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太阳神鸟的回应

三极大陆稍微年长一点的人都记得那个不同凡响的日子——那天的日出,比平日足足早了两个小时。睡觉之前,莱纳斯还是缠着尚天继续为他讲述当年的闪电叛乱。

战意全无的白狼王瘫跪在地,任由风雪带走怀中珍爱之人的最后一丝温存,年仅二十九岁的国王,失去了仅仅做了六个月王后的爱人。谁也没想到,侍奉了王后超过一年的丫鬟,竟然是拜尔安插在王城内男扮女装的傲霜流派渗透者。

因为黯淡的月光无法将她清楚照亮,国王全力回忆着她往日的光辉面容,她雪白的长发在北风中凌乱着,化为最后的温柔爱抚着白狼王的身体,无情的北方大陆至死也没能夺走她优雅的微笑。

筋疲力竭的诗阳奉命撤回了城内,她火速来到了白狼王身边,眼前的一幕让她也撕心裂肺了起来,雪融王后是那样的温柔与优雅,与性格相近的诗阳早已成为了知心姐妹。

“王后……”诗阳连忙汇报了战况:“拜尔意识到了他的错误,他正在号令叛军停止进攻。”

“我就知道拜尔不是那种自私的家伙,”白狼王苦笑一声没有抬头:“小融已经死了,诗阳,替我将小柔带去风霜雪月城,她不能前往城西的战场。”

诗阳明白一向仁慈的白狼王打算饶恕叛军,毕竟确实是因为他治理不当才导致了当前的情况。可拜尔命人杀死了墨云王妃的手足,如果雪柔知道了战况,只怕拜尔与那剩余的三四千叛军都将片甲不留:“属下这就去护送王妃出城。”

诗阳疾步走向了城北,奔狼城是一座特殊的巨型长方形堡垒,东西长约八里,南北约四里,城内定居着上万个家庭。城墙厚两到三米,东面与北面城墙高十米,而南面与西面只有四米高,城墙外没有护城河,此城乃北方大陆当之无愧的第一城。

之所以会建得这么大,是因为这座城与其他城建造理念不同,奔狼城的行政与军事机构都设立在外圈紧贴着城墙内侧,而城内是普通居民的生活区与娱乐区,最中间的位置留着一大片空地,为王城的小孩提供了整个北方最安全的玩耍地方。

胆敢使用这种布局,白狼王是有两个想法:第一,一旦城池被围,所有这些靠全国各地居民粮税养活的人必须身先士卒、全力以赴;第二,不是所有寒路国公民都可以入住王城,只有幽芒团的家属和对寒路国做过其他重要贡献的人有资格入住。这座北方最安全的城池,向所有人传递着一个信息:如果你愿意为国效力,王城至少能保证你在乎之人的安全。

诗阳发现墨云王妃的门是半掩着的,连忙一把推开了们:“雪柔!!”

结果屋内安然无恙,一位一头黑发的年轻女子年纪二十出头,她正在逗着怀里的男婴开心,诗阳的大喝没有惊吓到王妃,也没有惊吓到同样黑发的墨云王子。

“墨云王妃!叛军就在西城门前,我奉命前来带你去风霜雪月城避难!”

王妃的微笑逐渐褪去:“一夜之间向东突袭了二百里?这可是尚天大人讲述过的闪电战啊。”

“莱蒙托夫正在与幽芒团战士阻击他们,只是……那些普通的战士今天肩负了超过他们能力十倍的责任,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诗阳满脸不甘:“不过放心吧,拜尔那家伙已经意识到了王城也在受苦,他的部下也将会就此罢兵的。”

王妃将黑发男婴放在了床上:“那个渗透者怎么样了?白狼王和雪融姐平安无事吗?”

