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御前来传了旨,今儿关雎宫侍寝。
魏听雪坐在软榻上,将手伸进温水里泡着,苦笑连连,早将刚刚令她失神的事抛在了脑后,她道:
“你说我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所以才总爱胡思乱想。”
阿鱼没时间说话,一心替她擦着手上的水珠。
魏听雪举着手,凑近烛火,细细地打量了番。
她的手从来都是好看的,做了妃子之后更是细心保养。
如今她手上的皮肤比她的脸上的皮肤更加细嫩。
江弦歌走进来时,就看见这副灯下美人自赏的情景。
他挑了下眉梢:“又在看你的手”
魏听雪从软榻上下来,刚要行礼,就被他的话一噎,自然小声地咕哝:
“臣妾得手好看,自然多看。”
江弦歌扶了她一把:“朕知道好看,当年就是被你的手和眸子吸引的。”
那次,她侍寝的时候专门趴在江弦歌怀里让她看自己的手。
这样大胆的举动自然给江弦歌留下了印象。
他握着魏听雪的手,魏听雪却是俏生生地将手举着凑近他,弯着眸子问:
“皇上,您觉着好不好看?”
江弦歌搂着人坐下,握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眯着眸子客观地说:
“堪能入目。”
手自然是好看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惦记着。
魏听雪脸颊一红娇哼:“臣妾瞧着,就是极好看的!”
话虽这般说,但她却是将手藏了起来,到底没好意思再往男人眼前放。
许是只有这个时候,江弦歌才不会去计较旁人的不敬之处。
江弦歌敛眸去捉她的手,被魏听雪笑着躲开:“皇上不说好看,臣妾不给皇上看。”
魏听雪整个人都在他怀里,躲避时,难免会扭动着身子,江弦歌眸色稍暗,腾出两根手指头捏了她一下,道:
“你再乱动下,试试?”
他“试”字落下的一瞬间。
魏听雪倏然搂住他的脖子,双臂似无力地搭着,仰着白净的脸蛋,弯着眸子问他:
“皇上让臣妾试什么?”
江弦歌舌尖抵住牙根,有一瞬间的手痒。
试什么?
她总会知道的。
殿里点着烛灯,明亮得可看清一切事物。
床幔被放下,却遮不住光。
魏听雪和他面对着面,仰着脖颈,不断溢出破碎的声音。
“皇上……臣妾、错了……错了……”
她退到了床边,无处可退。
她抬眼看了眼男人,被吓得两条腿直打哆嗦,小细胳膊无力地垂下,再不能紧紧攥着床单。
男人眼底噙着一丝暗色,一抹欲念。
喉结缓慢地滚动下来。
一滴汗水从额角滴落。
魏听雪吞咽了下口水,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
她细嫩的脚踝被男人握在手里,几乎毫不费力的一拽,她拼命逃开的距离瞬间化为虚有。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渐渐有些暗了。
封煜才俯身亲了亲她眼角,在这时隐着丝柔情,撑着身子,敛眸看向女子,低哑着声音问她:
“现在知道,试什么了吗?”
魏听雪如同烂泥般,瘫在床上,似是那事的后遗症,男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嘟囔着点头。
眼角泪痕还微干,全身都是被欺负过的痕迹。
江弦歌搂住她的腰肢,抵着她的额头,有些疲倦,但是到底没这么倒下就睡,捏着额间,叫了水。
他推了推女子:“起来。”
女子没有动静,他又推了一把,这次加了两个字:
“起来,沐浴。”
魏听雪身子累到了极致,可是男人在她耳边不停唤着,她根本无法入睡。
她有些想哭。
她想安安静静地睡一会儿。
江弦歌又喊了她一声,魏听雪艰难地睁开眸子。
江弦歌见她醒了,便准备起身。
魏听雪动了动自己的腿,仿佛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意识清醒后,浑身黏糊糊地感觉让她也无法再入睡。
她余光瞥见男人要坐起的身子,不管不顾地搂着他的腰,涩着嗓子,软软糯糯地喊:
“我腿疼……”
江弦歌一顿,敛眸去看她。
若不是顾忌着她还有身孕,他刚才也不会那么收敛。
如今,这个女人居然还好勾引他,真是不知道轻重。
视线落到魏听雪隆起的肚子上,江弦歌该是放了手。
他给魏听雪披上了外衫,打横将人抱起,下了床,沐浴后,搂着人躺在床榻上。夜深人静,魏听雪反而是清醒了过来。
她盯着窗外奄奄一息的月光,良久,她忽然难耐地蹙起眉尖。ぷ99.
