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桑田之沉

仙之所以是仙,或许是因为他们能够真正践行圣人之言,例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深知分别之苦的牛郎织女并不希望他人承受一样的痛苦,所以斗转星移的选定对象是互相深爱对方且因非自身原因以悲剧而终的情侣。

老牛叹息:“明明具备了幸福的条件,最后却不能获得幸福。真的很令人惋惜啊!”

斗转星移并不是十二月返魂术那样的邪术。虽然无法令对象起死回生、改变过去,但是能够让受术对象的爱情具现成型。

世上存在许多比一年见一面更悲伤的事,例如阴阳相隔、再也无法相见……

“也算是为令人痛惜的结局续写一个美好的可能吧。”

镜明和李奕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件事:“陈塘火莲……也会吗?”

老牛眼中闪过亮光,大笑。

“我与阎帝小子只有一面之缘,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但是荷花仙子一定不需要这种续写。”

老牛看着天空感慨地说:“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这些旁观者自以为是地惋惜罢了。”

正如蓝纱惋惜红织与猳国流一样。

桑田国,原为东苍诸侯国,后被林氏国吞并。桑田国盛产桑蚕和棉花,纺织、制衣一类产业发达,拥有许多著名织造坊,其中最负盛名的是云锦署。

云锦署借鉴九黎宝库的经验,专门以法术织物,其织品用料讲究、质量上乘,据传还能增添美色。云锦署织物深受各方权贵欢迎,百姓一度以拥有云锦署织物为荣。轻便贴身、刀枪不入、增效法术和提升输出的云锦甲,仅云锦署一家,别无分号。

云锦署分为白云坊与彩云坊,白云坊负责平民和普通贵族的量产纺织品制作,彩云坊则负责各国皇族和上层贵族特注以及云锦甲的特别织品制作。

能够进入云锦署彩云坊的绣女或是通过突破层层选拨、或是从小便被重点培养,总而言之技艺超群。未免技艺外传,彩云坊实行封闭管理。进入彩云坊的绣女将以七色为姓,以示不近亲族。实际上,孑然一身或者与亲族划清界限的绣女更容易进入彩云坊。

各方费尽心机,也只打听到云锦甲仅有处子可织造这一秘密。于是,他们齐声谴责云锦署为了制作云锦甲要求绣女保持处子之身、不得恋爱和违规以命赎等条律灭绝人性,联合上书要求云锦署废除如此不人道的规定。然而,云锦署背靠各大权贵,根本不受撼动。反倒是联合上书的竞争对手,因利用人性一说诱惑绣女来意图令其失去织造云锦甲的能力,借此打击云锦署的居心遭受非议。

彩云坊的绣女若是违反规定泄露技艺或与男子私通,轻则被体罚或除名,重则白绫殒命。

黄缎、青绸和紫衣分别与男子私通,相互包庇,并联合使计施压橙丝和用心讨好绿绫。红织被贼赃嫁祸,因未有失身且蓝纱愿意共同受罚,二人立下临行秘缝的守秘死咒,保证永不使用云锦署专用技艺后得到“轻罚”——各自断去一手。

胆敢起用云锦署除名的绣女便等同与云锦署宣战,没有同行愿意接纳红织与蓝纱。坚忍不拔的红织与蓝纱揽下零散的活,勉强维持生计。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断手的困境逼迫二人想方设法开创新技艺。

身残志坚的精神令人动容,成品质量也不输普通人,邻里都愿意照顾红织与蓝纱的生计。红织与蓝纱未曾想过与云锦署作对,只是好名声实在拦不住,包含掌署嬷嬷在内的云锦署众人研究过二人的织物后难以压住心中的恐惧,因此污蔑红织与蓝纱以秘法破解临行秘缝,以云锦署技艺营生,要求二人立即停止使用新技。红织与蓝纱据理力争,自知无法欺骗世人的云锦署派人取二人性命。被救下的红织与蓝纱痛感桑田已无其立身之所,决心跟随猳国流前往馨蕾。

