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这是死了吗

低沉声音在客栈响起,贺尘庸双手交错背于身后,凝住双眸却望向门外,一声不吭地置身事外,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知县轻闭上双眼,隔着眼皮能瞧见眼眶里的珠子在转动,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郎中到了!”

也不知客栈里谁出的声喊道。

紧接着众人转移视线,纷纷望向门外。

只见郎中一个人匆匆跑来,景云是在众人没发现前就悄悄溜到了贺尘庸身边。

没人注意到忽然走进来景云,只是王知县此时恰好倏然睁开双眼,抬眸望了一眼景云后直接将视线扫在匆忙赶来的郎中身上。

郎中是位个子不高,年纪稍大的长者,脸上布满皱纹显得有些沧桑,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走进来一看围满了好些人,脚下当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小榻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大片鲜血浸润衣裳,有些粘稠的血珠凝在一起,偶尔聚集多的滴落下来。

不禁凝住那饱经风霜的眸子,郎中收回捏在手心准备擦汗的帕子,瘦骨嶙峋的手指颤抖两下后,赶忙走到那床榻旁边。

“麻烦端盆清水来。”郎中将肩膀上的肩带卸下来,将那木匣子放在脚边。

之前一直抖索的店小二忽然清醒过神儿来,伸手拿起身边的圆木板凳,迅速给郎中放在腿边,害怕中还透着尊重:“您请坐。”

望了一眼哈腰颤抖的店小二,郎中同样轻微弯了腰点点头,“多谢。”

说罢,放正板凳,缓慢坐落于上。

商烟和贺尘庸一并抬起脚向郎中那边靠近,众人也纷纷扭头仰起脖子观望。

只有那昏迷不醒的王奇之亲生父亲——王知县,沉默地伫立在原地,背对着郎中的方向一言不吭,静静地似乎在等待郎中的通知。

“这出血过多……”郎中挽起袖子,伸手将满是鲜血的布条在清水中涮动。

闻言,众人唏嘘,都偷偷摸摸地向王知县望去,就怕一个坏消息传来,惹得王知县直接晕倒在地上,这客栈又要倒一个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严肃凛然的王知县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好似没听到郎中说得这话一般,宛若一块雕像石塑站在那里。

“不过还有一线生机。”郎中沉思道。

“呼——”众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景云悄悄抬头望过去,出乎意料地发现那一直泰然不动的身影忽而顿住,一直藏在长袖中的拳头无意间露出来,恰好被景云捕捉到那一丝轻微的颤抖。

赶忙动了动身影,贺尘庸受到动静后,顺着景云的视线向王知县那边望过去。

此时此刻,端着身子的王知县已经恢复如初,面不改色地转过身来,一步步稳如泰山地走向郎中身后,脸色似乎暗沉了不少。

商烟草草躲开,给王知县让开一席位置。

肥头大耳的王奇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那些鲜红的血被郎中清理得干干净净。头上也很快上了好些药粉,为了方便清理,郎中专门拿剪刀将王奇头上的些许黑发减掉。

一缕缕长发被整齐地摆放在床边的正方形白布上,白布旁摆放着一个用时颇久的小皮夹子,松开那卷起来的绑带铺展开,里面插放着大大小小的刀、针、线之类的东西。

郎中从自己带的小皮夹中拿出一把锋利如纸片的小刀,刀片大小仅有小拇指一半那般大小,在外面阳光的映衬下闪烁。

只见郎中稳住手腕,请捏住刀柄将王奇露出来的肉色头皮轻轻划开。

血迹顺着缝隙稍有片刻渗出来,郎中沧桑的手指却很娴熟地在用刀,被修剪干净的指甲在王奇伤口处探探情况,然后拿起一把镊子将残留在伤口处的木渣子碎物夹起。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郎中便从那略显狰狞的伤口处取出好些琐碎之物。

也不知何时,店小二从柜台上摸出来一个小白盘子,快速地递在郎中手边,又多拿出两条干净的白布条紧跟着轻放在一旁。

抿住樱唇默不出声,商烟轻微垂头,仔细地将那伤口看了又看,怎么总觉得这动手之人是故意偏了位置的。

倘若这有些轻微偏动的位置是王知县方才为了不打到王奇的头部,那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停住手上的动作,亦或是远离脑袋靠过来的方向,可现在这伤口……

像是故意看准位置砸过来的!

余光瞥向郎中的神色,只见郎中凝住那伤口轻微锁住眉头,挤出的纹路恰好嵌在瘦得满是皱纹的面上,不仔细瞧当真看不出有何异样在其中。看来,是个经历过风雨之人。

指尖划在伤口周围,郎中的手腕忽然顿住,忽而耷拉下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楼中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有好些人耐不住性子便悄然离去,也有好些人摁不住内心的好奇,想看完事情的结局究竟如何。

沉思好久,郎中忽然开口。

“这能否有救,还需要看他的造化。”郎中拿起一根黑色细线,穿过针空将针尖捏在手中,余光扫了眼站在身侧死死盯着自己背影的人影,很快便收回视线。

郎中的一举一动尽被商烟受在眼中,她抬眼偷瞄了一下那肃然身影,果不其然从王知县眼角窥出那藏不住的冷意。

那漠然的视线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之人,还虎毒不食子?这简直比虎还毒!

一直站在商烟身后的贺尘庸不动声色地将周围一切观察得仔仔细细,默不动声地将几个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记在脑里。

“这,这……可是怎么了?!”

急匆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掌柜的将牵在手中的粗绳子恍然松开,踉踉跄跄地跑进客栈大厅内,音色都变得有些哭腔。

没进门就瞧见好些人围成一圈,掌柜的作为经验丰富的年长者,又怎会不知自己客栈发生了什么事。

刚一跨过门槛儿,掌柜打眼就瞧见那屹立不动的陵南城的佛——王知县。

赶忙将老腰弓起来靠近小榻那边,颤颤巍巍得抖着老身板,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余光瞥向那小床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

“这,这……”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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