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求见

金鳞君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玉盒,热火和星光闪亮在恋爱的少年眼中,笑眯了两只金灿灿的漂亮俊眼,带几分羞涩的说:“这里面是我心头外长的软鳞片,最好看最含仙灵,送给你。”

主人身后的海珠儿激动得哭得更厉害了,“殿下不仅长大了,还是如此浪漫的情种,真是三界难寻、千年难得一条的好金龙!”

蝉鹊接过千钧重的玉盒,打开被金光晃耀得泪水差点决堤,干巴巴笑道:“我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小螭定情的,对不起。”

金鳞君笑握住她的手:“你我办完婚礼就是夫妻了,我的就是你的。”

蝉鹊合上玉盒,撑着的对金鳞君迎合又软懦的笑,这时看到金龙身后的龙族侍从一齐皱眉沉住了脸,海珠儿冲她挤眉弄眼。

蝉鹊连忙将玉盒打开,拿出金龙心鳞颤声说:“这是小螭的深心美意,我一定时时戴在脖子上。”

金鳞君欣喜点头,回头呼道:“海珠儿。”

蚌女捧过鳞片,抽泣道:“殿下的心鳞高贵、耀亮无双,太阳都比不上...”

金麟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期待的问蝉鹊:“你喜不喜欢?”

“漂亮极了。”蝉鹊违心的说,“蝉鹊荣幸之至,是三界第一幸运的人,比无意吃了上神掉下的神丹飞升的人都幸运。”

蚌女变出一串珍珠项链,镶嵌金龙心鳞,双手捧给蝉鹊。

蝉鹊拿起戴上,金鳞君看到金龙鳞在她胸前发光,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亲近的牵住蝉鹊的手漫步走。

蝉鹊心里空下去,你一时舒服,就让我去海里变成你的玩具,每天去让你开心...

金鳞君期盼的问:“你现在就跟我去龙族,好不好?”

蝉鹊打个冷战,但不敢抽出手,“小螭,我、我今天得找哥哥说说话,我们兄妹有段时间没见了。”

海珠儿说:“殿下太心急了,让女孩子准备一下,人间凡人成婚,也不是即刻就合家的。”

金鳞君点头,“那就明天,我明天接你去龙族。”

英俊少年转头对随从说:“海珠儿,给蝉鹊送龙族的衣服要最好看的,还有最好的避水珠。”

蝉鹊跪下谢恩,金鳞君连忙扶起她,捧住她的脸亲了一口,才频频回头地和亲族离开。

蝉鹊想,龙性好yin是真的,发情的成年龙对她就多起了亲亲抱抱、挨近来动手动脚。

没有尊重也不可能对等,龙后说的妾侍玩具,就是她这捏死丢进海底深渊也没人在意的平凡小仙。

蝉鹊把发热的金龙心鳞项链放回玉盒里,去天将府找到了哥哥。

哥哥笑着和一众同僚谈喜事,满面笑意道:“妹妹,说好了昨日去海市,怎么没在了?”

天将府的武官和兵吏笑,“未来太子妃去海市干什么?那里是堪破红尘的地方,这时候可不合适啊!”

哥哥喜滋滋道:“好妹妹,托你的福气,我被调去做龙族宝矿的守官,那里龙族福地宝藏洞无数,哥哥这修为肯定大涨个几十倍几百倍!以后你有个厉害哥哥,也能在夫家挺直腰板,咱们兄妹还方便在龙族见面。”

蝉鹊怯声说:“哥哥不是水族,到海里去就习惯吗?”

哥哥扬手,不在乎道:“怕什么!还能修习水族法术。”

一个男仙插口:“说不准泰大还能娶到漂亮贵气的龙女呢!”

哥哥一众男仙哈哈大笑。

蝉鹊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小声说:“我还是想跟师父在琅嬛呆着...”

哥哥摆手,“不懂事!龙族太子妃在琅嬛当下等小书吏,怎么行?”

