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脉山出事的时候, 孟休奕正在接待自己的访客。
伊恩教授屡次拜访受挫，这次赶上其他研究所交流学习，孟休奕送人出去的时候, 他直接带着学生找上了门。
来都来了, 孟休奕自然不好赶人出去，只能把人请到会客室。
伊恩教授态度亲近，像跟他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 略有不满：“孟教授，你说你忙, 却有时间接待其他人, 要不是我今天刚好路过, 恐怕又没机会见你了。”
孟休奕挑眉：“确实忙, 但有些交流活动还是有必要的, 倒是伊恩教授, 我以为您工繁忙，已经回国了，没想到还在这里。”
这话好像他闲一样。
伊恩教授掩饰住尴尬，平静地说：“当然，按照原计划我已经离开了, 但是孟教授，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说到这里, 他的学生帕克离开会客室, 去卫生间。
门被关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伊恩教授恳切地说：“孟教授，对于您的才华和天赋，我们高度欣赏, 但像您这样的人物，应该待在一个充满人文关怀且能专心学术的地方，而不是做出巨大贡献后还要饱受争议。”
孟休奕面上不明所以：“您是说？”
伊恩教授没想到他真的对外界舆论一无所知，也没人向他传达，叹了口气：“我最近在学华语，能看懂网上一些简单的语句，意料之中的是，关于孟教授的报道评论有多，但让我意外的是，这些报道对您而言似乎并不算友好。”
孟休奕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淡淡一：“如今网络高度发达，有各种不同的声音很正常，至于那些人的言论，只要没有进行盖棺定论式的造谣，对我并没有么影响，倒是他们，会损失很多宝贵的时间。”
他显得太云淡风轻，伊恩教授摇头：“孟教授只是没看到罢了，相信我，任何人看到那种充满无知的恶毒诋毁，都会不寒而栗。他们甚至把您的研究说成一摊废品，这是每个科研人员都无法忍受的，相信您也是如此。”
孟休奕似笑非地勾起唇角：“所以，伊恩教授想说么呢？”
伊恩教授：“这片土地对您如此不友好，充满粗鄙恶意，为什么不考虑换个地方？”
他终于表明自己的来意，孟休奕却没有丝毫惊讶，淡淡摇头：“我不认为土地会成精，它不可能对我有么恶意。”
伊恩教授：“……”
这人肯定又是故意的，经过几次打交道，伊恩教授习惯了，无可奈何地解释清楚：“当然，是那些人。”
孟休奕了：“那就更奇怪了，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比他们更长的时间，如今因为一些失败者的恶意，反而要离开这里，你不觉哪里不对吗？”
伊恩教授忽然噎住，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在这之前，他也只是个搞研究的，不擅长策反。
孟休奕：“离开是弱者的行为，而我不会，这件事到此为止，伊恩教授，你还有么想说的吗？”
帕克离开会客室后，因为无人阻拦，“『迷』『迷』糊糊”『摸』到了二楼的实验室，这些房间紧闭着，无法进入，他看着每个房间外面的门标，慢吞吞从走廊上穿行而过。
有一间屋子竟然是开着门的。
帕克停下脚步，看见里面没有人，『操』控台却是亮着的，眼睛一亮。
他左右看了看，挠了下头，直接拐进这间房间，想看看能不能获取一些有用的资料——这间实验室自己开着，就算有监控拍到，他也可以说自己『迷』了路，想找人寻求帮助。
屏幕上的信息一览无余，帕克扫了一眼，呼吸滞住。
竟然是脑机接口相关。
此方面的研究他们也有做，只不过是另一个团队，没想到孟休奕的研究所人不多，涉猎方向却如此广泛。
四下无人，帕克扫了一眼『操』按钮，忙打开一旁的电脑。
正当他准备仔细查看的时候，画面一闪，摄像头突然自动开启，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吓了自己一跳。
他身后有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你在干么？”
帕克没想到会被抓包，他手足无措地离开『操』控台，看向来人，发现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男生，他脸『色』略微苍白，穿着宽松的黑t，不像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迷』路了，想找人帮忙。”帕克平静下来，“你能带我出去吗？”
