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路的尽头。
助力车缓缓停了下来，而女人的脚根本没在踏板上停留过一分一秒...
“云先生，和老朋友打个招呼吧”
她又重复了一遍。
抬眼一看，形容枯槁的尸体正高挂在半空中，插满了一看就很精密的仪器。
只是皱巴巴的皮肤却白得发光，而那张脸看起来也很眼熟。
相二十三！
又或者是青山镇镇长！
它为什么在这儿！它难道不只是游戏里的NPC么！
云长生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装作不解说道：“玛丽博士，这位怎么就是老朋友了？”
女人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还装，都说了我能看穿你的心思...它还活着，打个招呼吧”
云长生看了眼那具“尸体”的状态，心情复杂。
“这叫活着？恐怕这样活着比死还难受吧。”
无数锋利而尖锐的尖刺从各个方位刺入相二十三的身体，其中头部最为密集。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像是个马蜂窝。
更有奇长无比的软管接入它的身体，只是软管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流出，连血都没有...
“看来老人家身子骨还蛮硬朗。”云长生打趣了一句，但心情异常沉重。
喜欢看科幻、玄幻、魔幻的他，已经有了几个版本的猜想。
科幻版：人造人造人，中山玛丽背后的基金会从事的克隆人实验业已成功，目前正在量产仿生人，并意欲引发一场智械危机。
亦或者类似于缸中之脑，这儿的老人只是陷入了睡眠状态，而他的意识随着电流电线进入了虚拟的游戏世界...
这是三个猜想中较为靠谱的一个，云长生也对此思忖得最多。
至于玄幻版，就可以用上很多宗教术语：比如佛教的应身、报身、化身，道教的三尸神。
而魔幻一点的猜想也主要是基于以上的猜想，进行了更多的加工创作，比如他化自在，一气化三清...
不过，坚决唯物的云长生认为，后面两点只能说是天方夜谭，这个世界依旧是物质的。
女人笑了笑：“的确，它已经被收容了千百个岁月了，可结果还是没能榨干最后一丝研究价值。”
“所以，基金会干脆将它挂在这儿，终日饱受乌鹰啄食肝脏之苦…”
听完，云长生没有一丁点想法。
更准确地说，此时他的大脑正处于空转的状态，被虚幻的空白完全占据。
他渐渐领悟到了游戏中提到过的道士之心究竟是何种状态。
平静淡漠，无欲无求，不以己喜不以物悲。
如千年幽湖，映照万物却不为所动。弃情绝欲，明白所有的事情，却不在意这些事情。
就算是最深远的悲鸣，能让万事万物都心中一震而悲从中来的哀鸣，也无法动摇那颗死去的，却又跳动的心...
“能让它醒来么。”云长生淡淡地开口：“我有话对他说。”
“好。”
女人也淡淡地回答道。
.................
整件事情不那么常见，也不那么特别。
云长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游客，不是日常叼着雪茄戴着高脚帽的蹩脚侦探。他也从来不是那劳什子道士，也没有那断绝情欲的道士之心。
至于为什么游戏里的NPC会出现在现实中...
为什么这动物园收容了如此多的异种生物...
这些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真的很感兴趣，但又只能将好奇和疑惑藏进一小半灵魂中，以空灵沉寂的道士之心骗过那个可以阅读心声的女人的盘查。
或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老老实实被删除记忆是个好的选择，暂时不会和基金会产生冲突。
可好事总是在还没有成形的时候就显露出来，因为人人都想提前告诉你。
坏事却总是藏着掖着，直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才会一下子蹦到你的面前。
一让再让，只是拖延坏事降临的时间罢了...
云长生不想再退让了，他必须了解更多，他必须做点什么！
半空中，被严加看管的干尸被放了下来，单薄的胸口轻柔地起伏着，似乎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云长生看了眼中山玛丽，女人脸上带着一副“早就告诉你，你怎么就不信”的表情。
“玛丽女士，能给我点私人空间么？”
“好！”
女人转身就走，回应得极其果断，似乎没有看穿他的小心思。
其实云长生也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将老者的灵魂割下一小块以满足好奇心，以了解来龙去脉。
但他现在正处于“敌人”的大本营，一丁点异常的动作都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告诉我真相。”
就像在生死轮回那款游戏里，云长生也更愿意相信信守承诺的青山镇镇长。
虽然其他玩家都说，那是狡猾至极的魔物，事实也的确如此。可老者身上的那股莫名的亲和感，让云长生不由得多信几分。
“老伯，告诉我真相！”
他低低地催促着。
身后，女人的高跟鞋越来越近了。
可老人虚弱得似乎开不了口，就算云长生俯身靠得再近，也只能捕捉到几个模糊的音节。
“白...”
“白...”
高跟鞋戳在水泥路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转眼一看，中山玛丽正站在他的身后。逆光的表情，看不清楚...
而老人嗫嚅的音节，也到此中断，整个身体重新回到了十来米的高空，被无数导管和尖刺所严加看管。
“云先生，现在是答疑时间了。”
“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切的真相吧。”
女人换上了极富感染力的语调，可云长生依旧不为所动。
真相？
看来是交易的时候了，可交易总要付出代价，那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云长生不知道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特质，让危险而神秘的基金会盯上了他，像牛皮糖一样黏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弄明白老人中断的讯息究竟指代什么。
所以他此时，对所谓的真相并不感兴趣...
突然，一丝阳光透过灰白色的阴云射到地面。像盛大的魔术表演一般，整片冷色调的天空瞬间变得透亮。
洁白的云朵仿佛儿时吃过最甜美的棉花糖，千丝万缕间夹带甜蜜，入口即化。
“云先生，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
女人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想更充分地暴露在和煦的阳光下。
云长生也有模学样地打了个哈欠，仿佛两人重新回到了游客和向导的关系。
对啊，暴雨之后便是晴天，晴天之上总有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