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表字子灵

束发完毕,正宾孔丘在洗盥后,从颜回手中接过缁布冠,走到姬龄席前。

缁布冠实际上就是一块黑布,相传太古时代以白布为冠,若逢祭祀,就把它染成黑色。

太宰穆先端正姬龄容仪,然后致祝辞说:“缁布之冠,意为汝具备衣食之能!”

随后,便把缁布冠加于姬龄之首。赞冠人乐祁上前,为姬龄系好冠缨,始冠结束。姬龄站起随颜回进入房内更衣,穿上与缁布冠对应的玄端服、黑色帛带、赤黑色蔽膝,再出来向观礼的众宾客们展示。

随后,是二加皮弁,皮弁也叫做武冠,意为冠者具备基本武技。其形制类似于后世的瓜皮帽,用白色的鹿皮缝制而成,与白色下裳、黑色大带、白色蔽膝的朝服配套穿戴,地位要比缁布冠尊。

最后,是三加爵冠,爵冠也叫做文冠,意为冠者基本具备知书达礼之能。

“爵”通“雀”,爵弁所用质料与雀头的颜色(赤而微红)相似,故名。

爵弁是协组国君祭祀等庄重的场合戴的,地位最尊。

太宰穆也说出了最后的祝词:“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当姬龄穿着浅绛色下裳、丝质黑色上衣、黑色大带、赤黄色蔽膝的爵弁服,出来向宾客们展示后,三冠仪式这才算结束。

一时间,庙宇和厅堂再次钟鼓声大作。

“三加弥尊,加有成也!”三次加冠,将地位最卑的缁布冠放在最前,地位稍尊的皮弁在其次。

而将爵弁放在最后,每加愈尊,是隐喻冠者的德行能与日俱增。宾客们也一同称赞。君子之德美矣!

“三加弥尊,谕其志也!”姬龄被气氛感染。

也隐隐有些激动,前世他十八岁成年时,也就是平平淡淡地过了,哪有今天如此隆重的仪礼?

“华夏被誉为冠带之国,礼仪之邦,我今日始知为士大夫之尊贵也……”

冠,是礼之始也。这是华夏男子的成人仪式,在行冠前,只能算作“孺子,童子”,行冠后,从此将转变为正式跨入社会的成年人,同时,也获得了正式的权利。

参政,领军,受封,婚姻,都从冠礼后开始。

从今日起,他便是真正的男人了!在三加冠告一段落,赐酒祝贺后,还有取字的环节,宾赐表字;也就是正宾为加冠者赐以本名之外,供寻常称呼的称谓。

姬龄定定地看着孔丘,开始期待他会取一个什么样的字。

孔丘文化底蕴深厚,对诗、史、易、书都有涉猎,他说道:“龄之名,出自文王、武王旧事,据传说,文王重病时,武王就头不脱冠衣不解带地昼夜侍养。

文王吃饭少,武王也就吃饭少;文王吃饭增多,武王也就随着增多。如此这般的十二天以后,文王的病也就好了。文王问武王道:‘你做过什么梦吗?’

武王答道:‘我梦见天帝给我九龄。’文王说:‘你认为这个梦是暗示什么呢?’武王说:‘西方还有九国尚未归顺,君王您大概最终要将他们占有吧。’

文王说:‘你理解的不对。古代把年也叫做龄,齿也是龄。我的寿限是一百,你的寿限是九十,我把我的寿限给你三年。’于是,文王活到九十七岁就死了,而武王活到九十三岁才死。”

姬龄微微一愣。这段记载,应该是由汉代戴圣整理编撰的《礼记》上,他对儒家经典也还算娴熟,但是对艰涩难懂礼记的却是一无所知的。

今日方才知道,这段记载竟然在春秋时就已经存在了。

看来当年祖母为自己取名,似乎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姬龄这个名字含义,即有致敬文王、武王圣贤之意。

还有想让他像文王、武王一样的长寿,更像他们一样能够孝顺、贤良。

却听孔丘略一沉吟后道:“如此,你的字,当为‘子灵’。”

表字不能乱取,一般都要与名相互对应。比如端木赐名赐,字就是子贡孔丘名丘,字为仲尼,尼,就是他出生的尼山。

子灵,与出自的“姬龄”相对应,也算不错。

正所谓谓“冠而字之,敬其名也”。

加冠之后“表字”就会替代“名”,成为寻常的称呼,自此以后,只有父母国君可直呼他姬龄的本名。

“子灵,子灵……”姬龄默默念叨着自己的新字,由孔丘为自己取字,这种感觉很微妙。

灵这个字,可不是什么好字,从说文解字来看,从巫;灵者,灵巫也,以玉事神。

太宰穆不由看了孔丘,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何会给他取这个字。

至此,冠礼结束,姬龄将孔丘、太宰穆送至庙门外,敬酒,同时以束帛俪皮(帛五匹、鹿皮两张)作“报酬”,另外再馈赠牲肉表示感谢。

而姬龄在傍晚的宴飨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首先,是以成人身份正式礼见所有长幼家人。

看着姬龄摇身一变,成为冠带深衣的有匪君子,一众家臣也是老怀欣慰,他淡淡地对姬龄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今日开始,你便成年了。”

这意味着,姬龄将要承担更多家族的责任。

是的,在冠礼上,得到的不仅仅是权利,还有重重的责任,三种轻巧的冠,如今却压得姬龄脑袋沉甸甸的。

家族的荣耀,耻辱,都必须一手承担。

他长拜道:“小子定不会让夫子失望!”

随后,本来姬龄在取字前,理应有一个见母的仪式,若亲母已逝去,那么就要拜见家族少君。

结果这一道程序却被姬龄大笔一挥,跳过了,其中的意思十分令人玩味。

青鱼还是抿着嘴,阴沉着脸,在看到芈青萝来观礼后,她很是不高兴。

当姬龄找到她时,她正红衣飘飘,脚踏木屐,翘着脚坐于三层高的楼阙之上。

今天本是个应该高兴的日子,但青鱼心里却有些酸酸的。

少时的年幼弟弟,今日一过,便要变成独立的成年君子了。虽然往日她也渴望依赖他,想要他继续成长,但事到如今。却有些不舍和害怕。自从以后,他便不再是专属于她的幼弟,而是能够成家立室的成年男子了!

姬龄缓步走到青鱼的身后。

将一件温暖的狐裘披在她身上,一如她往日为他加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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