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 新王

进入树冠宫殿里,首先是贤者殿堂,七位初代贤者的洁白大理石雕像,伫立在宽阔的大堂里,面上或悲或喜,或忧或乐,最先的远见贤者手捧一本精灵王法典, 书页摊开,但雕像的视线,却在殿堂正下方。

想要成为精灵女王者,必须经过七贤者的考验,当仪式开始时,她将在七尊雕像的注视下, 通过这神圣的纯白大厅, 意味着她具备了忠诚、勇敢、善良、睿智、远见、慈爱、公义七大品质。

即便宫殿外漆黑如墨,此处也是光明神圣, 每尊雕像上的神色都清晰可见。

不过奥安不是来当选精灵女王的,自然懒得管这些。

说来也怪,他一个偷潜进来的家伙,居然没有触发这里的法阵防护,按理来说这等地方,应该固若金汤才对,别说外人,就算七贤者要进来也必须经过繁杂的仪式。

“拜索斯必定发生了什么灾难。”

奥安几乎可以断定,绝对与森之魔女脱不了干系。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多想,迅速通过了贤者殿堂。

七贤者殿堂后,乃是命泉之眼。

场景骤然变幻,奥安仿佛回到了森林中,只是在树木环绕中央,有一汪清澈的泉眼。

新生的精灵孩子,都需要经过命泉的洗礼,这口神圣的泉水,其实是生命神树的树枝, 也正是这种洗礼,给予了精灵们无上的至高天赋和长寿。

精灵中虽然称不上等级森严,却也是阶级分明,日精灵就最为高贵,他们非但受到生命之泉的洗礼,更受到神树的祝福,更牛逼的,生下来就有精灵神系的属神为他加冕荣光。

但现在......

奥安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干涸的泉眼。

这泉眼,直通神树树心,将神树的树枝,经过祝福的祈祷,化作流溢的生命能量,按理来说,神树在,泉眼永不枯竭。

奥安扫视了四周,除了茂密的枝条,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咽了口唾沫, 脚下的土地, 仿佛地狱的大门, 周围的古树密林垂下的枝条上, 犹如长了无数窥视的眼睛,给他刹那的幻觉,惊悚至极。

只是片刻,这种幻觉便消失了,但那种惊悚感,仍让他提心吊胆。

“守护泉眼的命泉先知......去哪了?”

奥安没有找到这位即是守护者也是先知的半分踪迹。

他别无办法,只能继续前行。

临别前,最后看了眼命泉。

那口干枯的泉眼,仿佛一只丑陋而恐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奥安打了个寒战,旋即毅然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最后抵达的,是一件有青藤与长木修建的,盈溢着生命气息,飞舞着木灵和蝴蝶妖精的宫殿——精灵女王的所在。

宫殿最深处,是一把缠绕着树枝的王座。

王座上,空无一人。

但王座背面的藤蔓上,却刻有一行小字:

“复仇的怒火,时刻在我们心中燃烧。”

“为了解救我们的同胞,为了平息森林的怒火。”

“请原谅我,诸神,我们需要禁忌的力量......”

“远古的生命女神啊,你是那位已死古神的最契合者......”

“取出神树的种子,结合我们的魔法,还有精灵的祝福,念诵古老的咒语,一个寄托了诅咒和祝福诞生的孩子从生命之泉中诞生了......”

“这是恶魔的孩子,她生来便注定毁灭世界,我们将用其毁灭那些充满野心的人类。”

“古神的咒怨,被吸引而来,赫勒姆,我们从一卷古老的书册中得知你伟大的真名,我们知道,你还未死,回应我们的祈求吧,你渴望复仇,我们同样如此。”

......

“薇薇安,是结合精灵们的祈愿,和古神咒怨的魔法造物......”

“通过古老的召唤仪式,她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携带着毁灭一切的仇恨。”

“不过,诅咒还未爆发时,她是如此纯洁善良的孩子......”

“我们将她奉为公主,她相信自己是帝国的公主,并竭尽所能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为那些老人和孩子抗争,提出不合理法令的修改意见......”

“我时常惭愧,她的命运早已注定,但所有人都在欺骗她,这是个一捅就破的美好幻境。”

“她也是个浪漫的女孩子,喜爱阅读故事与童话,崇拜向往着巨龙们,对于向人类复仇一事,似乎并不上心,她天真地认为人类的恶行最终会为他们带来毁灭的恶果。”

“孩子,你错了,世界上的好恶评价并无意义,唯有掌握力量者才配掌握历史,为了掌握我们的命运,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

“我们,压制下来了......”

“第一次爆发,轻易便将那近乎与无的古神意志,给压制了下来。”

“薇薇安保持意志清醒的同时,获得了那份伟力——从她脚下的土地,这片无尽树海里,汲取着强大的力量。”

“我们欣喜若狂,即便离开无尽树海,离开神树,这力量只够维持短短一会,也让我们看见了希望。”

“但是这力量还不够,更强些吧......”

......

“这是,怎样的力量......”

“魔力在涌动,元素在兴奋,她无视了所有的魔法规律,自然条律,她是这里的主宰!”

“超级传奇法术,信手拈来便可放出,甚至超凡的咒术,也手到擒来,就算是邪神化身降临这里,也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抹杀。”

“抱歉,孩子,你在哭么?”

“原谅我们,编织了这么一场美梦,最后却要亲手打碎......”

“去吧,向我们的敌人复仇!”

看到这里,奥安心中涌起了不妙的感觉。

和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拜索斯居然打算利用古神的力量作为复仇的武器。

但最后,显然出了什么问题,就在他们认为“这力量已足够”,准备派出薇薇安毁灭安戈帝国时。

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奥安继续往下看去,但是他的呼吸,在看到下面的字时,瞬间凝固了,整个人的心跳,犹如坠入万载寒窟,降到冰点!

