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到矿区,已近黄昏。伍枚没有回俱乐部,而是直奔慈云寺而去,随同去的还有姜泥和石海。

到了慈云寺后,在大殿见到了住持朗觉。朗觉向三人单手施礼道:“阿弥陀佛,众位施主,来到本寺,所为何事?”

伍枚连忙双手合十上前施礼,说:“阿弥陀佛,不求真,不断妄,了知二法空无相。无相无空无不空,即是如来真实相。”

朗觉听了身子微微一顿,而后连忙双手合十向伍枚深施一礼,说:“阿弥陀佛,无似,无对待,无等,常寂静,自性本凝然,是菩提心相。施主,你与静思……”

未待朗觉住持继续问下去,伍枚立即深施一礼,说:“阿弥陀佛,静思师太既是我养母,亦是我师傅,母亲曾对我提起过住持,你们是亲姐弟。母亲过世后,我曾多方打听,才知道住持您在这里。住持,我可否唤你一声舅父?”

朗觉单手一礼,说:“施主,贫僧遁入空门,尘缘已了。佛说,妄认四大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身相。一切皆为虚幻,净心守志,可会至道。人生聚散离合,不过是缘来缘尽,我们既已有缘,又已无缘,还是‘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为好。阿弥陀佛。”

伍枚叹息一声,说:“禅者心也,心中有禅,青青翠竹无非般若,郁郁黄花皆是妙谛。既然如此,那就多有叨扰。阿弥陀佛。”说完,深施一礼,而后转身欲去。

“慢,贫僧还赠施主一言,法无定法,万法自然。阿弥陀佛。”

伍枚自然明白朗觉住持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而姜泥和石海在一旁却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他们到底也没有弄明白这两人之间打的什么哑谜。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朗觉住持的目光则变得更加深邃,更加闪亮。

离开慈云寺后,三人顺着寺后的山路翻山去了瓦窑冲。爆破队隐身这里,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见三人来了,王进连忙带着他们去看已经整修好的五门松树炮。

伍枚抚摸着炮身问王进:“弄好了吗?用的什么办法?好使吗?”

王进腼腆地笑了笑,说:“用电打火的办法。打民团时,正好弄了几座大钟,把里面的零件拿出来一捣鼓就成了。伍书记,你就放心吧,有我们爆破队出手,保管好使,而且药量比普通的松树炮增加了一倍,拿出来一轰,保证能将敌人轰得嗷嗷直叫。”

石海听了又惊又喜,望着伍枚笑了笑,说:“这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伍书记,你学问大,给取个名字呗。”

伍枚想了想,然后笑着说:“就叫它雷锤吧,雷霆之锤,一定要让敌人在我们王队长的雷霆之锤的轰击下粉身碎骨。”

大家一齐鼓掌喝彩:“好!好!好!”

伍枚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问石海道:“今天,我去雍家冲,都那些人知道?”

石海搔了搔头,说:“多得去了,我从家里到队部正好遇见李云,他说你去了雍家冲,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是听三营长说的,反正队里很多人都知道。我一听说,就担心你遇上敌人,那里离敌人近,离矿区又远,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于是,我便带着警卫连追你,结果紧追慢赶也还是没有追上。”

伍枚蹙了蹙眉头,说:“这就奇怪了,我去雍家冲谁也没告诉?三营长他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三营长的?而且这人挺聪明的,故意把我的消息放出来,弄得人尽皆知,让我们无从查起,也无法去怀疑谁。但通过今天的事情来看,一定有人通风报信,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我们身边潜伏着一个隐藏很深的敌人,大家千万要小心。这里的情况暂时不宜声张,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下面,我们一齐来研究一下怎么攻打牛角坪。”

姜泥连忙掏出一截竹子递给伍枚,说:“这是在你说的地方取来的情报,里面是一张牛角坪隘口布防图。”

接过后,伍枚笑了笑,对姜泥说:“他还蛮细心的,辛苦了。”说完,她将图纸取出摊在桌上仔细端详。石海也凑了过来,瞧了一阵后,伍枚望了望石海,说:“你怎么看?”