“渗透者已经跑了,可是……”诗阳猛然想起了白狼王的叮嘱。

“难道……小游哥哥被刺杀了?”王妃愣在了原地。

“不是,白狼王安然无恙。”

王妃瞬间颤抖了起来:“那……那……”

诗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告诉王妃这个噩耗,墨云王妃与苍云王后乃是自幼长大的异亲姐妹,几年前,年轻的白狼王阴差阳错地前后与姐妹二人相爱,后来同时向两位美人求婚,白狼家一头白发的雪融被人称为了苍云王后,黑狼家一头黑发的的雪柔被称为了墨云王妃。

两位手足姐妹后来与诗阳也一拍即合,成为了要好的朋友,寒路人常常感叹,全国最美的三位女人都围在了白狼王身边,可白狼王与诗阳乃是纯洁的战友与君臣关系,况且诗阳已经与自己的爱人有了一位优秀可爱的女儿。

诗阳没能开口,这时一匹黑色的鬼魂从半掩的门缝挤了进来,诗阳回头看去,只见一只约一米来长、肩高不到半米、由黑色水墨构成的亡灵生物缓缓向王妃身边走来,看到它粗壮下垂的尾巴,诗阳认出了它:“灰狼先祖的不屈之灵,看来一切都瞒不住你了。”

“嗷嗷”这只不屈之灵低着头悲伤地哀嚎了两声,心领意会的王妃彻底颤抖了起来:“……辛苦你了,先回去吧。”说完那只狼灵消散在了原地。

“雪柔……”

“三元,一个人在这里乖乖的哦,”墨云王妃轻轻抚摸着床上男婴的脸颊,一丝愤怒逐渐涌现在她黑色的眼眸中:“我知道你不会怪娘的,你雪融姨娘是第一个接受一头黑发的我的亲人,我必须去为她复仇。”

“雪柔!你不能去西边。”

王妃转过了脸,用那渴望杀戮的黑色眼眸看向了诗阳:“‘白日朗朗,雪海茫茫’、‘朝阳升天,胜利将至’,还有你们雪诺家的族训‘风雪水火,尽为我用’,诗阳啊,我记不太清我们黑狼家的族训了,好像只有四个字。”

“……”诗阳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想违背白狼王的命令。

穿上轻甲战衣的墨云王妃又从床榻前一把抽出了一把剑,英姿飒爽地盯着这把久不出鞘的剑,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传闻中只有黑发之人才有憎恨模样:“走吧阳姐,有伊格在三元不会有事的。我要去把亨特家所有人的头,穿在三条永远不会吹断的蛛丝绳上,悬挂在西门的城墙外,这样,明年西门就也有提醒北风已至的风铃了。”

墨云王妃冷静地说着这些话,终于令她的好友诗阳也发自心内颤栗了起来,刻在基因中那段来自先祖们最恐怖的记忆忽然被激发。身为风霜雪月城的建立者之一,诗阳几乎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件事:很久之前,确实存在着让所有家族都恐惧的一支头发纯黑的族人。

“雪柔……”诗阳看了一眼房间角落逐渐勾勒出外形的黑墨,那团巨大的灵气逐渐化为了一只大的离谱的黑狼,几乎在房间内只能乖乖趴在地上,她无奈只能跟随在王妃后面向战场出发。

暴风雪已经彻底退去,十几名身体时隐时现的幽芒团战士终于在城内彻底现身,而西城门洞出现了一个令所有叛军都畏惧三分的男人,只身一人面向了城前的上千讨伐军。

黑纹的茂盛白发、满脸的白色络腮胡下是一位一脸英武正气的青年男人,他怒视向了放弃进攻的镇西将军,语气中尽是遗憾与难过:“为了生存发起的战争确实没有错,可我们所有人都在为了生存战斗着。”

年纪相仿的白狼王、诗阳与莱蒙托夫三人,很多年前就在这附近相识,志同道合的他们成立了最初的白刃幽芒团,十几年来经过他们三人的互相帮助与一同奋斗,终于完成了当时立下的誓约,建立起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和平国度。

亨特家的士兵听闻瞬间气愤了起来:“躲在王城之中的你们!围着火炉饱餐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谈论生存?!”

“我们忠心向王城缴纳着粮税!换来的却是我们的孩子在出生时冻死!我们的女人要离开石屋与男人一起工作!”

“白狼王呢?!我们今天必须要见白狼王!!”

黑夜中,拜尔脸上的火光渐明渐暗,他缓缓抬头看向了西门上点燃的唯一火炬,无力地为这段十米高、百米长的西城门楼提供着光亮:“呵,我堂堂大寒路国,连王城也用不起木炭了吗?”接着他发出一阵绝望的笑声。

看到那些不愿就此罢手的叛军,莱蒙托夫轻轻地说:“放下武器,今天的一切都由拜尔一人承担,否则——”

“否则怎么样?!”一位队长歇斯底里地打断了他的最后警告。

“攻下王城或者冻死!!是你们逼着我们只剩下了这两个选择!!”

