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冬日高悬，寒意渐褪。
淮波城大街小巷攘来熙往，一如往昔般热闹非凡。
云墨去了一趟昨日去过的布庄，取回了那套连夜加工制成的衣裳。
回到客栈，上了三楼。
他没有去自己房间，而是敲响了隔壁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
一张容颜中上而眼睛澄澈的脸庞露了出来。
宋舒雅没有开口言语，但那对极为好看的眸子却满是疑惑神色望着云墨，似是在说还没有到约定时辰，这时候来找她所为何事。
云墨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绸缎布囊递了过去：“舒雅姐，这是为你订的衣裳，你试一下，看看是否合身。”
宋舒雅一怔，瞧见云墨手中的布囊才想起昨日随他去布庄一事，当时还觉犹疑，此刻见他这般，她明白过来，嗓音轻柔道：“原来你是打算让我今天穿这件衣裳。”
“是的，舒雅姐。”
云墨笑道：“有了它，我们今日的计划至少成功了两成。”
宋舒雅秀眉微蹙，脸色更惑。
显然不理解云墨所说之意，昨日随云墨去那布庄订做这套衣裳，其时还以为是他见自己说起义父之事情绪低落有意哄她开心之意。
现在来看却并非如此。
想来这套衣饰能在今天发挥不小的作用！
可…仅凭一套衣服如何能让计划多了两成的可能性呢。
宋舒雅百思不得其解。
“舒雅姐，在落雪群山我与那沈江波照面两次，对其性情弱点有几分了解，你穿上这件衣裳，我敢保证一定能引起他的注意，继而令他上钩。”云墨略作解释道。
虽然没有具体明说，虽然仍是疑惑，但宋舒雅也不再多问，她接过布囊轻声道：“你稍等片刻。”
随即关上了房门。
这一日多的相处，云墨对宋舒雅有了大致的认晓。
她是一个人如其名的女子，舒心婉约、温雅柔顺，在交谈中甚至有几分嚅嚅喏喏，完全不怎么拒绝云墨所言所行，任由云墨主导话题和行动。
若非亲眼所见，云墨实在无法将她与昨日晨间悄无声息接近并制住他的她联系在一起。
女子换衣如补脸上妆容，说是片刻，实则难以估摸。
这不，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云墨才听到房内传来一声请进。
云墨推门入屋，眼睛骤然一亮。
眼前的女子此刻已换上一套鲜艳的红裙，曼妙身段被衬托地极有韵味。
她的眼睛格外明媚水灵，如同倒映阳光的露珠。
崭新的贴身红裙就像是被露珠洗涤过的红花，显得愈发娇艳，艳得惊心动魄，极为夺目。
人比花娇！
论诱人，她自然无法同妩媚天然的云梦情相比。
论气质，她也比不得恬然贤淑的云姝与。
论样貌，她目前更是难以同皇甫颜妍媲美。
但她却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她看起来是那般亲昵可人，又是如此的柔怯温婉，直教人不由自主地生起亲近呵护之意，待在她身边便觉心安温暖。
女子容貌，一般在豆蔻年华之后，很难发生变化。
宋舒雅今年芳龄十九，照理说过了女大十八变的阶段。
但云墨却隐隐有一种感觉，她的容颜会像她的眸子一般，随着时间推移，将会越来越晶莹美丽。
宋舒雅被云墨盯得脸蛋微红，声音微羞道：“怎么了？不合身吗？”
“合身，非常合身！”
云墨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说道：“但这样还不够呢。”
他走到桌案旁，从布囊中取出一张红色面纱递给宋舒雅，示意后者戴上。
以面纱遮掩脸庞只露出晶亮眼眸以上部位的宋舒雅，光彩不减分毫，反而更有几分诱人意味。
云墨见此，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件红裙和面纱是云墨特意选取的，与落雪群山时皇甫颜妍那件火红长裙只有六七分相似。
但这就是云墨想要的结果！
毕竟若是裙子做工和颜色完全一致，是个傻子都知道事有蹊跷，沈江波怎么可能会上当？
唯有这种形似却不神似的衣裙才能让他不疑有它。
穿上红裙后，宋舒雅与皇甫颜妍气质上截然不同。
但，她们夺人眼球的程度却不相上下。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体态较为娇润丰腴的宋舒雅比身子纤细的少女颜妍更能让人产生欲望。