因为接下来的字,显得娟秀而纤细,与之前的工整且入木三分,完全不像一个人写的!

“所以,母亲,之后作为兵器的我,完成任务后,就会被毁灭,是么?”

“真是,美妙的命运......”

“我的脑海里,还残留着和大家相处的美妙回忆呢,分明你们的笑容那么真诚,我能感觉到,那些善意并非作伪,这些都是真实的......”

“可是,你们却把令我作呕的恶意,全都隐瞒了起来,只把美妙的善意谎言,展现在我面前!”

“我,还爱着大家。”

“但是,脑海里有一个声音,祂在催促我——”

“现在,你已经获得了足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的力量,让这可恶可恨的命运,付出代价吧!”

“母亲,你们知道吗?原来古神的意志,从来没有被压制下去过,祂一直潜伏着,现在,我能感受到,那就是我自己......”

“我要用这力量,让这场虚幻的美梦成真!”

笔迹到这里便断了。

奥安的心神,犹如浸入水里的落难者,沉闷而惊恐,许久才回过神来。

薇薇安,应该还有另一个名字——赫勒姆。

精灵们要掌控古神的力量,古神将计就计,借体重生了么?!

不,不对!

如果是那样的话,薇薇安的意识应该完全被抹除了才对,而且就算赫勒姆再怎么强大,其余古神都彻底陨落的情况下,祂也不可能保留如此完备的理智。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我是,具有自我意识,但思维染上古神毁灭疯狂意愿,掌握了古神力量的,新王?”

一道娇滴滴清脆的曼妙声音,在这树冠宫殿里响起。

奥安僵硬地回头看去,薇薇安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她那双如同初春嫩柳般充满生机与活力的优雅翠绿瞳孔,已经变成了威严而神圣的黄金色,在昏暗沉睡的古老宫殿里,散发着慑人的光芒,犹如来自地狱的注视一般,令奥安心神剧震!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自己为何毫无察觉?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关键是......

她究竟有多么强大,要做什么。

无比强烈的恐怖威压,和极致的死亡威胁感,从眼前这位美丽的精灵公主身上传来,却沉闷无声,犹如滚动在浓雾里的死亡浪潮一般骇人。

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奥安立刻就想跑,但这次跑了,之后想要夺取自然与森之王力量就不可能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跟薇薇安打招呼:“公主殿下,晚上好。”

除了瞳孔,薇薇安的变化似乎并没有很多,只是头上长出了一对复杂美丽的交错鹿角而已,与莉莉的几乎完全龙化比起来,不值一提。

这也意味着,她对自身的诅咒掌控程度,根本不是莉莉能比的,或者说,她就是具有自我意识的,活着的诅咒本身。

凡物怎么可能压下古神的复仇意志?!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薇薇安优雅地行了个晚安礼:“龙先生,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只是整个精灵帝国给了我祝福,加上生命神树和生命之泉的洗礼赐福,以及仪式的作用,才能维持自己的理智,实际上,我无时无刻不在对抗着那疯狂的毁灭怨恨。”

她遗憾地说:“如果诅咒的力量再强一点,也许就压制不住了,按照那本不知从何得来的古籍上所说,那个环节叫,【茧化】,对吧?”

她将俏脸凑到奥安眼前,黄金瞳的光芒闪耀:“龙先生,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身上,有我着迷的东西......你,很了解古神们对不对?甚至,你就是为了我而来?”

奥安心中剧震,但却不敢接话,索性保持沉默。

薇薇安收回身子亭亭而立,小手托着香腮,歪头思考:“为我而来,你有能夺取古神力量的方法么?唔,从古至今以来,渴望从魔女身上得到力量的家伙不在少数,不过真能得偿所愿者少之又少,大多泯灭在了历史长河里,龙先生你是否与众不同呢?”

奥安继续沉默,他什么也没说,却仿佛所有算盘都被看穿了。

他刚刚,本想直接接触薇薇安夺取力量,但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不可能。

薇薇安不像莉莉那般乖顺,毫不防备自己,如果要强行夺取,在神器生效前,她就能杀了自己。

只能趁她放松警惕,卸下防备时,才能成功。

但那怎么可能,显然这个被族人骗过的公主殿下绝非她外表看上去那么幼稚天真,以精灵们的长寿,说不定薇薇安已经活了一百年了,比他还大呢。

但他别无办法,只能试着打感情牌:“怎么会呢,我可是来娶公主殿下你......呃!”

薇薇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龙先生,撒谎可不好,不过,我的确很爱您呢,因为我发现,我现在这个状态,想要维持古神的力量,就不可避免的污染周围环境,不过,你现在都没有一点变化,说明,你可以无视这些污染?”

她甜甜一笑,在奥安脸上留下了一个暧昧的吻:“龙先生,好高兴,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聊天的同伴了。”

奥安不敢动弹,薇薇安的精神状况极不稳定,鬼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怪物,他只能杵在原地,那个香艳的吻,此刻仿佛死神的催命镰刀一般。

薇薇安打了个响指,那个被藤蔓和树枝环绕的王座,居然缓缓地移开了,露出下面在神树树心中开辟的密室来。

薇薇安朝奥安招招手:“龙先生,和我下去看看如何?”

奥安咽了口唾沫,也不敢拒绝,现在是邀请,自己要是拒绝,指不定等会就变成绑架了。

他也只能咬着牙闭着眼睛跟这位诡异公主,走在王座下的密道里,许久才听见薇薇安轻声说:“呐,睁开眼睛吧,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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