“住口!!”拜尔疯狂地大吼了起来:“还看不出来吗你们?!整个北方没有任何温暖的地方了!!”绝望彻底淹没了拜尔,他颤抖着下巴:“我们所有族人早已失去所有的希望了……”

“既然这样……”一名想要趁机夺权的小队长无情地说:“那你拜尔就不再是我们所追随的人了,谁愿与我继续为了亨特家族的延续而战斗!”

那个小队长说完这番话,所有人纷纷走到了他的背后,看到幽芒团只剩下了不超过二十人,他们打算为了他们的利益拼死战斗到最后。

“晨曦剑圣,”私自接管部队的小队长用剑指向了莱蒙托夫:“我知道你的底细!只要你的金剑燃不起火焰,你就和普通的二流剑士没什么两样!还有两个小时才天亮!没什么好怕的!所有人给我上!!”

就在这时,一道弱光突然翻过了冷峻的奔狼城,奇迹般地映在了叛军疲惫冻红的脸上,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所有信心满满的叛军顷刻间又变得惊慌失措了起来。

拜尔瞪大了眼睛看着即将冉冉升起的太阳,颤抖着掏出了怀中的那枚怀表,指针刚刚走过了凌晨五点半:“这怎么可能?”

曦光打在了晨曦剑圣健硕的后背上,他满眼湿润地看向了拜尔:“‘驱散寒冷的篝火,从来都是需要代价的’”

王国西部沉睡之地的某处,不计其数的莱蒙托夫家族的人倒在了一座隐秘的祭坛边,祭坛中心那圈太阳神鸟咒印终于感受到了他们对晨曦的渴望,向天空散发着刺眼的火红之光。

拜尔颤抖地使出了纳物咒,将之前缴获他的燃火双剑拿了出来:“你们竟然触及到了升阳之力?……莱蒙托夫,多少人为了这两个小时献祭了自己?”

“六十名幽芒团战士,七千二百名齐诺库族人……”莱蒙托付伸出了双手:“把她们还给我吧,今天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这场战役必须结束了。”

“七,七千二百人?”瞠目结舌的莱纳斯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为什么齐诺库家的人会知道太阳神鸟仪式的发动条件?”

连尚天的也一直对齐诺库家的人敬畏三分:“齐诺库家一直以来供奉的家族英雄,正是一百八十年前火树军团三英之一的‘升阳神剑’盖斯——火树军团六位首领之中,唯一没能亲眼看到翡红之国盛况的双剑英雄。”

“七千二百人,”莱纳斯依然无法相信:“我一直以为,当年挡住叛军只牺牲了幽芒团的六十多位战士,七千二百人,如果我没记错,当时的齐诺库家男丁一共才一万人吧……尚天大人,我无法理解,为什么齐诺库家的人会如此地义无反顾?”

“忠诚与无私,”尚天看向了窗外的雪地:“齐诺库家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王国西部的沉睡之地,一千万年间,这片冰原褪去了冰雪又缩小了百倍,可如今冰雪再次覆盖沉睡之地时,齐诺库家的人终于想起了这片地一千万年前的名字——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莱纳斯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是齐诺库家族以前的名字。”

“六位末日女神为了让三界所有族人向我复仇,她们给类人们的意识中印上了记忆烙印,这就是所有人看到黑发黑眸之人会下意识地感觉仇恨与恐惧的原因。也正因为那些来自先祖的记忆,这些后来自称为‘齐诺库’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后代,多多少少受到了当年这片雪原上的人类的影响。”

“尚天大人,那你们和西伯利亚冰原上的人类是朋友吗?”

“……”尚天看着远方久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回过神来满是欣慰地看向了莱纳斯:“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从第一批人类开始拿起长矛征服三界,一直到人类灭绝了一千万年的今天,你们灰狼族一直是我们人类最好的朋友。”

莱纳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万分欣慰地站了起来:“放心吧,从昨天起我就已经彻底改变了对你们族人的看法,我对你做出的承诺深信不疑。好了,我要回房睡觉了,明早还要赶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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