蝉鹊心里哭,我本来就是在背后干活的小书吏,受不起上神贵胄的威势和覆顶荣宠。

听闻未来龙族太子妃要去海市,天将府的高官还借出穆王神骏给司泰大兄妹,风驰电掣便穿越各界。

一轮空灵皎月印照浩浩云海。

无数银蛟在底下吹出蜃气,幻化成虚缈涌动的云海,浮云幻海中倏忽现出龙影、凤影、人形,似有生命又互相交融,消融入白茫茫的云气。

凤凰唳叫,穿出云气,飞翔于虚空,追逐向清寒月心。

那里是蜃楼仙主的居处。

蝉鹊说:“哥哥不用陪了,我想自己去见仙主。”

哥哥诧异,也没有想起妹妹飞升那天时正碰到白凤归位,奇怪道:“妹妹要见仙主?平素我们这些小仙跟仙主没有瓜葛啊...”

哥哥的‘没有瓜葛’诛了蝉鹊的心。

蝉鹊的修为是进不了海市的,她骑着哥哥留的穆王神骏,涉进云海,泅过海市浮云,于虚灵寒烟间意冷心空,呆滞的望向皎洁清月...

运气中飞起凤凰,蝉鹊策马加速,追着凤凰,就能追向凤凰主白凤——

蝉鹊握紧袖子里的白凤画卷,涕泪忍不住的流出。

穆王神骏四蹄排开云海幻市,奔向白月之心,最高贵难攀之处——她离近了!

她离近了!

皓然月光遍布视野,印得她和神骏一色的洁白。

在两百年后,蝉鹊再次看到了雪白羽衣的神影,清傲于重重霄汉之上,独立亦绝世。

蝉鹊下马,她拼尽所有力气和勇气喊出一声,“蜃楼仙主!”

她对云海尽头倾国倾城的雪白人影跪下,“小仙蝉鹊乞见一面男身的仙主,乞见一面...”

泪水滚滚而下,蝉鹊的心酸涩作痛,握住白凤画卷的手剧烈颤抖。

缥缈人影于琼楼玉宇中转头,轻轻睨她一眼,没有回应。

凭她修为和神骏帮助,她只能停在这里,再也前进不了了。

蝉鹊远远望着另一端的上神仙主,失落的垂泪。

是啊,我是什么小人物,能要上神特别关照,来听我的话语?

她的身体陷进浮云海市,神骏喷起响鼻,把小仙咬起来,扔到背上。

蝉鹊哭哭啼啼的回去了。

龙宫的华服送到家里,塞挤了她并不大的小仙房屋,蝉鹊寻到空地躺下,按擦哭肿的眼睛。

心里真可怜...想离开前最后见一面男身的白凤仙主,也没那气运能见到...

蝉鹊揉发酸的眼睛。

这时有人敲门,蝉鹊怕是惹不起的龙族,连忙擦粉出去,看到月下站着画痴儿,全然意外。

“师、师父,”蝉鹊结巴,“龙后娘娘召过我了,我明天就嫁去龙宫。”

“听到了。”

蝉鹊期望而脆弱的说:“我明天就走了,师父来陪我吗?”

“不是。”

蝉鹊心里一沉,接着也清楚,在师父眼里,画画可比她这个寻常而且是庸才的小徒儿精彩生动百千倍。

画痴儿拿起一卷画,淡淡说:“为师已经见过了蜃楼仙主的男相,画在这画卷里,送给你。”

蝉鹊低头擦泪笑了,感动道:“谢谢师父。”

她能得到的,就是个虚幻泡影。

画痴儿道:“白凤图拿出来。”

蝉鹊拿出已经被握得发皱的老画卷,画痴儿皱眉,蝉鹊低头自责道:“徒儿没有维护好纸张,亵渎了师父妙笔改过的画作。”

画痴儿展开白凤图,沾着墨迹的手指在白凤相上一弹,一只雪白凤凰飞出画卷,在月下飞翔。

清光仙影印在蝉鹊脸上,蝉鹊看得呆了。

白凤飞了一圈,回到画卷中定住,画痴儿把白凤画卷还给蝉鹊,平淡道:“海市仙主,一样如此。”

蝉鹊抱住两卷画扑通跪下,砰砰磕头,“谢谢师父!”