裴渡瞥了他一眼，掉步往走。
帕克连忙跟上去：“你对这里熟悉吗？刚才那间实验室好像写着脑机接口，这是孟教授现在进行的研究吗？”
裴渡没有理他，到了拐角走进阅览室，他关上门。
帕克被关在门外，愣了一下，耸耸肩离开。
伊恩教授正在会客室尴尬地等着他：“帕克，你去哪儿了？”
“抱歉，老师。”帕克发现会客室里的气氛跟他想象中不一样，掩下讶异，“我『迷』路了。”
孟休奕浑身写满敷衍，伊恩教授没再厚着脸皮等下去，等到人就直接离开。
帕克知孟休奕油盐不进，一时也无奈了。
“能不能从他的家人身上入手？他好像有个妹妹。”
尹恩教授眼前一亮，但他已经丧失了信心，随口道：“先回去吧，把这件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对那些人来说，不到的就毁掉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孟休奕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裴渡到了阅览室，拿出一本古籍翻看，他没有白璃孟休奕几分钟一本书印入脑海的本领，但不知为何，对于这些孟休奕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古籍，仿佛老相识一样，看一遍就熟悉了。
书里大多是一些修炼法门，符篆阵法。
刚拿到这些古籍，裴渡认为荒谬，孟休奕一个备受尊崇的科学家竟然会让他研究这些东西。但补完基础摘要，他竟然下意识觉这些法门符文自成一体，能够投入实践。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第六感。
把古籍放在一旁，裴渡尝试着在纸上画了一符文，看着深蓝『色』的『液』体在纸上浸润，他渐渐陷入思索。
脑机忽然传来提醒声，裴渡回过神，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耳侧响起一熟悉的声音：“王婶，我要出门一下哦。”
另一边，白璃让二哥准备了直升机，准备去断脉山。
霍沉舟相信小妹的本事，但还是在电话里叮嘱：“注意安全。”
白璃爬上直升机：“我知道的，哥哥。”
她没带多少东西，手里攥着小机器人——它小巧，只有鸡蛋大小，方便携带，白璃它取名鸡蛋。
上了直升机后，白璃把鸡蛋放在托台上，继续跟二哥通电话：“哥哥，网上有人骂大哥，说他的研究没用。”
霍沉舟“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阿璃不用担心。”
白璃又问：“可是哥哥，我看到网上也有其它聪明的机器人，没有比小团差太多。”
霍沉舟否认：“这不可能。”
人工智能的后续上线推广主要由龙达负责，他对这部分市场很了解，没有任何科技公司能做出媲美小团的智能机器人。
白璃把视频发他：“你看。”
霍沉舟点开妹妹发来的视频合集，果然看到一个机器人正在跟人对话，它能哄孩子能吵架，还会对着美女帅哥说彩虹屁，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让围观群众捧腹不已。
霍沉舟失笑：“我知道了。”
白璃：“知道么？”
霍沉舟：“这种机器人也算智能，但跟小团不同，它需要人为在后台『操』控，不能实现完全的自由交流。”
白璃听明白了，眼睛一瞪：“骗人的喔。”
可即便是骗人的，也有人相信，还以此攻击大哥。
霍沉舟沉『吟』：“不算骗人，他们也没有以此宣传。”
白璃忿忿地说：“可是有笨蛋拿它跟大哥的机器人比，哥哥，你快帮大哥澄清，那些人骂好难听。”
霍沉舟安慰妹妹：“大哥不会被这些声音影响，他有自己的安排。”
白璃：“我知道，就是不开心嘛。”
她都没跟大哥发过脾气，那些人凭什么骂他。
霍沉舟失笑，承诺帮大哥洗清谣言，白璃满意地挂断电话。
她忽然发现托台上的鸡蛋不知道么时候掉了个头，伪装成眼睛的摄像头面向机窗。
白璃把它转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它看。
几分钟后，鸡蛋伸出两条小细腿，转了个方向，继续看向机窗。
白璃眼睛一亮，把它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四目相对，裴渡心跳『乱』了一拍。
