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解救

她原来只是一个凡夫俗女,不是因为哥哥有道缘带着她进了修仙之门,她可能终其一生在人间当上一个村妇,和一个农夫成婚后养育孩子、为双亲养老送终,如此碌碌过完一生,接着轮回时不知被判为当猫狗或者再当人去。

可是小龙子生得太可爱了,在两人友善亲近间,她时不时便忘了对面是一位皇子。

不过想想追灵兽掏仙鸟蛋上山下海的沙棠还是人间公主出身,蝉鹊便好笑,觉得其实大家也都是有心有情的个体而已。

睡进新房子,蝉鹊在夜里想起唯一一次而且失败的相亲,揉揉头起身,从衣服里掏出白凤画卷,展开挂在墙上。

蝉鹊敬慕的看一阵画卷上的白凤,回想蜃楼仙主脱俗而绝世的男身,便把自己的不安治愈了。

沙棠在自己床帘后睡得熟,这时外面有人轻轻敲门,蝉鹊怕吵醒这阵子在天池疲累的沙棠,立即轻手轻脚的开门,看到抱着小章鱼娃娃的孩童小螭,低着头眼睛泛红。

“我一条龙睡...”小螭低头,“龙宫外的天会黑...”

蝉鹊明白起来,原来小螭身为独苗苗的皇族龙子,在龙族中一定有无数僮仆侍奉陪伴,热热闹闹的受他召唤,此前见到的蚌女海珠儿一定也是亲近陪伴在娇子身侧的侍女,而现在小龙孩离开了大海,一个人睡在空屋大床上,越会显得空洞孤单。

蝉鹊柔声问:“要人陪吗?”

小螭点头。

蝉鹊笑:“小螭的天规写得好看极了,小皇子要是不嫌弃,我就来陪你吧。”

小螭笑起来,点头。

小螭轻声问:“蝉鹊姐姐夜里一直看的是什么画?”

蝉鹊愣了一下,“皇、皇子殿下能透视吗”

小螭脸红,大眼睛清澈含水,“有、有时忽然可以看透一些东西,姐姐住的也只是竹屋而已...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风流坏龙。”

倒不至于到这个上纲上线的地步。蝉鹊觉得这小龙子并不知人事,心性单纯,很容易相处。

小螭看到画痴儿改过的灵动又美丽的白凤图,小声说“蝉鹊姐姐,这只凤凰没有画颜色?”

蝉鹊憧憬崇拜道:“是蜃楼仙主那样的白凤。”

脱离了俗世,男身无比的高洁清俊,她最仰慕了。

如果还有其他男仙来相亲看不上她这小杂仙,蝉鹊想想自己喜欢的最俊美的蜃楼仙主,便觉得心上如被清泉洗涤,没有烦恼了。

小螭哦了一声,满面好奇。

小螭变了长虫身团睡在珊瑚爬架摇晃的贝壳床里,反倒是她睡一整张阔大的珊瑚床,蝉鹊想,小龙子确实只是需要人陪伴。

摸摸万年珊瑚,瞧瞧头顶挂饰的翡翠珍珠,得来这稀奇体验,蝉鹊稀奇欣喜。

第三日龙族果然打听到在罗浮山带养尊贵龙子的小仙出身杂而卑微,龙后赶来,向山主说小仙照顾不好自己先天不足的娇贵孩儿。

蝉鹊淡定的站在一旁,虽然不能说好受,但是去想着白凤仙影、高贵无比的男身蜃楼仙主,心里便什么都释然。

她的手忽然被小螭的小手拉紧,童子嫩声道:“要蝉鹊照看我。”

这时也是孩童模样的罗浮山老鹤仙拿出一叠纸卷,声音清脆道:“这是令郎昨日抄的天规,如此进度,不出半月就能完成处罚任务。”

蝉鹊回过神来,对栖山鹤子心生感激,童子鹤仙一笑。

美丽华贵的龙后看着规整的天规,先是讶然,接着说:“可龙角长出至少要十年,我儿体弱,在罗浮山时间还很长...能不能让我儿从小便习惯的侍女海珠儿进来,照料我儿饮食起居?”

小螭抓紧了蝉鹊的手,叫喊:“母后,我就要蝉鹊陪!”

蝉鹊诧异,接着拜见龙后温声说:“回君后,小仙在人间照料兄长子嗣数代人至他们成为名门大族,我教养过侄儿侄女到长成家,能理解小皇子的要求。”

龙后沉吟,再说:“我儿非是下界人族,有时有些骄纵,小仙会难以管理,若意外受伤了可怎么好?”

蝉鹊心里肉痛。

哥哥力大无穷,在家里闹得亲族和乡亲痛苦不已,便拉着她这妹妹奔去奇人异士云集的修真门派,因此才容下了身。哥哥在人间留下的孩儿们也是破坏力强的,她这小姑在人间奔出门派救了不知多少次熊孩子们点起的大火,而后明里暗里拉扯一堆熊孩子从成人到立足成家,接受长大的他们感恩的跪拜时,蝉鹊坐在太师椅上时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老家长面对子女长成时为何会老泪纵横、沧桑感叹又喜极而泣。

蝉鹊心里对小龙有了准备,见小螭紧紧抓她的手,便帮下小龙子的心情,先夸奖说:“龙后娘娘,皇子在罗浮山会诚恳悔悟、知道道理,是不是在至亲面前喜欢得到父母宠爱,所以才会撒娇?”

