
Lay对Lydia的办事能力还是有些惊讶到了，看来这个人还是可以用用的，而且她拿回来的信息，看上去确实是个线索：“谢谢你哦。记得到你们老大那儿做一下工作交接。”
Lydia慌张且高兴的确认了一下：“是吗？那好那好，我这就去办理手续。”
正当Lay准备打开瞅一眼公司论坛的时候，Yang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他身边：“兄弟，不好了！”
Lay转头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Sia出事了！”，Yang一脸凝重的说道。
“怎么回事！”，Lay急切的追问。
“小声点。Janet刚给我电话，Sia刚被送到医院，刀伤！失血过多，正在抢救！”，为了避免其他人听到，Yang凑在Lay耳边，轻轻的说。
Lay不自觉地刚要发出惊恐的声音的时候，Yang将右手食指放在他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这样，我手头还有点事儿，你赶紧去看看她。Janet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对了，你带个人去，Sia是女孩儿，你又有那个怪病，照顾不了她。”，Yang拍了拍Lay的肩膀，“快去，开我车去，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告诉我。我忙完手头的事情再去。”，说完把车钥匙放在Lay的桌上。
Lay顾不上拔下自己的键盘，就赶紧来到Lydia工位：“收拾一下，赶紧跟我走。这是老大的车钥匙，你开出来，五分钟后，我在大门口等你！”，然后跑进Yang的办公室。
Lydia慌慌张张的接住钥匙，摸不着头脑的她，像一只站立在土堆上四处张望的獴。
“Yang，我现在就过去。不过一会儿你得帮我查个ID。”，Lay气喘吁吁下的说。
“什么ID？”
“公司论坛上有一个ID叫做“日落了”，网管一会儿会把他的日志发给我。我收到后发给你。你是老大，你让网管帮我查查这个人的来龙去脉！”，Lay快速的说完。
“好的。不过你找他干嘛？”，Yang很好奇。
“上午我收到一封邮件，跟这个ID有关。总之你查到告诉我就好了”，说完不等Yang的回答，就离开了大厦。
Lydia驾车，两人很快来到了中心医院，在门口等待的Janet，火速把他俩带到急救室的大门前，手术室门口亮着红灯：
“手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