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演一场大戏

“有马校尉这番话,井某人便放心了。”井浩然眼角微微一抽,看了一眼泼洒出去的墨汁。

丘进想了想道:“那伙贼人必定在仓坪县城中有些眼线,若是马校尉即刻出发,恐怕会打草惊蛇。”

“哦?那依丘郎中之见该当如何?”马校尉眉头一紧,不咸不淡地问道。

他本来就瞧不上这些只会勾心斗角的文官,丘进开口想要插手此事,在马校尉看来就是瞎弹琴。

丘进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不如马校尉乔装一番,将人手散布在唤山岭中布下天罗地网,到时丘某人再派人去赎人如何?”

“既是丘郎中开口,马某自然别无二话,不过,我要向井县尊要个人。”马校尉忽然开口道。

井浩然大手一挥,“莫说一个人,便是十个百个都任凭马校尉拆迁,但凡仓坪县城中有马校尉看中的,你只管将名字说出来便是。”

眼下这伙山匪已然敢骑在衙门头上犯事了,若是再不拿出对策,以雷霆之势剿灭,井浩然都没法交代。

“陆宇,马某要带陆家这童生一起。”马校尉似乎早有预料,干脆利落地开口说道。

一提起这个名字,井浩然二人的脸色顿时变的有些不自然。

是谁不好,偏偏是这陆宇?

井浩然嘴唇微微蠕动,“马校尉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陆家出了变故,陆童生怕是未必会听井某差遣。”

原本这等有损县尊威严的话,井浩然是说不出口的。

可他现在是真没底。

万一答应下来,到时陆家那童生犯浑,那才是真的丢脸。

堂堂仓坪县城的县令,竟然无法差遣一个童生,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变故?是何变故?”马校尉明知故问道。

丘进脸上的肥肉狠狠一颤,心里腻歪,却扯出个笑脸打圆场,“前些日子丘某遇贼人毒害,井县尊命陆童生来驿站查案不成,陆宇回去便辞了衙门的差事,想来是陆宇心有不甘吧。

读书人嘛,难免有些傲气,实属正常。”

若不是马校尉对这几日的事情了如指掌,说不定还真信了丘进这笑面虎的鬼话。

这丝毫不提及何氏与陆玉凤的春秋笔法,玩的炉火纯青。

“那此事便难办了。”马校尉拧着眉头有些犯难,“前些日子马某命陆宇绘制堪舆图,唤山岭一带他是最熟悉不过的,若是有陆童生在,合围一事才能办的滴水不漏。”

陆宇!

又是这该千刀万剐的童生!

丘进深吸一口气,勉强叫自己冷静下来,“马校尉手中可有堪舆图?若是有堪舆图,行军布阵应当不在话下。”

“有是有,单从堪舆图上布置,终究是纸上谈兵,难免会有纰漏。”马校尉对答如流。

丘进再问:“当真非要陆家那童生去?可否换个人?”

“不成。”马校尉理所应当地说。

丘进:“……”

书房中的气氛顿时冷硬下来,所有的话头全都被马校尉堵死了,井浩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把事情圆过去。

二人之所以不想让马校尉与陆宇见面,实在是不想叫前者知晓这段时间发生的丑事。

“罢了,若马校尉执意如此,那便只能劳烦马校尉去陆家走一遭了。”井浩然看了一眼丘进,见他沉着脸不说话,终究是松了口。

遮掩不住,索性就不遮掩了。

事从权急,总要有个主次。

马校尉捉起唐刀,跟丘进二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透着一股子雷厉风行的劲头。

丘进瞧见马校尉转身离开,眼神闪烁,随即看向井浩然道:“井县令,关于贼人毒害丘某一事,何大壮那里已经有了些进展……”

……

“陆宇!”

“陆先生!”

陆家门外,响起一阵叫喊,等陆宇打开门后,马校尉正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王铁蛋。

陆宇见到来人,咧嘴笑了起来,“马校尉,陆某人所料不错?”

“进去说。”马校尉阴着脸,并未多言。

陆宇点头将人让进来,喊来张麻子煮水泡茶,自己则带着马校尉单独走进厅堂当中。

刚一进门,马校尉便忍不住骂道:“一群餐位素食的老狗,若是这回被马某抓住了把柄,定要他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马校尉息怒,此时并非意气用事之时,既然校尉已经见识过丘进的手段,接下来便是该如何配合陆某演好这出大戏了。”陆宇淡淡地说道。

马校尉喘着粗气,半晌才缓过劲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粗瓷茶碗猛灌了一口凉水。

“起先马某还心中存疑,眼下,那些护送胡侍郎的弟兄们定是丘进这老狗害死的!”

“马某只为给弟兄们讨个公道,府军的人,便是死也该死在战场上,而非死的这么窝囊!”

窝囊吗?

窝囊!

堂堂府军,并未战死沙场却死在自己人手中,马校尉看着袍泽含冤而死,能咽下这口气才是怪事。

陆宇微微颔首,“马校尉暂且放心,此事若陆某能插手其中,便好办了。”

“嗯,丘进那老狗应当未曾起疑,倒是井浩然那里又该如何?此事若是真要掀开,井浩然怕是在朝堂之上无法自处,说一句断了前程也不为过。”马校尉闷闷地说道。

比起做这些,他更愿意在沙场上与敌手拼杀流血。

但,想要报仇,还弟兄们一个公道,只能如此。

陆宇眯着眼睛,“井县尊那里全屏造化吧,陆某也并非测算无疑,此事最终还要看那位大家如何决断。”

“那便干了,现在便随马某上山剿匪。”马校尉手里的杯子重重落在桌案上,沉声说道。

陆宇瞧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

“马校尉不怕陆某是在公报私仇?若是如此,真要事发,马校尉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

马校尉豁然转身,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道。

“若陆先生是这等不忠不义之人,何须跟马某这丘八一道提着脑袋办事?马某倒要问一句,陆先生不求名,不贪利,到底所求何物?”

陆宇垂首,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男儿仗剑恩仇在,未肯徒然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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