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厢房中。
唐玄奘很是随意地把他怀中的一箱银宝,和一袋金元宝,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桌上。
他打开雕花的小木箱,从中各点出十个一两重的银宝,分别推至白一、朱二面前道:“补贴家用。”
“这……”
白一、朱二连连摇头,不敢收。
“让你们拿着就拿着,家里胡椒面不用买吗?”
“家里鸡饲料不用买吗?”
“还有,朱二,你看看你穿的衣服!”
“整天和你们家老爷一样,穿着一身麻衣,还怎么娶媳妇!没见到你们家老爷现在还是光棍一条吗?”
“学点好!”
“不要总是要贫僧为你们操心。”
唐玄奘无奈地叹息,就像一个为儿子操碎心的老父亲。
白一和朱二一脸懵逼,暗道:“啥时候,和尚还管人娶不娶媳妇了!”
“对了,你们家老爷和玄三呢?”
唐玄奘抓起两把白银,强行塞至白一、朱二的袖袍中,问道。
“圣僧,玄三陪同老爷一起去了安德坊。”
“老爷一般晌午后,没重要的事情,都会去南边的坊市问诊布施。”
白一神色恭敬地道。
唐玄奘又从小木箱中取出十两白银,塞到白一的手中。
“这点银两是给玄三的,你先替他收好。”
“大方点花钱,别学你们家老爷扣扣搜搜。”
“我让绿儿给你们都各定做了几套衣服和鞋袜,不久后应该就会送到。”
“到时候你们都穿起来,别给孙府丢了排面。”
唐玄奘神色很是和蔼,就想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知道了,圣僧!”
白一和朱二的神色更加恭敬了,但心中暗道:
“我们家老爷才不抠搜呢!”
“我们家老爷那是对自己抠搜。”
“他老人家可是外人可是大方得很,一生的银钱都散出去治病救人了。”
但他二人还是对唐玄奘异常的感激。
毕竟,还从来没有外人对他们二人如此好过。
“呀,圣僧,我喂鸡盆还落在孙府门口了。我得去取!”
朱二一脸紧张地告退。
白一也躬身行礼后,退出了厢房。
唐玄奘闲极无聊,又跑到中院去溜达。
“呀,姐姐,你说绿儿搽这个绯红色的胭脂好看,还是搽这个粉红色的胭脂好看。”
“红儿姐,你说蓝儿是戴深蓝色的发簪好看,还是戴这个天蓝色的发簪好看呢?”
“红儿姐,你说我们能这么穿戴打扮出门吗?”
……
唐玄奘刚到中院,就听到一间厢房内叽叽喳喳。
他知道,应该是从东市白嫖来的胭脂水粉、各类饰品送到了。
他推开厢房虚掩的房门,探进一个小脑袋。
“呀,有人!”
“呀,是圣僧!”
“呀,公子怎么走路都不带声的,就像一只猫!”
“呀,公子怎么能偷窥女儿家化妆,真是羞死人啦!”
“臭和尚,你揍(走)开!”
唐玄奘不知道前面的声音是谁发出的,但后面这一句,一定是绿儿。
他见到绿儿一边脸涂着大红色的胭脂,一边脸涂着粉红色的胭脂,满嘴还涂得通红,就像一只大花猫。
蓝儿盘起的秀发,一边插着深蓝色的发簪,一边插着天蓝色的发簪,背对着他。
其他几个女孩,也是各种匪夷所思的涂抹。
唐玄奘嘴角一阵抽搐。
还没等他发话,就被一个竹篓砸中了脑袋。
然后……
又被一个绣花枕,砸中了脸。
然后……
又被一个绣花枕,砸中了腰。
然后……
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绣花鞋,砸中了下体。
他羞愤地退出了厢房,就听见,厢房内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娇笑声。
“谁说这几个女子羸弱了!”
“啊……”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这句话说得对!”
唐玄奘此时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他只感觉自己很难受。
半晌后,他恢复过来,坐在回廊的护栏上,暗暗生着闷气。
然后,他突然傻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看来六姑娘还是有救的!”
“稍微调教一下,就是六元虎将!”
