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旁观者⑧■■

埃利佩家族——自轻风山城建立初,就一直在尽力调节人类、精灵与外来者之间的关系。

正因如此,他们家族世代都会出一位轻风山的“最高执权者”,替沉睡的神灵行使职责,将违反规矩的生灵驱逐出他们的圣地。

只是自“黑暗治世”战役过后,埃利佩家族便跌下神坛。

下一任家主埃利佩.索罗帝在幻境历练中为鬼魅所杀,又因挚友错误使用灵记力量,致使世上还记得他的人寥寥无几。

索罗帝的母亲则遭受黑暗力量侵蚀,再无法听见神灵轻风的声音,无法感知神灵轻风的存在。

人类所掌握的权力在时间流逝中逐渐移交至精灵手中。精灵族向来喜新厌旧,投在同一件事物上的注意力从不持久,在他们的“经营”下,轻风山储备丰厚的魔力被外来者们滥用殆尽,昔日的圣地变得空有虚名,最终化作泡影。

“圣地的名字是轻风山,乐园则是有她存在的地方。”

轻风山没落过后百年,一直在星际之间漫游之人终于回到故乡。

“可是她既已不在了,乐园便也毁灭了。”

“乐园早已毁灭,圣地亦不复存在。”

…………

【数据更新:■■。】

【数据再录:■■。】

【检测权限中。】

【数据更新:旁观者。】

苍白的雾气转瞬间自奥罗背后扩散出来,在“旁观者问出“你究竟是谁”的同时,直接包裹住了他——

紧接着,奥罗与“旁观者”一同摔落在伊兰诺的茶桌旁。

“这里是……”

“旁观者”爬起身,环顾四周。

映入他眼帘的是周围犹如贴图般的花园背景,还有背景之外苍白缥缈的云雾。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那张茶桌上——桌面上摆放有三只茶杯,里面都灌满了茶水,水面漂浮着一枚玫红色的花瓣,并且冒出缕缕热气。

“无意识之海……”他呢喃道。

“一样都把人拉进来了,你为什么不把伯恩也带上?”

身后突然响起人的说话声,“旁观者”循声回头,却见与他一同落入这片雾海的黑发少年卸去黑炎,直接路过他朝茶桌走去。

“不太想见他。”一道黑影于原本无人的茶桌旁勾勒成形,“我欠他太多。”

仔细一看,披在黑影头上宛如银色头纱般的事物原来是他的头发,而且,黑影是有眼睛的,只是其他的器官还很模糊。

“伊兰诺?”“旁观者”愕然。

话音既出,自然引起他者的注意。

银发黑影向他招手,示意他来到茶桌旁。

“旁观者”认得出这片云雾之海,他心中对于它们的效果当然也是很明晰的……无意识之海不会为难它的访客,毕竟,它的作用就是为领域主人和主人的朋友提供一个享用下午茶的空间。

“我懂了。”

站在茶桌旁,“旁观者”拉开一张木椅,然后说道。

“刚才伯恩对你的态度那么奇怪……是因为他意识到莱茵之子根本不是伊兰诺的转世——你才是。”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且听不出在领域外时那种做作的口吻。

“你能那么快理解还真好呢。”

促使“旁观者”直接得出结论的银发黑影悠然说道,他招来属于自己的茶杯,不顾上面冒出的热气,直接啜饮。

“不像我自己。”伊兰诺换上一种给予人幽怨感的语气,“一直在怀疑我究竟是幻觉、是现实,还是梦境。”

“伊兰诺,我与生前的你并无接触。”

“旁观者”捧起茶杯,却因为自手掌上传来的刺痛感而微微皱眉。

茶水很烫。

“呼……”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茶杯凑到嘴边。

里面的热水逐渐减少,他的神色也愈发难看,直至水尽,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一抹放松的神情,随即将茶杯放回桌面。

“我知道,然后呢?”黑影的双眼微眯,仿佛是在笑,可从他淡漠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情感。

“我们并无交情。”“旁观者”斟酌着说道,“但还请你告诉我——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那孩子,为何会是圣地住民?”

他指向奥罗。

“旁观者”漫游星际,见证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他目睹了许多大事的发生,结识了一众未来有所成就的朋友,但他一直以来都在履行“旁观者”这个名字背后的职责,从不会主动介入和推动任何事的发展及任何人的成长。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也许是受人所托,又或许是他自己产生了兴趣,他也尝试着去解开那些困扰学界的身份谜团——比如至今在各种史籍上只见“银发恶魔”这一外貌描述的伊兰诺,“旁观者”对这位血族领主的前世今生知晓一二。

伊兰诺的前身是雷家的人心之魔,他从一个游灵变成了精灵,然后成为血族领主。

血族圣坛的大门因他的血液而开启,又因寒毒而崩毁……但自那时候起,他的灵魂上理应刻入了血族的印记,倘若有踏入转生之门的机会,他的下一世也应是血族人。

黑魔法师集会禁止血族人向外转卖或赠送领主选举的名额,正是因为他们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他们之所以决定残忍折磨那群倒卖名额的非血族人,不仅因为其中大部分魔法天赋低下、无法运用魔力,也是因为在这些人中,没有他们的目标。

轻风山……昔日的圣地——他想都不敢想,自己的家乡会是伊兰诺转世的降生地。

“你当初应该是托了一个异时空成员的情,让他护送你已经残缺不全的灵魂进入转生之门……”

“旁观者”的目光在奥罗与伊兰诺之间往来。

灵魂残缺不代表上面与血族圣坛的联系会断裂——不是每个契约都像《精灵王之书》和它的契主一样,人一死就没了的!