自然，嗜色如命的沈江波不会放过一亲芳泽的机会。
念及此处。
云墨不禁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一种蔫坏的意味。
宋舒雅脸蛋更红，美眸一闪，若有所思地道：“看你神情，想来是曾有女子和我同样装束，也是她让沈江波难以忘却，所以才让我这幅打扮，是不是？”
不得不说，女子的直觉当真可怕。
宋舒雅性情柔弱不假，但这并非说明她是一个憨拙的女子。
相反，她异常聪慧，只是瞬间便能将事实猜到几分。
云墨笑容微僵，赶紧说道该去吃饭了。
自小与云梦情云姝与等女子相处甚多的他可是牢牢记得一个原则，在与女子交流时，不说其她女子才是正确选择。
……
飘香楼是淮波城屈指可数的大酒楼，亦是城中最高的几栋楼宇之一。
此处三教九流的人出没不止，鱼龙混杂，也是外乡人路经淮波城最常逗留之地。
陌生面孔在这里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飘香楼距淮波城拍卖场只有几条街，站在高处，很容易望见拍卖场的景象。
七楼上。
吃过午饭的云墨凭栏远眺，瞧见淮波城拍卖场比前几日还要络绎不绝的人群，其中还有一些衣着华贵的富家子。
他嘴角勾起。
走进室内，他对着一袭红衣独自品茶的宋舒雅说道：“舒雅姐，时候快了，我先去拍卖场，半个时辰后我们汇合。”
宋舒雅柔柔颔首。
……
离开飘香楼。
云墨走入一条无人小巷，从储物玉佩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戴上，换了一套灰衣。
霎时间。
整个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平平无奇，并无特殊之处。
这张人皮面具虽样貌普通，但制作精良，敷面之后，与面部肌肤完美契合，找不出一丝缝隙。
常人看去定会以为这是云墨本来的样子。
此面具就是昨日宋舒雅为云墨精心制作的两张面具之一。
昨日下午，云墨也是以此样貌去的淮波城拍卖场。
未几。
云墨到了淮波城拍卖场，他穿过略显拥挤人流，径直走向了鉴宝室。
那处已有一名妙龄侍女等候。
她看见‘样貌普通’的云墨后，刻板的脸上立即堆出了殷勤的笑容，语气娇软道：“墨先生，您可算来了，我们吕大师可等候多时，您请进。”
墨先生，是云墨易容后对外的称呼，昨日他来过此地，是故这女子认识他。
在女子的引领下，云墨进了鉴宝室。
室内，一名坐在椅中的灰须老者瞧见来人连忙站了起来，焦急的脸色顿时大喜，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墨先生，老朽可终于把您盼来了，您要是再不出现，我可没法交差了。”
云墨似是不着急回应对方的话语，落坐于一张椅子上，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襟，这才抬首用略微粗犷的嗓音问道：“哦？怎么了？看吕大师先前的神情，似乎很担心鄙人不能履约。”
灰须老者名为吕印，是淮波城拍卖场的鉴宝大师，昨日云墨到此就是与他沟通的。
“岂敢，老朽怎么会怀疑墨先生是言而无信之人。”
吕印闻言连忙躬身道，他悄悄抬头望了眼云墨，见后者脸上并无不愉之色，内心松了下来。
这位墨先生，虽然看起来平俗，但吕印可不敢怠慢，昨日墨先生莅临此地，让他品鉴一物并且要拍卖此物。
当鉴得那物时，吕印惊喜不已，因为在淮波城一年也见不到几次这等好物。
若是由他之手将其拍卖，吕印很有信心自己能在拍卖场中的地位攀升一大截。
这可是关系到吕印升贬荣辱的大事，由不得他不小心翼翼。
那物事的持有者既然是墨先生，那他就更得恭敬有加，不敢让对方稍感不快。
吕印露出谦卑的笑容，恭谨解释道：“墨先生，适才老朽确实有些慌急，是因为距拍卖会开始仅有一个时辰了，没见到您才有些手足无措。如今您既已现身，老朽自不会胡乱担心。”
云墨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姿态从容地饮了口侍女端来的茶水，说道：“今天拍卖场似乎格外热闹。”
