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在探究自己，商烟忍不住眉头一蹙，扭过脑袋对着领头人不耐烦道:“大人是来查案的？还是看戏的？”
讽刺的话讲得明明白白，惊得果子铺大娘赶忙站在领头人身后冲着商烟摆摆手，暗示她莫要再说下去了才是。
瞧见大娘提心自己，商烟向大娘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凝神望着那毫无尊严地被挂在墙上的人，缓缓站起身来，樱唇轻轻一碰发出声音:“这般拿人的性命开玩笑，当真不应该受大刑被罚吗？”
闻声后，领头人这才绕开木板望过去，刚一瞧见墙上那惊悚恐怖的一幕，就瞬间愣住。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死法，领头人原本无所事事的表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回应的声音与先前变得完全不一样，语气的声调都变动得格外大，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会受到惩罚的，就算是官府抓不到惩戒不了的，老天爷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将腿前的衣衫撩起来，领头人伸出一只手在店小二受伤的地方轻轻摸了摸，细长白指微微扯开衣服，露出那被人一连捅了好几刀的伤口，鲜血似乎还剩一点，嘀嗒地流出来。
指尖瞬间被红色侵袭，领头人倒是眉头都不蹙一下，伸手帮店小二将身上好几处刺进去的匕首都拔出来，然后伸手扶在他的后背和肩膀处，轻轻把他放在地上，让后背靠在墙上。
一直凝重面色的商烟忽然停顿了一下，匆匆从裙边撕扯下一条青色长带。
在领头人和大娘都愣住的时候，她灵活地将青色长衣带绑在店小二的伤口处，眼角一闪而过的愧疚藏不掉，若是没让他帮她带路，兴许他就不会死，更不会死得这般凄惨。
凝眸盯着商烟的一举一动，领头人望着鲜血很快便从那青色带子上瞬间晕染开，不禁垂头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店小二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没有出声回应领头人的问话，商烟只是独自沉浸在伤感与愧疚之中。
余光忽然瞥见门外路过的白影，商烟这才想起另一件紧要关头的事情来，她思忖半晌儿后决定好:“大人，这里就先交给您了。”
说罢，刚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来，顿住脚步向领头人解释一声:“若是大人要找民女作口证之类的，就请您去趟知县府。”
“知县府？”领头人疑问，却不惊讶。
“嗯。”商烟点点头，又多说两句:“若是时间尚早的话，民女会去亲自找大人，看看大人是否抓到了凶手，还这孩子一个放心。”
不由分说地挑眉，领头人直起腰来，没想到商烟走归走，还给自己留下要求来。
最后是真心向领头人拜托，商烟两手相互交错举在胸前作揖，微微弯下腰向领头人恭敬一拜，这一拜不含先前两人想互交锋，而是珍重拜托，真心实意地请求。
修长脖子上的咽喉轻轻一动，领头人挺直腰板默不作声，双目凝视面前对自己鞠躬行礼的姑娘，单薄的身板却透出一股执拗的劲儿。
片刻沉默后，领头人轻轻道出一句。
“殷凉。”见商烟一脸迷惑地看向自己，领头人轻微蹙眉一下，面上闪过一丝迥异，白面两颊忽然出现一抹突兀的绯色，他握拳掩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开口解释。
“我的名字。”随即，快速扫了一眼她。
暂且当这位殷大人是个秉公执法之人，既然已经向自己道明了姓名，那自然当应该是要认真对待此时的了。
商烟点点头顺势接住殷凉的话，摆起手臂悬停在两人面前，“商烟，”她顿了顿，然后像是学他一般又补充道:“我的名字。”
没等商烟停顿半刻，殷凉垂头凝视着聚在身前的小手，大掌握住轻轻向那拢过去，将商烟的整个小爪子包在掌心中，一股奇妙说不出是和感觉的异样从殷凉心底渗开。
不过很快殷凉就恢复如常，轻轻松开大掌，那原先放在掌心处传来的温度倏然消退，他盯着自己的手指，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眉。
怎么忽然觉得还有些……空落落的。
有一丝不想松开的感觉。
下一刻抬头时，殷凉这才发现商烟的倩影都走得不见影子了，只留下一丝清香还萦绕在这茅厕，这股清香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那个人的薄荷气息?
发觉到这一点的殷凉忽然顿住，眼角掩去一丝莫名其妙醋意，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事了一样，瞬间面上浮现出烦躁之色。
大娘一直默默察言观色，发现殷凉忽而变化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一二，伸出扯了扯殷凉的衣角，大娘干笑了两声:“殷大人，这孩子他……”伸手指向地上躺着的人。
偏头望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两眼瞪着前方的店小二，殷凉扭过头冲着屋外的人点点头，然后声音不大不小地出声。
“进来两个人，把尸体抬出去。”
“是。”门外速速回应道。
殷凉说完就向屋外走去，刚下台阶就向跟随自己的一众人中的其中一个人吩咐:“将所有证据保留下，切忌损坏。”
那人点点头，默声回应。
蔚蓝天空被那橘黄色暖阳层层包围住，偶尔朵朵白云悬在上空沾染上些许橘色，通通向大地袭来，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承受的闷热。
而此时，殷凉这才转身走到老陈面前，微微鞠上一躬，很有礼节地向老陈表示歉意。
“陈叔，今日恐要冒犯您了，还劳烦您随我们走一趟。”垂眸前倾，向老陈颔首。
老陈赶忙摇了摇满是黄茧子的大手，抬起手臂捏着粗糙麻衣擦擦额头的汗珠，笑得老实憨厚，脑海里早就把那些想也想不通的乱七八糟的官府关系抛到脑后，“没事没事。”
得到老陈的应许后，殷凉又转身对大娘鞠躬，还没开口说什么，大娘就一口拦住了他想要讲的话，匆匆跟在殷凉身旁。
“大娘愿意！”匆匆出声。
“……感谢大娘理解。”殷凉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