石海挠挠头,腼腆地笑了笑,说:“还是听你的吧,这个我不行。”

伍枚笑了笑,说:“好,我先说一下思路,然后,我们一起拿主意。隘口敌人两个连,离城区五公里,城东驻扎保安团两个营,城西一个营,再加上两百多警察和附近能凑的民团三百多人,总兵力约六个营共两千余人,我们目前还不到两千。隘口地形比较特殊,西临昭安,东接矿区,离城区五公里,离矿区五公里,一条公路连接城区和矿区,城区到隘口有三公里是山路,路陡,又狭窄。隘口南北均为山地,南高北低,我们现在的位置是隘口的南面,离隘口不到五里,雍家冲离隘口也不到五里,中间隔座牛牯岭,雍家冲和隘口在山的北面,瓦窑冲在山的南面。所以,攻打隘口,我们不打正面,从我们这儿翻山过去居高临下打,他们把两千多人全部调来我们也不怕,大不了打一场阵地战,我们在山上,他们在山下。临了,还有我们的王队长给他们加餐,够他们喝一壶的。另外,调一个连在雍家冲隐蔽待命,我们这边一打响,这个连要像一把尖刀迅速插向隘口,一举吃掉隘口外围的敌人。”

哈哈哈!大家会心大笑。伍枚继续道:“石海,你马上回去将三个营悄悄调来,一定要保密。留下警卫连和巡逻队保卫矿区,明天凌晨三点到达进攻位置,凌晨四点发起攻击,速战速决,争取在一个小时内结束战斗,令城区来不及召集人马增援。”

石海立即向伍枚正正经经行了个军礼,说:“保证完成任务!”说完,转身而去。

伍枚望着王进笑了笑,说:“明天就看你的大戏咯!”

“得嘞!”王进也行了个军礼,然后去组织人马做战前准备了。

午夜,纠察队三个营顺利抵达瓦窑冲。凌晨一点,各路人马准时行动。凌晨三点,伍枚站在牛轱岭上,仰头望着天空,一轮圆月,皎洁明亮。然后,她又朝山下看去,月光下,隘口朦朦胧胧,灯火隐隐绰绰。看完后,她叹息一声,说:“想不到,今天是中元节,好巧合,那就送他们去过鬼节吧。王队长,先看你给他们送去的鬼节大餐,一定要狠狠轰,将他们轰个稀巴烂。”

王进点点头转身走了。凌晨四点了,伍枚朝姜泥点了点头,姜泥会意,立即举起信号枪“啪啪啪”三声,夜空中划出三道闪亮耀眼的白光。瞬间,轰隆轰隆,五门雷锤同时怒吼,五道火光齐齐射向隘口军营。军营里霎时火光四起,紧接着吼叫声怒骂声杂乱的脚步声乱成一片,不到一分钟,五门雷锤又是一声怒吼,火光在军营里腾空而起。接下来,雷锤连续轰击。突然一击,轰得军营里鬼哭狼嚎,一片混乱。雷锤停止轰击后,爆破队居高临下纷纷将炸药包扔进军营,轰隆轰隆,又是一片爆炸声。几轮爆炸后,军营成为了一片废墟。

爆炸声停下后,石海指挥三个营战士同时朝军营里像雨点般地扔着手榴弹,轰隆轰隆之后,战士们喊声震天,一齐朝山下奔去,紧接着,密集的枪声此起彼伏……

“走!”

伍枚朝姜泥挥了挥手,然后两人奔下山去。很快,她们和战士们一齐冲向军营。

哒哒哒………

敌人的机关枪吼了起来,火光四射,子弹横飞,冲在最前面的一排战士在火光中扑然栽倒。伍枚连忙高呼:“卧倒!”

卧倒后,伍枚仔细听着机关枪的枪声,心里在默默计算着,她声辨能力极强,可以同时分辨出一百多种声音,无论是动物的还是物体的。一会儿,她便测算出,左右两侧六挺马克沁重机枪,十四挺捷克式轻机枪,我的个乖乖,火力够猛的。她回头对姜泥说:“叫王进来。”

不一会儿,王进来了。伍枚说:“王队长,一定要想办法将敌人的机枪给轰哑了。”

王进趴着观察了一阵后,说:“没问题,瞧好了。”说完,他掉头去了炮阵地。在炮阵地,王进开始目测,他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瞄了一阵,然后高喊道:“仰角20,东北30,齐射,放!”