吕印神情一振，眼中按捺不住地喜色，腰弯得更低，说道：“托墨先生的福，昨日先生让老朽鉴定幽香雪兰并要在此拍卖此物，这对于拍卖场而言是一桩大买卖。老朽不敢耽搁。今日一早便放出消息，淮波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知道此事，不少修行者均是慕名而来，所以这时候拍卖场比平时热闹的紧。”
云墨神色平常，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用略带赞赏的口吻说道：“你倒是挺会办事。”
这话云墨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这吕印提早放出消息无非是想着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届时必然有人会为得到幽香雪兰争相竞价。
如此一来，拍卖场的收入会水涨船高。
这与云墨的利益一致，所以他的确很惬心。
而且，消息传得越早便越广，沈江波不可能不知道，那家伙一定会来！
稍坐片刻。
云墨也不过多浪费时间，右手胸前一挥，一朵绽放幽芒的雪白花朵浮现其掌心。
幽香雪兰！
一旁，吕印和那名侍女皆是心神一凛，心想这位墨先生果然是一名高深的修行者，一招凌空取物运用地竟让他们察觉不出元力波动的规律。
云墨没理会那二人微变的神情，将幽香雪兰放在桌案：“此物就交给你们了，待拍卖结束，我再来取拍卖所得。”
二人极为礼貌地躬身应下。
云墨起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拍卖场。
鉴宝室内。
吕印两眼带着痴迷之色地望着幽香雪兰，许久才艰难地将目光移开，对旁边那位侍女问道：“怎样？那位墨先生是何境界？”
侍女摇了摇头，表情微涩道：“刚才他取出幽香雪兰时，元力波动太快难以捕捉，我无法确切地判断他的修为。”
吕印面露讶异，说道：“这么近的距离……连你都无法知晓他的境界！看来他比我们都强，见他行事谈吐颇为不凡，到底是什么人，淮波城中如此年纪的修行者我们应该都知晓才对。”
侍女轻声道：“已经调查过了，此人是个陌生面孔，从前并未来过淮波城，而且是昨日突然来到拍卖场的，没有在别处听到他的踪迹。”
“第一次来淮波城，就只是来拍卖场么。”
吕印眉头紧皱，思索片刻道：“想必他仅仅是来拍卖幽香雪兰的，那我们就不要再调查他了。如此人物，行踪缥缈不定，实力更是难以估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侍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轻声问道：“城主府那边怎么禀报？”
吕印说道：“既然他来此只是做买卖的，没有任何歹意，我们双方安静地做生意即可，无需向城主府上报。这幽香雪兰虽是不俗之物，但却惊不起城主的大驾。”
无形之中的巧合，却为云墨之后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
时间已是午后。
淮波城拍卖场空地上突然有些反常的安静了很多。
之前听闻要拍卖幽香雪兰的消息来此看热闹的人群离去了不少，仍留下来的人乖乖地闭上了议论吆喝的嘴巴。
只因为…淮波城中的几大家族之二——沈家和谭家的少爷来到了此处。
这两位少爷可不是好相处的人物，自小在城中就是二世祖般的存在，干了许多人神共愤的恶事。
传闻一年前大善之家宋府就是被沈家父子灭门的。
缘于这两位，初时还对幽香雪兰抱有想法的一些人慢慢熄灭了渴求之火，不得不退避三舍，只能作为拍卖时的旁观者了。
……
拍卖场附近一条偏僻小巷中。
云墨和宋舒雅于此汇合。
宋舒雅脸戴红纱只露出一对妙目，崭新红裙勾勒出玲珑身段，像雪后寒梅般勾魂夺魄。
云墨身着一身青色劲装，脸上带着昨日宋舒雅为他制作的第二张人皮面具。
这张面具明显比第一张好看的多。
此时的他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俊逸青年。
但较之全身红裙包裹灵气逼人的宋舒雅，云墨这幅打扮更像是后者的扈从。
而云墨之所以要换第二张面具，是因为接下来的计划非此不可。
听到不远处的拍卖场蓦然沉寂。
云墨和宋舒雅对视一眼。
两人眼神均是神情一凛，知道时候已到。
饵已放下，鱼儿已来。
只待鱼儿咬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