小腹涌上一阵阵疼意。
她忍了忍,没忍住,轻蹭男人的胸膛。
江弦歌闭着眼,微拧眉,伸手抚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别闹。”
江弦歌听出男人声音中的乏意,有些不敢再动。
可小腹却越来越痛。
她紧紧抿住唇瓣,脸色忽白,浅淡月光下,几乎没了血色。
她有片刻的发晕,疼得泪珠子一下子掉下来。
她费力地喊了声:“皇上……”
她声音很低很弱,几乎让人听不清,封煜拧眉,隐隐绰绰似乎听见身旁女子一直在喊疼,他以为是听错了,直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凉意,才将他整个人惊醒。
女子煞白的脸色瞬间印在他眼底。
手臂上的凉意,全是女子的眼泪,这时,他才确认的确是女子在一直喊着疼。
江弦歌一惊,怒吼:“李玉,太医!”
魏听雪疼得意识有些迷糊。
烛灯点燃,江弦歌披着外衫起身,几乎在看见女子身上的一瞬间,险些没能稳住身子。
她身子下方,一滩鲜红色,染湿了她的衣裳。
女子白着脸,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这副景象,将江弦歌眼睛刺得生疼。
他忽然想起,先前女子就一直蹭着他,他只当女子又在撒娇,却未在意。
若非疼得受不住,她又怎会叫他?
江弦歌觉得嗓子有些堵得生疼,身边有宫人在哭,他似被突然惊醒,朝李玉怒吼:“太医呢!”
他话音落下,宫人拉着太医匆忙赶到。
眼前这副场景,将太医吓得一跳,丝毫不敢耽误时间,忙忙替人把脉。
江弦歌死死捏着拳头,浑身气压低地让人不敢抬头。
须臾,太医皱起眉头。
像是小产又像是不是。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仔细把了下脉。
江弦歌闭上眸子,艰难地沉声问:“她怎么样?”
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嗓子挤出来的话,难听沙哑。
他前面不该被她几句话勾的火气,也不该放纵自己。
太医站起身,擦着冷汗:“这……”
他想着自己刚刚把的脉,犹豫不决地,说:“魏妃娘娘并无大碍……”
江弦歌眸子一沉:“她脸色这般难堪,甚至……”
身下都是血。
但是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声音冷得似要掉冰渣:“这般,还叫没有大碍!”
太医被这气氛搞得紧张,甚至怀疑是自己手抖,误诊了。
他又坐下,重新替魏听雪把了次脉。
可不管如何看,这脉象都是一样的。
他擦着冷汗,实话实说:“皇上,魏妃娘娘有小产的征兆,不过不严重好好修养就可以了,只是要戒房事。”
后面几个字,他也有些难以启齿。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殿内压抑的气氛似被打破了一般,众人眼底都挂上一丝错愕。
魏妃疼得晕过去的原因居然是和皇上……
呸,真不要脸!
逗这个样子还在想方设法的勾引皇上。
所有人面面相觑,在心里把魏听雪好好的骂了一顿。
江弦歌微顿,他掐紧手,让李玉再寻太医来。
然而来了三个太医,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魏妃是因为房事过渡才会初血,好好休养戒房事就可以了。
江弦歌沉默地听着太医的话,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落下。
不得不承认,相比那个猜测,现在的结果更能让他接受。
以至于大悲大喜后,他望着女子惨白的脸色,除了无力,竟再也生不出旁的情绪来。
阿鱼等人替魏听雪收拾过后,也是胆颤心惊地跪成一片。
尤其是阿鱼,她既害怕又担忧,怕皇上因此乌龙厌了主子。
主子这一胎怀的不安稳,所以平日里有个什么动静都是心惊肉跳的。
特别是她刚进来时,也以为是主子小产,一颗心险些当场停了跳动。
如今事情明了,她终于觉得活过来了,又开始紧张得心要跳出来。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主子,不敢坐以待毙,朝着皇上的方向磕头:“主子不是不爱惜龙胎的,这次一定是无心之过,求皇上恕罪。”
江弦歌被她吵得头疼,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喊得那么大声,是怕吵不醒你家主子吗?”