小螭一下怔怔的睁大了双眼,听到蝉鹊温柔的声音继续说:“龙后娘娘和小皇子同意在罗浮山由我看顾,小仙一定尽自己的职责。”

小螭泪汪汪大叫:“鳞儿就要蝉鹊姐姐!”

龙后无奈舒开眉头道:“你这孩子有多少岁了?怎么能叫这个小仙女‘姐姐’?”

龙后随即对罗浮山主悲伤拜道:“我儿先天体弱,千年来成不了成年龙,若在罗浮山能调养好我们龙家这未来希望,天龙族对山主感激不尽。”

山主淡淡点头,“去吧。”

溶云阁化物池边的仙吏散了,蝉鹊心里长舒一口气,弯下身擦拭小螭急出来的眼泪,小龙孩盯着她,咬着红润花瓣似的小嘴。

这时沙棠笑着来说,“凤凰族送来一只破不了壳的凤凰蛋,这是你最喜欢的活了!我说了由你救助那只顶不破壳的小凤凰,罗浮难得来一次凤凰蛋,快去看看!”

蝉鹊开心极了,牵着小螭便去看凤凰族的鸟蛋。

凤凰、龙族分别是世间羽族、水族之主,在非人仙灵中最为尊贵。蝉鹊小心翼翼捧着凤凰蛋,贴耳去听里面的生命,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激动和快乐。

她想,这是最好看而飘逸的凤凰啊!

小螭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看看捧在她手里的那颗凤凰蛋。

沙棠说:“壳太厚,小凤凰力气不够啄破蛋壳,闷在里面快一个月,恐怕要出事。”

蝉鹊嘘了一声,万籁俱静下,听到小凤凰心腔无力的鼓动,她贴耳听了许久,拔下头簪用化物池水洗过,在没有小凤凰肉的空隙里慢慢的钻出一个小孔。

憋在蛋里的小凤凰的呼吸似乎有了些力气,蝉鹊把凤凰蛋放进衣服里,贴心暖热了蛋,然后跟沙棠说:“往蛋孔里注入仙气,给里面的小凤凰增加力气,它就能破壳了。”

小凤凰蛋滋养在灵气充裕的化物池中,蝉鹊日日去察看,小螭跟在旁边。

过了七天,蛋壳裂开,传出清冽悦耳的鸣声。

蝉鹊一眨不眨的在旁边守着,红色的小鸟颤巍巍的在蛋壳上立起双腿,展开一对小翅膀,尾巴上燃起一点点小火焰。

蝉鹊陶醉道:“小凤凰多美呀。”

小螭在一旁说:“姐姐,我的龙角也很好看的。”

蝉鹊笑了笑,但是注意还在小凤凰身上。

这只出生的凤凰虽然不是蜃楼仙主的凤身那样雪白清静,但是富丽吉祥的红色鸟羽也很好看了。

而且涂成白的,不就是白凤吗?

小凤凰还需要调养健康,凤凰族送来凤凰吃的仙果蟠桃,蝉鹊穿着避火服把小鸟抱在怀里,拿着镊子一点点喂小凤凰吃饭,小螭在旁边对着自己的仙果盘,吃得越来越不香了。

蝉鹊难得亲近触碰到鸟王凤凰,借了沙棠的避火戒指,睡觉时也小心搂着小鸟儿,这样若有什么事马上便能照顾它。

夜里在珊瑚架睡贝壳的小金龙飞上床,看到珊瑚床中熟睡的蝉鹊和小火鸟,小嘴一瘪,很不高兴。

蝉鹊醒来时腰上是重的,看见小螭变成了孩童模样,在后面抱着她的腰挤睡在旁边。

这珊瑚床上睡十个哥哥那样的大汉也没问题,小螭非挤过来干什么?寂寞地想要身边有温暖吗?

小螭睁开眼睛。

蝉鹊看臂弯里的小凤凰,变了脸色。“小凤凰尾巴上的火焰怎么熄了?怎么羽毛是湿的,像被水浇过?”

小螭心虚的移开目光,舌头卷进嘴巴深处。

小凤凰蔫蔫的,张嘴吐出一口烟。

蝉鹊吓坏了,连忙卷起小凤凰去化物池找栖山鹤子,她心急火燎的救治了大半天,才小心呵护得小凤凰羽毛变回蓬松,尾羽燃起火焰来。

蝉鹊悬起的心才放下,坐到地上抚胸顺气。

旁边之前不作声的小螭拉住了她的手,低头说:“对不起。”

蝉鹊知道是他,“下次别做了,我没有告诉青鸟使。”

小龙孩嘟嘴,“蝉鹊不关心我了,不像开始对我好。”

蝉鹊笑了,小螭是龙族未来希望,习惯了世界都围着他转。

凤凰稚嫩的鸣叫。

蝉鹊柔和的说:“这只小凤凰出生身体虚弱,你也能懂的,是不是?”

小螭慢慢点头,看小凤凰,嘴巴还是鼓着。“我也要跟蝉鹊姐姐一起睡。”

蝉鹊有些迟疑,没成人的龙孩,可也有一千岁了....

蝉鹊说:“你变成小金龙好吗?不要是人形...”

小螭问:“为什么?”

小凤凰叫了一声。

小螭想通了,“好吧,我跟凤凰小妹妹一样。”

小凤凰养得健壮起来,蝉鹊依依不舍的送到罗浮山口,目送小凤凰随父母展翅飞走,在灿烂云霞中留下一道美丽的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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