轰的一声,五门雷锤齐射,火光一闪,炸弹在敌人机枪阵地上炸开,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排火光闪过……

三轮炮击后,敌人机枪阵地全部哑火。伍枚立刻一跃而起,挥枪高喊:“冲啊!”战士们霎时如猛虎一般杀向敌人军营……

军营里,敌人四处乱窜,朱连长气急败坏,声嘶力竭。鲍连长抬腿朝一个乱窜的士兵踹去,对一群龟缩退却的士兵怒吼:“慌什么!给我顶住!给我……”

然而,纠察队战士像潮水般涌进了军营。霎时,枪声,爆炸声,响成一锅乱粥,撕打声,撞击声,怒吼声,震天动地……

伍枚冲进军营挥枪点射,一枪一个……

石海端着长枪,刺刀闪着凛凛寒光朝敌人猛刺,他手脚并用,刺一个踹一脚,杀得敌人狼狈逃窜……

姜泥也娴熟地举枪一路点射过去……

牛角坪遭到攻击!闻讯后,刘从德急忙打电话命令保安团调兵。接到电话后,副团长汤成告诉他找不到秦虎无法调兵。闻听,刘从德气得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将话筒一甩,但随即又马上抓起话筒将电话打到了秦县长那儿,秦县长接到电话一听急了,他又连忙打电话给汤成,命令汤成立即出兵。

打完一通电话后,天已大亮,刘从德立即率领警察和部分民团出发了。一路上,队伍走得很慢。徐白明走在前头,石峰与他并排而行。他又恢复了原来那副嘴脸,回头望了望走在队伍后头的刘从德后,朝徐白明坏坏地一笑,眨眨眼道:“局座,你知道处座为什么这样胖吗?我昨天悄悄仔仔细细地看了处座的气色,他像是患了水病。你瞧他,大腹便便,两目浮肿,熊猫花眼,这些都是水病的典型症状,而这种病的根源在肾,肾属阴脏,水气自下而上蒸腾,都是因为肾脏有病而产生了水液内滞,所以又叫至阴。大凡这样,都是因为房事过度,我看他是把女人当饭吃了,甚至可能,饭可以不吃,没女人不行。局座,像您这样的,是给旱坏了,要不我替您整一个?”

徐白明瞪了一眼,然后一副懒得搭理样子。见状,石峰贼心不死,仍觍着脸上前厚颜无耻道:“局座,咱外甥女呢?怎么好久不见,去哪儿了?上次说娶她做小老婆,她想通了吗?你呢?你不会不同意吧?”

这回,徐白明可恼了,他抬腿朝石峰一脚踹去,咬牙切齿地骂道:“疯子,你一刻不作就难过是吧?信不信我一脚踹穿你当车轱辘使!”

见徐白明飞来一腿,石峰连忙一侧身后退一步,嬉皮笑脸道:“局座,不同意就不同意呗,怎么下狠手呢?您也忒黑了吧。”

徐白明狠狠瞪了一眼,怒骂道:“黑你个头,你骨头痒痒皮作烧去跟猪婆子干一架,没闲工夫和你瞎扯淡,去去去!”骂完,手一扬脖子一梗挺着胸脯快走了几步,与石峰拉开了些距离。这时,金华追了上来:“峰哥,刘从德让你去一趟,他在后面等你。”

石峰朝后头望了一眼,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掉头去了……

当队伍紧赶慢赶到达隘口时,那里只成了一片废墟,军营里尸横遍地,烟雾弥漫,血腥扑鼻。望着这凄凉的惨状,刘从德傻眼了,目瞪口呆了一阵后,脸色渐渐发青,两片厚厚的嘴唇皮止不住地哆嗦。他想骂娘了,可几次张口却又都咽了回去。不一会儿,保安团的人马过来了。看到眼前的惨,汤成蹙了蹙眉头。

石峰和一帮警察正在收敛尸体。看到瞪着大眼睛的朱连长和蜷缩成团的鲍连长后,他立即快步过去蹲下,缓缓伸出手轻轻一抹,给朱连长合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接着掉过头去,轻轻拽了拽鲍连长的尸体……

徐白明默然地站在一旁瞧着,目光里有一种苦涩和悲哀。刘从德看到保安团的人马还在站着发呆,过去朝一个士兵狠狠踹了一脚,然后破口大骂道:“都死人呐!一帮蠢猪!还不动手帮忙!”骂完,狠狠瞪了汤成一眼。

汤成慌忙掉转头去避开他那阴冷的目光,然后小跑着朝石峰奔去……

四处看了一阵后,刘从德停下恨恨地嚷道:“整整两个连啊,就这样没了,我如何向许祥交代!”说着,他的目光里射出一抹狠厉和阴鸷精芒,脸上露出狰狞,仿佛嘴里长满着獠牙。

“伍枚,不灭掉你们我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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