“异时空的人,办事这么不靠谱吗?”

“建议你还是不要说他的坏话。”伊兰诺扶额失笑,“好吧,我来解答你的疑惑……”

奥罗对这件事也很在意,看向伊兰诺,既期待,却又做好了失望的心理准备。

“其实,这是个意外。”

果不其然,伊兰诺只打算说这一句话作为回答。

“意外……”奥罗摩挲着茶杯杯沿,“是谁造成的意外呢?”

是方才从“旁观者”话语中,突然被他提及的那个“异时空成员”么?

还是另外的某个人,在灵魂和肉身已经契合的情况下,做了某件事情,造成了现在这种结果?

数月之前,他从斯宾塞和雷曦那里听闻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某种血族秘法,能助施法者与新生儿对换身体,实现所谓的“不老”。

“谁造成的……异时空的人?”“旁观者”双手抱胸,眉头微皱,“还是和莱茵之子有关?伯恩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真想知道他之后会怎么做。”

伊兰诺自是知道更多真相的,只是他轻笑不语,并不打算直接揭示答案。

再说现在摆在明面上的线索着实很多,“旁观者”可能想不到,但奥罗心中已经有了完整的猜想……整件事的起因,也许真如伊兰诺所言,就是个“意外”。

“好了,我已经解答你的问题,你也欠我一个人情。”伊兰诺重新为茶杯中灌注茶水,依旧滚烫如先,“我要求你立刻把这个人情还给我,可以吗?”

“……没问题。”“旁观者”愣了愣,然后答道。

“奥罗,到你提问的时间了。”黑影逐渐淡去,独留声音回荡在二者耳畔。

奥罗吁了口气,趁着伊兰诺还未把他们俩踢出这个领域,尽可能保持语气平淡地说道:

“竺柯。”

【数据更新:■■。】

杂音自魔瓶中传出,流入奥罗的脑海中。

他看见“旁观者”脸上凝滞的笑容,还有从对方眼中一刹那间流露出的浓烈悲怆。

过了好久,“旁观者”才收起僵住的笑容,将手伸向茶杯:

“我还以为,自己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要称自己为‘旁观者’?”

“嘿,你都不解释一下为何会知道它么?”竺柯轻笑道,他放弃去够那只本能用魔法召唤来的杯子,而是站起身走到奥罗面前,“我与某个人交换来了这个名字——以放弃圣地居民的身份作为条件,换来突破轮回极限的能力。”

“那个人是……”

“他是前一任‘观察者’,也曾拥有‘旁观者’这个称号。”竺柯答道,“不过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是……”

他抬头望天,头顶只有一望无际的苍渺云雾。

“……异时空的一员,了吧。”他说。

领域旋即消散,二人再度看见了伯恩,这位曾经的“血族亲王”、“血族领主”,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伯恩能感应到领域魔法的施展,尽管面前的二者装作无事,但他依旧能猜测出方才发生又结束的事情。

“刚才,是‘无意识之海’吧?”

“别在意,伯恩大叔。”

竺柯的话语中又出现了那种假情假意的感觉,他走上前拍了拍伯恩的肩膀,笑得很欠揍:

“你的领主大人说了,他不想见你。”

伯恩身形一顿,刚刚举起的手僵在空中。

然后——霎那之间他膨胀为了一只巨大的黑毛怪物,背过身去,不想看被他压扁的“旁观者”,一时间他带给人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别听他胡说。”奥罗赶忙劝慰道。

“你们刚才,都在无意识之海里做了什么?”伯恩的声音自黑色毛团中传出,其中满载着郁闷之情。

“进行了一段友好交谈。”奥罗重新让黑色火焰缠上自己的身躯,再分出一束来将竺柯从伯恩身体底下拖出,“现在,我们已经达成共识。”

“什么共识?”

“他可以叫我竺柯,而我则是他的伙伴。”竺柯顺势揽上黑炎恶魔的“肩膀”,丝毫不在意他的半边脸正宛如埋在黑色火焰中烧。

“等一下,我可没这么说过吧?!”

“好了,伯恩大叔,你赶紧把幻境魔法解除,我们去帮你找不知名强者和莱斯特斯算账!”

竺柯丝毫没在意他强行认的同伴还说了些什么,趁伯恩被那句像极了命令的话语整懵了之际,抓住奥罗的胳膊就往城堡底层飞去。

就在他扛着一团漆黑火焰,终于落到地面之时,一声长叹自他们头顶上传来:

“领主大人……

“我一直在等待你回来,一直相信着,唯有你才能带领血族走向辉煌。”

恍惚之间,奥罗看见了缭绕在黑炎外围的苍白雾气。

它们断断续续地向上飘去,却又都很快消散——尽管如此,雾气依旧不断从黑炎周围分离、升空、消失。

它们就像是那抹残余意识对伯恩话语的回应,承载着一个骗子对相信他的人深深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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