阿鱼瞬间噤声。
虽是被训斥,但她却喜上眉梢。
皇上此时还能想着不要吵到主子,定然是没有厌恶主子的。
她忙忙又磕了两个头,江弦歌看得心烦,挥了挥手:
“都退下。”
魏听雪醒来时,已近午时。
她细眉微蹙,却没有睁开眸子,意识渐渐清醒,她想起昨日昏迷前的事情,浑身一僵。
摸到隆起的肚子,魏听雪放下心头大石。
不过一股子窘迫涌上心头,她紧紧攥着床单,昨夜里的种种,让她不想面对。
忽然,似有人用手碰了碰她的脸,然后是男人低沉的声音:
“醒了,还不睁眼?”
她整个身子顿时僵直,恨不得立即再晕过来。
江弦歌敛眸看着她,女子攥着锦被一角,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着白,小脸憋得通红,正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往被子里躲,似要将自己藏起来。
他没动,静静地看着她。
终于,她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外面只余些乌黑的青丝。
江弦歌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躲着不见人,昨日的事就不存在了吗?
他微眯起眸子,转着手上的扳指,半晌,无声地轻扯了扯嘴角。
他倒想瞧瞧,这女子能在被子里憋多久?
江弦歌退了两步,倚靠在软榻上,平静地望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魏听雪在被子里,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十分安静,仿佛已经没了男人的身影。
可她没听见男人走出去的声音,魏听雪狐疑地蹙起眉尖。
小腹还有些微许的疼意,可她根本顾及不了,她脑海里间断地闪过昨日的事情,虽然她意识不清醒,却也睡不踏实,隐隐约约听见了昨日的动静。
也正是因为她听见了这些,此时才不敢见人。
憋了半晌,额间要溢出汗,呼吸渐渐加重,她犹豫着,指尖轻捏着锦被边,悄悄地探出头来。
直直撞进男人漆黑的眸子。
魏听雪浑身一僵,干涩地扯起嘴角,没有胆子再缩回去。
顶着他的视线,魏听雪缓慢地抬手,佯装刚醒般,揉了揉眼睛,糯声不清的嘟囔:“皇上?”
声音似还带着惊讶和疑惑,装得和真的一样。
江弦歌扫了她一眼,在她红得似滴血的耳垂上顿了下,随后轻嗤出声:
“你在宫中待了这么久,就这点长进?”
做戏,都做不了全套,浑身皆是破绽。
魏听雪欲哭无泪,她撑着身子起来,软着腿倒在床头,她想去攥男人的衣袖。
江弦歌见她两条腿直打哆嗦,别过眼,身子却不着痕迹地靠近床榻一步。
魏听雪顺利地拉住他的衣袖,仰着脸蛋,弯起眸子,说:“皇上,您还未用早膳吧?妾身让人去传膳!”
她努力地转移话题,不想让男人提起昨日的事。
江弦歌呵呵冷笑两声:“已经午时了。”
魏听雪身子一僵,她没想到,她居然睡了那么久?
她顶着男人的视线,声音弱了下来:“那、就传午膳……”
李玉瞥了一眼李玉示意他去传午膳。
魏听雪还未松口气,就听见男人冷沉的声音:“昨夜的事,还记得?”
“不、不记得了!”她脸色憋得通红,连忙矢口否认。
江弦歌摁着她的头顶,弯下身子,与她对视,不紧不慢地说:
“欺君罔上,是死罪。”
阿妤立刻改口:“记得不太清。”
她改口太快,让这话显得有些滑稽。
男人摁着她头顶的手下移,改为捏住她的下颚,魏听雪轻微仰着头,眼睫不住轻颤着。
“以后要记得不要随意挑衅朕知道吗?”
魏听雪点头,原本惨白的脸色,却被憋得有些红润,多了些血色。
至少不是昨夜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