脑机接口的模拟十分真实，透过机器人的双眼，他如临其境，仿佛正在跟白璃对视。
白璃见鸡蛋不动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冲它一眨。
裴渡的耳尖忽然染上一层薄红。
脸上热的发烫，他薄唇微抿，再次控制着鸡蛋调转方向，看向机窗。
鸡蛋的两条小细腿十分滑稽，白璃弯弯眼睛，把它拿过来，放在掌心。
裴渡看到她的脸忽然靠近，呼吸一滞。
他被迫对视，不自在地提醒：“阿璃。”
白璃听到的却是一个机械小『奶』音，她听到声音，脑袋一偏，好奇地拿着鸡蛋晃了晃。
裴渡被晃眼晕，关上摄像头。
他不愿意在白璃不知情的情况下骗她，那很卑鄙。
“我是裴渡。”
白璃听到小『奶』音，皱皱眉：“你才不是呢。”
裴渡：“我是。”
白璃：“裴渡才不会叫我阿璃！”
裴渡仿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发现鸡蛋自己把摄像头关上了，白璃打开，威胁：“你不准关哦。”
说着，白璃又问：“你是谁？”
裴渡：“……裴渡。”
白璃『露』出小虎牙呲了呲，语气凶巴巴的：“鸡蛋这么可爱，才不会是裴渡，你是谁？”
裴渡：“裴——”
白璃凑近：“嗯？”
裴渡：“……渡。”
白璃：“……”
白璃不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拎着鸡蛋晃了晃，听见他呼吸声稍显紊『乱』，停下来。
白璃不去想对面有可能是裴渡，凑近问他：“你能看见我吗？”
裴渡眼睫一颤：“嗯。”
白璃把鸡蛋倒立起来：“这样呢？”
鸡蛋传出快要呕吐的一声小『奶』音。
白璃把它摆正，面向窗。
视野内的蓝天白云让裴渡舒服多，他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按了按眉心。
白璃终于发现了小机器人背后的秘密。
她心里痒痒的，追问：“脑机要怎么装，我也可以装一个吗？”
裴渡嘴角一抽：“技术还没成熟，实验阶段。”
白璃知道人体实验有一定危险『性』，眼睛一瞪：“我身体强悍的。”
即便知道这是事实，看到她似乎想要证明自己，裴渡还是觉好笑。
真是爱玩不要命的典范。
白璃难把鸡蛋当成真正的人来看待，因此她时不时地就要盯着它看，想从它眼中看出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白璃凝眸嘀咕：“这不公平，你能看见我，我看不见你。”
裴渡关上摄像头，仿佛在说这样他就看不到她了。
白璃不讲道理地把摄像头打开：“说过了，不准关。”
裴渡当然可以切断跟小机器人的联系，但白璃一直在对面嘀嘀咕咕说话，想到她可能会炸，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况且他心里隐隐也有一个声音，不要关。
裴渡“肆无忌惮”地盯着白璃近在咫尺的面颊，表情略不自然。
两个小时后，断脉山终于到了，白璃把鸡蛋揣进兜里，从直升机上下去。
暴雨暂歇，河滩边的风景凄惨不已，有些嘉宾刚被从暴涨的河水里打捞出来，冻得瑟瑟发抖，部分嘉宾还没找到，直播信号已经掐断了。
救援人员无从下手，知会有两批强力增援过来，松了口气，两个小时后，他们看到直升机在不远处降落，欣喜地过去迎接，却看到一个小姑娘从上面下来。
“路星燃妹妹？”有人认出她。
白璃忽略他们惊讶又失望的目光，四处看看：“我来找哥哥的。”
救援人员看她至少没哭，松了口气：“你先等在这里，我们会找到你哥哥，放心。”
白璃鼓腮，被一群人围着劝，干坐在他们指定的石头上。
救援人员拨出电话，背过身自以为小声地质问：“不是说第一批增援已经过来了吗，哪儿呢？来的是路星燃妹妹，哪有增援。”
“确实是这架直升机，么，霍沉舟送来的？没开玩笑吧，一个小姑娘能干么……算了，先等第二批增援过来。”
裴渡察觉到不对：“你在哪里？”
白璃坐在石头上，看见救援人员把她严防死守，还等救星一样等着所谓的第二批增援，不满地抿抿唇。
“断脉山。”
裴渡的脑海很快关联到断脉山的情况。
白璃从来不守规矩，暗搓搓地准备离开石头。
裴渡出声阻止：“不要『乱』跑，第二批增援要到了。”
白璃一脸不听不听。
裴渡：“是人工智能先遣队。”
白璃眼睛一瞪。
裴渡仿佛能看穿她在想什么，眸中闪过几不可见的意：“不错，是孟教授安排的。”
“……”
白璃蔫嗒嗒地缩回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