“司泰大由龙族升了官很高兴,”画痴儿袖手转身,提步离开,“你是个庸才,为人事外物牺牲。当年在人间投进洪炉大冶到我手上修真,也是跟随别人,没有主意。”

画痴儿乘上云,瞥蝉鹊一眼,“被缘分扯扯拽拽,永远由不得自己。”

蝉鹊抱着画影,堕下泪来。

第二天海珠儿先被派来给蝉鹊装扮,熏了海木香,胸前戴上金龙心鳞,满身珠光宝器的她被扶起进入龙车里。

蝉鹊周身都是玉击声,那些宝物对她这区区两百年修为来说承受起来是沉重的,她委婉的苦笑说,“海珠儿姐姐,龙宫女子都极漂亮,我戴上这么多配饰也及不上上仙的姿容的。”

“情人眼里出倾国呀,殿下看定太子妃了。”海珠儿道:“殿下初回从罗浮山罚完了回去,每天念着‘蝉鹊姐姐’,说太子妃处处温柔、待他极好,一点也不觉得在罗浮山清苦。殿下开始闹着跟君后说要调你去龙宫,同我一起陪伴服侍,是罗浮山主拒绝了,龙君也得尊重山主,小殿下消沉了一阵子,后来开始长力气想外出...以前小殿下精力不足,只喜欢呆在龙宫里的。”

蝉鹊沉默一阵子,说:“他说自己以前身体不好,这时候开始恢复金龙的力量了?”

海珠儿点头,满面欢喜,“是的,小殿下开始长大了!以前受黑蛟那群狗兄弟暗里挤兑欺负,后来殿下就让他们见了什么是皇族真龙之力,见面就打了个落花流水,让那群黑蛇儿哭着爬回蛟族去!”

蝉鹊想,这侍女从小带金龙太子带到大,完全是一心向着主子,金鳞君就是她的是非观。

海珠儿拿出镶了珍珠的手帕擦泪擤鼻涕,“更没想到殿下水起大了被大鹏鸟抓去罗浮山,又见到了你...”蚌女呜咽一声,哭喊得大声起来,“我们殿下就开始真正长大了!三天两头去找事受伤,去罗浮山养伤见你,这痴情一片真得流传千古...”

蝉鹊想起见到打架金龙时差点被黑蛟吞腹的那一次,自己着实遇着了性命危险,几乎就要被提留进地府投胎了。

蝉鹊在心里无力挣扎道,龙还是同族一起,和其他弱小族类呆在一块,弱小如她得承受多少超出能力的危难重负?

海珠儿为殿下伤心痛楚,“你不是要离开罗浮山去琅嬛了吗?小殿下被你避了嫌,可伤心了...”

海珠儿还要叙述波折频发打动三界的苦情故事,蝉鹊插口,“其实殿下想见我可以来琅嬛,不必用娶亲这种方式。”

海珠儿眨眼,“上神阅书,下级书吏得回避隐藏啊。殿下怎么见你?”

蝉鹊哑口。

“小殿下见不到你了,伤心了好久,成日没精打采,而且越来越控制不了化形,君后可心疼了,到你要离开罗浮山的前七天,小殿下变成大金龙挤坏了宫殿,难受暴躁得谁也止不住,君后都被打伤。龙族着急向天庭求助,是青鸟带来天帝一纸符令镇抚了金鳞殿下,然后咱们饱受折磨的可怜殿下突破变出了成年男形,威武贵气、帅破三界...”

蝉鹊垂眸。

海珠儿眼睛闪亮的盯住她,“殿下成年对青鸟使谢天恩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蝉鹊!’”

她的心咯噔一下,沉坠着黑下去。

这时候开始,就没有她能挽回和自主的地方了。

“青鸟拿这句回天庭复命传信了,”海珠儿道,“陛下震惊无比,和娘娘劝殿下收回话,殿下谁劝也不听,一心一意要太子妃。君后不同意,殿下生气地把龙族闹得天翻地覆,陛下吹胡子吐血,几乎气得两个龙角都要掉了...到最后君后终于是答应殿下了,向天庭上了龙族太子的成年婚书,金龙珍稀又最尊贵了,龙族里也就殿下这只年轻金龙,天帝应允批了婚,满足殿下的心愿。”

蝉鹊默不作声。

天潢贵胄的心愿,明明是根本不合适的,无赖耍泼的闹上一闹,依旧天地成全。

她摸着袖子深处捆好的画卷。

而她想能见上神一面,卑微至极的,拼尽全部也得不到一眼,白凤仙主连她是谁都不会知晓。

蝉鹊心酸发痛,金鳞君这样的龙子凤孙集三界宠爱,实在让人羡慕至极。

她就总是得懂事,在大人物面前看到一个不悦的脸色便得肝脑涂地,明明一直谨慎的守规矩当良民,服从人情天规,却从来得不到想要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