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了，沪上的雨渐渐告诉人们寒冷的冬天即将来临。或许很多人认为，南方的冷不像北方那么凛冽，然而它的刺骨却能穿透那些厚实的外衣，一直凉到人的心底。
从副校长办公室走出来时，白娇娇并没有真的离开办公室太远，她不是有意想要探听胡东根和王一明在背后会如何评价她，只是想要知晓他们为何单独找她谈话的理由。
死亡线！这是白娇娇听到的最后一个词。
此时的她更加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如果再被沪嘉开除了，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或许胡东根的建议也不错，去专业学校学技术也是一种机会，但她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坠落的感觉，至于会坠落到什么地方，她想不到，也不敢去想。
她忽然很想妈妈，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才止住了将要流出的泪水。
如果妈妈还在，即便生活清苦，即便学校里的同学对她都不友好，她也一定会在厦海女校选择继续忍耐……
也许她还是那个经常受欺负却无人诉说的弱弱女生，
也许不会碰到胡亚琴这样的好朋友，
也许不会有胡校长和小明哥这样的老师关心她的学业，
也许不会撞进那个带有淡淡薄荷香的人的怀里……
也许都仅仅是也许。
但如今这一切就要跟着她一起坠落了，从妈妈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开始，白娇娇就一直在坠落中挣扎。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身边的人不任由她坠落。
公交带着一阵阵发动机的轰鸣声穿过沪上闪耀的大街，一幢幢高楼大厦似乎表明着这里的残酷。
它们不欢迎外来客，更不需要弱者在这里安营扎寨。
这里不是避风港，而是看不出任何恶意的战场。因为那些恶意都还未真的展现出来时，就已经被来这里打拼的人们所接受。
白娇娇终于忍不住，眼泪涌出，一直从脸颊滑落，打湿了自己的衣领。她呆呆地望着车窗外匆匆而过的车灯和行人，仿佛他们身后都拖着扭曲的残影。
十一月的晚上七点，早已不会像盛夏那般还有什么傍晚的霞光，换之的是闪亮的霓虹，不断映入一个年级129名的高中生那晦暗不堪的视线中。
擦了擦眼泪，白娇娇才想起自己该下车了。她每次回家的路上都会穿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天桥，走过天桥之后是沪上的一个老地铁站出口。
到了这里基本就算到了家，因为赵家的老房子正好在地铁站对面。
造型古旧的廊灯将玄关照得一片昏黄，这是她如今居住的地方。
她从来不愿意说这里是家，学校里胡亚琴问了好几次她家在哪儿，都被她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了。如果不是李修文不让她住宿舍，那么沪嘉女生宿舍的某个床位就是她的家了。
“娇娇回来啦？”赵睿临依然躺在沙发上，朝她挥挥手，却一眼瞧见白娇娇脸上还有没擦净的泪痕，眼睛也哭得通红。
本来赵睿临是想等她回来再给自己做一顿饭的，可白娇娇似乎是连和他招呼的心情都没有的样子，径直上了楼。
赵睿临奇怪追上去打算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刚要敲白娇娇的卧室门，白娇娇又从屋内走出来，差点和赵睿临撞了个满怀。然后拿着什么快速钻进了卫生间。
“娇娇，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儿呀？有什么事跟哥说。”赵睿临看到白娇娇的举动怪异，追到卫生间门口，语气关切。
“没事，我……我肚子疼。”白娇娇的声音从卫生间里飘出来。
“是不是生病了？”赵睿临继续问道。
“没事，我一会儿就好。”声音有些微弱。
“到底怎么了？”赵睿临的语气有些焦急。
“真的没事！”里面声音勉强大了一点。
看追问也是无果，赵睿临只好站在卫生间门口等着。这时赵云峰和他妻子沈柔一起回家，赵睿临马上像找到了救命稻草。
“妈，娇娇今天回家时好奇怪，看着像哭过，刚还说肚子疼，回来就直接跑去厕所了。”赵睿临小声汇报了一下。
沈柔赶忙上楼，也想去敲卫生间的门，可白娇娇却从卫生间出来了。
“娇娇，你不舒服吗？”沈柔问道。
“阿姨，没事的，我肚子疼，现在好了。”白娇娇礼貌地回答着，脸上勉强摆出无所谓的神色，虽然洗过了脸，但眼睛还是肿着的。
“到底怎么回事？”赵睿临站在楼下急道。
“没事的，真的！”白娇娇胡乱回了赵睿临一句，转头对沈柔道：“阿姨，我回屋继续学习……”
说完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房间。
沈柔走进卫生间，往纸篓里一看顿时明白，笑着走下楼对赵睿临道：“我知道了，行啦，你个大男生就别管了，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说着到厨房煮了一碗生姜红糖水，送进白娇娇的房间，吩咐她趁热喝了。
看着红糖水放在床头，白娇娇非常矛盾。
在她脑袋里此时有两个声音纠缠着：
一个道：“这是真的关心你呀！”
另一个则酸溜溜地道：“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敷衍呀！”
她本来要把晚自习还没写完的作业坚持写完的，但脑袋好像炸了锅一般，根本写不下去。
耳边还总是响起胡东根的话。
“开除！”
“她身上有案子！”
“年级一百名之内！”
“多少人盯着她呀！”
哔————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床上躺着白蕊，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大夫神色凝重地转过头，对白娇娇说道。
白娇娇想要仔细看清那个大夫的脸，谁知拿下口罩，那男大夫竟然是李修文，而他身旁站着两个护士，一个是赵云汐，另一个是被她捅伤的富二代妹子。
三人脸上带着邪魅的笑，李修文表情阴郁道：“我根本没爱过你妈妈，知道吗？我讨厌她，更讨厌你！你这个不该出生的私生子！”
“私生子，私生子！私生子！”赵云汐和富二代妹子咧着嘴，重复李修文的话。
突然，李修文和赵云汐消失了。只剩下那富二代妹子脸色惨白地望着她，可她一身白色的护士服，却瞬间像浸染进鲜血中一般，变成了大红色。
白娇娇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们走开！”
白娇娇惊得坐起，屋内漆黑一片，她浑身颤抖，满脸全是冷汗。
这时，手机在床头振动起来，“嗡~嗡~嗡~”
“原来是一场噩梦。”白娇娇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已经半夜两点了，这时谁会来电话？
而她看了一眼手机，她认识这个号码。
“喂？”白娇娇小心谨慎地开了口。
“喂，娇娇啊，我是赵云汐。听嫂子说你不舒服，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入水的声音。
白娇娇强打精神道：“没事，您放心吧！”
“有什么不舒服，赶紧和你沈阿姨说哈，这些日子就不要贪凉了，晚上疼得厉害可以用暖宝宝放在肚子上，挨不过去吃一粒布洛芬也行的，知道吗？”赵云汐自顾自地嘱咐着，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哎呀，你看我这也是糊涂了，你那边是半夜，对不起吼，一忙就忘记了。不说了，赶快睡吧。”
应承了几句，白娇娇挂断了电话，才想起这是从加州打来的国际长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