馨蕾国自建立起便是桑田国的心头之恨,红织与蓝纱传艺令馨蕾腾飞,同时严重打击桑田国的根基,当中又以云锦署损伤最重。因为即便是腰缠万贯的权贵,真正花钱如流水的傻子仅占很少一部分。

在蓝纱织出与云锦甲匹敌的金蝉玉衣后,摇摇欲坠的云锦署拼死一搏,联合桑田各大织造商向朝廷施压。桑田朝廷也深感馨蕾威胁,不远万里发起战争。

老牛想起与蓝纱订立契约的情形,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当时没忍住,不小心装模作样了。”

抱有强烈祈愿的蓝纱以生命为代价订立的契约,令云锦署不复存在,为馨蕾国赢得了长久的和平。直至现在,若超过一定规模的队伍侵扰馨蕾或者馨蕾一方损伤达至一定程度,老牛就不得不前去平息。

因此,老牛在馨蕾颇受欢迎。

老牛满脸自豪:“去馨蕾时报上我牛大力的名字,大伙会好好招待你们!”

“谢谢前辈。”镜明表示感谢后立即切回正题,“请问以流织之恋为基础的「斗转星移」现在出现了什么问题?”

“「斗转星移」的术式受到了妨碍无法正常构筑,集聚起来的力量可能会被恶意释放。”

鹊桥并非起一开始便是可视灵脉,是老牛利用其施行斗转星移之后才变成可视灵脉。因为可视,所以相对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

“听你这熟悉的语气……难道之前的血铁病……”

老牛点头肯定血铁病之灾确实是斗转星移的力量被恶意释放的结果。

“你知道犯人是谁吗?”

——“喜鹊共沉。”

“喜鹊?!为什么喜鹊要妨碍「斗转星移」?”镜明和李奕祈疑惑,“喜鹊不应该是牛郎织女的支持者吗?”

“你们听的传说是喜鹊被二人之爱感动搭桥的版本吧?”老牛大笑,“喜鹊那么多,不见得每只都会被感动吧?也有迫于无奈被拉去搭桥的。”

“牛郎织女踩着喜鹊会面,有的不那么幸运的喜鹊会秃头,你们知道吗?”

“……所以,喜鹊因为秃头一事记恨牛郎织女……看不得他们好?”镜明和李奕祈表示难以理解。

老牛正色:“你们不要觉得喜鹊小心眼,不是自己自愿选择的结果,总会心存不满。”“再者,头发也不是小事吧?你们人类掉头发的时候不也很郁闷吗?你俩还是在人类之中长得比较俊的吧?”

想象自己秃头的样子,无皈依佛门意向的李奕祈惊觉秃头确实不是小事,镜明可以接受自己毁容但确实无法接受秃头。

“再强大的法术也无法面面俱到。其实,喜鹊最无法原谅的是「斗转星移」只能解放牛郎织女,他们却不能从搭桥之责解放。”

李奕祈有些困惑:“哪怕只是一天吗?”

“一次伤害也是伤害。”镜明十分能理解喜鹊的怨怒,“有人能够原谅,有人不能原谅。”

“搭桥喜鹊早已不在,但是恨比爱长嘛!”

一只喜鹊的恨或许很渺小,两只、三只……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以秃头喜鹊的恨为基础形成的灵元,最终诞生了喜鹊共沉。

“说起来,上次鹊桥被修复了吧?当时喜鹊共沉没有被干掉?”

“那个家伙分身数以千计,每个分身又都能够成为主体,只要他能够安全地隐藏一个分身便不会死。无论是之前打倒喜鹊共沉的人还是我,都没那么多余力去追踪那些分身。”

另外,喜鹊共沉百年如一日专注破坏斗转星移,不做其他坏事,很难掌握行踪。老牛时常守卫在鹊桥附近,但是喜鹊共沉机灵又耐心,总是趁着老牛因为各种事情离开鹊桥下手干扰,实在是防不胜防。

正如这一次的鹊桥危机,是喜鹊共沉趁着老牛赶往陈塘救助荷花仙子时设下法术基阵,每日微细干扰术式至今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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