他越想越是开心,很想高歌一曲。
于是一曲婉转、优雅、低沉却不失性感的歌声,在中院中响起: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我切切地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唱到此处,厢房中安静了。
于是,唐玄奘莞尔一笑,更加卖力地演唱起来:
“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谁来真心寻芳踪。”
“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
厢房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唐玄奘也不管,继续深情地演唱:
“我有花一朵,长在我心中,真情真爱无人懂。”
“遍地的野草,已占满了山坡,孤芳自赏最心痛。”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
此时,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红儿第一个冲了出来,素颜朝天。
显然,刚才在厢房中,她已经把大花脸清洗掉了。
然后是蓝儿、紫儿、橙儿、青儿,她们秀美的脸蛋和额间的秀发还微微沾着水,就冲出了厢房门。
绿儿气鼓鼓地也出了厢房门。
她还是顶着一张大花脸,双手叉腰,用灵动的大眼睛瞪着唐玄奘,气哼哼地道:
“假和尚,你在唱啥?”
唐玄奘笑眯眯地看着她,也不回话,继续演唱: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
“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此时,无掌声。
只有五个呆若木鸡的傻丫头,一脸痴呆地看着唐玄奘。
还有一脸羞愤的绿儿丫头,四处寻摸。
她找到了一只绣花鞋,穿到了脚上。
她又抱起了小竹篓,高高举起。
“停,停,停!”
唐玄奘吓呆了,连忙起身躲到了回廊的一根支柱后面,大声喊道:
“你们知道这首歌,唱得是什么意思吗?”
五个傻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看着唐玄奘,一脸痴呆地摇头。
绿儿丫头,气哼哼地把小竹篓扔到了唐玄奘身前的支柱上。
小竹篓反弹回来,差点砸到红儿丫头。
“呀,绿儿,你怎么和公子出门一趟,变得如此……如此放纵了!”
红儿丫头,显然是六姑娘中的大姐头。
她吓了一跳,回转秀脸,对绿儿丫头嗔道。
绿儿丫头口吐香舌,瞬间就老实了。
唐玄奘的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
“咳咳,这首歌,是我即兴创作。你们知道歌曲表达的是何意吗?”
唐玄奘很是无耻地说到,丝毫没有因为他白嫖了梅艳芳的《女儿花》而感到羞愧。
“女人如花,花似梦。”
“哎……”
大姐头红儿,仰头望天,双手后背,一脸迷茫。
“女人如花,摇曳在红尘中。”
紫儿丫头低下了头,眼中泛起了水雾。
“花开堪折直须折……呀,好羞人!”
蓝儿丫头一脸红晕,连连跺脚,偷撇了唐玄奘一眼,娇羞地低下了头。
“花儿是为谁红?”
青儿一脸懵懂,不知道是何意。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
“圣僧,您,您谈过恋爱吗?喝过酒吗?”
橙儿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唐玄奘。
“咳咳。”
唐玄奘尴尬不已,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总不能说,这首歌是他白嫖来的,而且他上辈子确实喝过酒,还谈过恋爱呢!
“哦,对了,我突然记起来了,圣僧是十八岁才剃度出家。”
“那圣僧十八岁之前……嗯嗯,应该是可以的!”
橙儿也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又主动帮着唐玄奘自圆自话了起来。
她又一脸崇拜地给唐玄奘点了个赞。
闹得唐玄奘尴尬不已。
“哼!”
“哼!”
“哼!”
绿儿丫头,没有作答,只给唐玄奘回应了三声哼。
“哎……”
唐玄奘双手后背,仰头望天,做沉思状,道:
“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
“缘起,缘灭,皆在定数之中……”
绿儿丫头听不下去了,气哼哼地道:
“哼,臭公子,奴家算是听明白了,你就是个闷骚男!”
她气得浑身直颤抖,伸出一根秀指,指着唐玄奘道:
“你心中有一朵含苞待放,不安分的花,一直在摇曳……”
“还,还想让人去抚慰!”
“还想不负责任,说什么缘起缘灭……”
“你就是个臭公子!”
唐玄奘惊讶了,他暗道: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啊!绿儿丫头,你这是什么脑回路,搞得我好生尴尬。
五姑娘又是一脸呆萌地若有所思。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自信的女人才最美!”
“对,自信的女人才最美!”
唐玄奘一脸严肃地看着六姑娘,一一点头道:
“女人如花,摇曳在红尘中,不要期盼有一双大手能一直托起你!”
“有一双温柔手,能一直抚慰你!”
“真爱是什么?”
“那是浮云!”
“花终会凋谢!”
“缘分总会有聚有散!”
“就像你我……”
“但我希望你们能够自信起来!”
“能够像一个女汉子一样,在风中奔跑而不跌倒!”
“加油!女汉子们!”
唐玄奘脸不红,气不喘地一口气说完,还伸出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众女一开始听着还若有所思,但越听感觉越不对味。
什么缘分总有聚散?
什么女汉子?
“公子,你和老爷准备不要我们了!”
绿儿丫头带头惊呼道。
唐玄奘差点跌倒。
他一脸无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